第二章
清晨,宋巧人伸伸懒腰,打开阳台的落地窗走出去,用力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看着远方的青山绿树。这本来是她每天早上最开心的时刻,但现在她却一点都不快乐。
星期六,一个美好的周末,上班族在精神紧绷五天后,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一下,她却必须回台南接受残忍的精神虐待。
老妈要她穿得年轻有朝气,开什么玩笑,她宋巧人向来自由自在惯了,“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从未出现在她身上,为一个陌生人费心打扮,那只会降低她的格调,让她看起来像个花痴。咦,花痴?
哈!有了,她想到一个好主意了。
匆忙的刷牙、洗脸,迅速擦上唇膏后,宋巧人拿起皮包就冲出门。
将车子从停车场里驶出来,她火速的驰向公司方向,终于在八点半抵达目的地。她通常准九点才会到公司,今天似乎是早太多了。
搭乘电梯直上八楼,电梯门一滑开,直接面对的是一条长廓,宋巧人优雅的走在长廓上,突然听到有人在谈论她。
“你们知不知道宋巧人?”
“是不是行销部的主任?”
“就是她,我听说她二十七岁了啊!”
一个女孩夸张的笑道:“天啊!我真不敢想象我二十七岁时的样子,不晓得皮肤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光滑柔细。”
“二十七岁又不是很老。我听行销部的人说,宋巧人有一个帅得一塌糊涂的男友,但宋巧人却不理他,还表明不接受他的爱意。我要是到二十七岁还有这种帅哥追,我情愿现在就二十七岁。”
站在门外的宋巧人露出好笑的表情,少女怀春无可厚非,但她们的幻想力也太丰富了吧。
“宋姊!”
身后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她转过头一看,是洪喜儿——她要找的人。
“宋姊,你怎么有空来八楼看我?”行销部在十二楼,工作繁忙,洪喜儿知道宋巧人很忙的。
“我是来向你借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
“上回公司年庆时,你穿上台表演的那套服装。”
“你是指我唱伊能静‘流浪的小孩’那套?宋姊,你借那套衣服做什么?”洪喜儿狐疑的问。
宋巧人拉着喜儿的手走到一旁,小声的说:“我老妈要我穿得年轻有朝气,所以……”她耸耸肩,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样。
洪喜儿上下打量宋巧人,一身灰色的套装,教人联想到老古板、老处女,一成不变的发髻,真是可惜了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宋姊,你妈妈说得没错,你是该穿年轻一点,但是我那套衣服也太夸张了。”
“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非借不可,但等事情过后我再详细告诉你。”
“好吧,中午下班后你来我家拿。”
“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天使,下班见!”宋巧人奔向电梯,刚好赶上电梯门开启,她还得回办公室赶企划案。
想到企划案完成时,公司又将加薪、给假,而那笔钱刚好够她付一期的房屋贷款,嗯,她得好好努力。
十二月的南台湾,阳光虽然灿烂,但依然挡不住丝丝寒意。
宋巧人走出火车站,迎面而来的冷风教她忍不住颤抖起来,她下意识的拉高围巾。待在台北那么多年,她怕冷的习惯不但没变,反而更加严重,小小的寒流就让她差点裹着棉被去上班了。
她招了辆计乘车朝约定的富碧肴餐厅驶去。南部的民风保守,她这身奇装异服自然成了注目焦点,她友善的对旁人灿然一笑,并在心中暗自祷告,千万别有人丢钱给她。
殊不知路人不是讶异于她的奇装异服,而是惊艳于她的美丽。黑如丝缎的秀发披在肩上,蜜色的粉脸上有着一对灵动的大眼,仿佛会随着思绪闪动着眩人的光芒;金色的阳光在她身边形成一圈光环,尤其她还笑得如此天真,难怪人们会紧盯着她瞧。
到了餐厅,宋巧人率性的穿着显然吓坏了服务生,她露出一个代表歉意的笑容,开口问道:“请问化妆室在哪里?”
待服务生指明方向后,宋巧人便一头往目标冲去。
她在洗手台前将染发剂自背包中拿出来,直接抹在乌亮的头发上,一头黑发顿时变成黄白相间的恐怖颜色,再加上日本所流行的巫族化妆术,黑、紫两色的眼影让她一双灵大眼看起来像猫熊,腮红夸张的涂在粉颊上,黑色的唇膏掩盖住她的红唇。
画完后,宋巧人赞赏的看着自己,镜中人简直就像个巫婆。
哼!她就不信那个男人不会吓跑。自出社会后就鲜少出现的顽性又严重的冒出头来,想她国中、高中时有个外号叫“整人专家”,这回不把那个男的吓得从此不敢相亲才怪!
暗奉修的命令尾随着宋巧人来到台南,已习惯了美国寒冷的气候,这小小的寒流他还不看在眼底。他仍是一贯的黑色装束,坐在靠化妆室旁的桌子等她出来。
当暗看见从化妆室出来的人后,他的下巴差点掉下来。眼前走过的“一代妖后”应该是她,因为他认得她身上那套早该丢弃的小狗装,但她的化妆技术显然太烂了!
宋巧人轻飘——不,应该说是急奔,她就像被鬼追似的,慌慌张张、没个淑女样的冲回大厅,自认礼貌、豪气的朝宋可勤等人打招呼。
“嗨!让你们久等了。”她直接跨过椅背落坐,除了展示她有一双修长、值得骄傲的美腿外,更成功的博得在场“外人”的不屑眼光。
此时,宋可勤的脸白得就跟厨房里勾芡用的太白粉没什么两样。“你……你怎么穿这样?”
宋巧人马上用手捂住嘴,装出万分的诧异模样,“老妈,我本来就穿这样,难道你……”她立刻换上一张如丧考妣般哀伤的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为了想我嫁给好人家,所以告诉别人我是淑女。但是,妈,你要接受事实,‘落翅仔’就是‘落翅仔’勇于承认才是做人的原则,如果用欺骗的手段嫁给对方,最后一定会横死路边的。”末了,她还换上一副教训的嘴脸。
对面戴着金丝框镜的男子,频频用手帕拭着额际的汗水,看来他就是男主角了,斯文有余,却稍嫌男子气概不足,可惜、可惜!宋巧人暗叹。
“宋太太,你……”杨嫂一脸指责的表情,又尴尬的向身旁神色难看的中年妇女赔不是。
“这……宋巧人,我真被你气死了!回去再和你算帐!”宋可勤偷捏女儿手臂一把,在她耳边狠狠的说。转头又是一副打圆场的好嘴脸,“哎呀!陈太太,你可别生气,是我女儿不识相、没福气,你儿子可是才高八斗、相貌堂堂,能有此女婿是我宋家祖上烧好香。可是……唉!”她唱作俱佳的叹了口气,“都怪我一个妇道人家,丈夫走得早,书也读得不多,但我这个女儿可是台大企管系毕业的,在校时还是个演辩社的社长。这次相亲,不瞒各位,是我逼她来的,可能是我抱孙心切吧!”宋可勤从皮包里抽出手帕,按在隐约泛着泪光的眼角上。有个会演戏的女儿,首先要有个会演戏的老妈!
“巧人。”一个不属于在座人所有的声音猛插入。
宋巧人原本无聊的在绞扭桌巾,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声音一喊,她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且不小心弄倒桌上的热茶。
“小心!”又是一记温柔,不过这次饱含着惊恐。
宋巧人还来不及离开灾难区,就被人拦腰一抱,逃过被烫伤的下场。
在撞上他胸膛的刹那,宋巧人感受到他温热的结实胸膛差点把她肺部的气氛挤光。这个男人是谁?基于好奇心,她忘了该先挣月兑他的怀抱,而是先瞧他长得帅不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