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开时,带着笑意地说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来?想起什么……
她望着眼前的人,思绪慢慢恢复,这张俊脸……
这人不是雅郡王吗?!
“王、王爷……”她瞪大眼眸,不禁结巴起来,脸也发烫了起来,不敢相信他刚才竟然轻薄了她。
她惊慌失措的反应令他一笑,“吻都吻了,本王不会道歉的。”虽然是因为一时喜悦而冲动吻了她,但他发现他喜欢吻她的感觉,能瞬间扫去他从太医那里听到她的病因时,恼恨着自己的心情。
他得承认,他忘了荆师傅的交代,也忘了自己想带她走出丧父之痛,找回她原本琴音的事情。
即使嘴上说着给她机会弥补欺骗他的过错,但是他却因未完全调适好心情和受损的自尊,所以一直避着她。
如今望着她病恹恹的脸蛋,连睡着都不安稳的模样,他很自责。
因为太在乎,所以他迷失了自己,忘记原本的目的,直到被这份懊侮打醒。
太医对白慕巧的伤疤会痛这一点感到困惑,问了云虹关于白慕巧这几年来的病况,才知道这些年来她的伤疤一直都会隐隐作痛,但痛得如此严重的状况,却是从未有过。
由此太医推断,这是心病,是她对自己容貌的缺憾始终无法释怀,以及内心总是忧虑,十分不安的关系,而这次的剧痛更是直接证明了这一点。
他听了太医的分析,心里对白慕巧的状况十分担忧。
云虹也趁机替白慕巧解释她骗他的苦衷,近年白府的商行经营不善,将来恐怕会就此败落,因此,她才帮助继母和继妹欺骗他,希望妹妹能嫁得好资助他们家,此举也是出于一片对她已逝爹爹的孝心,希望他不要再怪罪她。
就此他才了解到,她是一个脆弱但愿意去承担事情的倔强姑娘。
他不想再跟她计较什么了,也决定放弃那无用的自尊。
他已做了决定,从今而后,他会代替她去世的爹,成为她的支柱,陪她恢复精神。
然而不知他心思的白慕巧,对他理所当然的轻薄,脑中乱成一团。
不会道歉?王爷这是在欺负她吗?!
但她又觉得不可思议,她这张被毁容的脸,怎么可能吸引王爷呢?
她望了眼周遭,没有云虹的影子,而自己身上又只穿着单衣,不禁揪紧自己的衣襟,脸红慌道:“王爷……您、您能离开房间一会儿吗?”
易风行打趣地看着白慕巧脸上闪过很多情绪,惊慌失措地像只小兔子,更忍不住想逗她,“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禁睁大眼,这摆明是明知故问。
“小女子衣着不整……”
“本王不在意啊。”他轻佻地道。
她深吸口气,既然婉转的说行不通,她就挑最严重的提醒他,“孤男寡女在同一室,这于礼不合……”
他依旧神色惬意,修长的食指掏起她披散在床上的一绺青丝,在手中以指月复轻抚,“你想要本王对你负责?”
白慕巧看他亲昵地把玩她的头发,她觉得有热度从头发传来,让她不只脸,连脖子都红了。
他反过来挖坑给她跳,又坏又恶质,却又令她心跳如擂鼓。
负责?这绝对是玩笑话吧,要是当真了,会被他当成笑话吧!
“不是……”她结巴否认。
对于她的胆小,他笑出声来,虽然是为了逗弄才她故意说的,但他喜欢她不知所措的样子,那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影响她心绪。
“你的丫鬟去挑你的新衣,晚一点才回来,既然你醒了,就下床好好打理一下自己,本王待会吩咐厨子备膳,你这一睡就睡太久,该吃点东西。”
她望着窗棂外的日光,“现在几时?”
“已时,虽离午膳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但让厨子早点下厨也无妨。”他起身,半回首勾唇道:“你的丫鬟已经打好了水,本王限你在半个时辰内梳洗打理好,记住,我是不会敲门再进来的。”
在她错愕脸红时,易风行已带着笑声走了出去。
他这句话……也是说笑的吧?
不多久,她就明白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
无赖,大无赖!
什么雅郡王,他根本完全丢尽了“雅”字的脸,他的礼节是跑哪里去了?
白慕巧真不敢相信,易风行还当真没敲门就进门!
洗漱穿衣完,对挽发髻不是很拿手的她,坐在梳妆台前模索了一会儿,才刚用木簪简单的挽了个发髻时,门就被推开了。
他对她瞪大的眼眸,露出迷人的微笑,手中折扇摇得潇洒又风雅。
但她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
若她再慢一步换好衣裳,他一进来,岂不就是给他白看了吗?
“王爷,您……”
“我怎么?”他唇角嚣张地扬高,那双深邃好看的墨眸,目光灼灼,盯得她心慌脸红。
“没……没什么……”她低下头,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也不敢多问什么,就怕他又挖坑给她跳,逗着她玩。
他愉快地欣赏她害臊的脸庞,往外喊道:“叶勋,把午膳端进来。”
白慕巧对他此举一愣,不禁思索起来,难道王爷刚才没让叶勋直接跟着他进来,是怕她的春光被叶勋看到?
但他怎么就不会介意自己会看见啊……好恶劣……
在外头等候的叶勋,听见易风行的命令,应声,“好的,王爷。”
叶勋端着午膳进门,放在桌上。
易风行撩袍坐在桌旁,朝仍傻坐在梳妆台前的她说:“怎么不过来吃?”
她走过去,正想福身时,他出声阻止,“以后,对本王不必多礼,坐吧。”
“谢王爷。”她乖巧地在他对面坐下。
叶勋布完菜后,静候在一旁。
“多吃点吧。”他举止自然地多夹了一些菜入她碗里,好似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般。
他纡尊降贵夹菜的举止,令她不知所措,垂眸不敢再看向他,“谢王爷……”
“都说了不必多礼了,不是吗?别老东一句谢谢、西一句谢谢的。”易风行语气有些不悦。
白慕巧因为他的话,不禁抬眸多望了他几眼,他这是希望两人亲近一点吗?
“好……”她乖巧应声,有些羞涩。
他再开口时,总算坦率地将心底的感谢说出口,“关于你三年前救了我一事,谢谢。”那时如果没有她,他也不会在这里。
直到现下听到他再次提起,她对这件事情才有了真实感。
已隔了三年的光阴,她对他的长相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所以没有在琴宴上认出他来,不过她永远记得是当年的他,让她回心转意的。
“不,王爷,该说谢的人是我。”
“喔?”
“那日,是王爷救了我。”她微笑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剑眉蹙紧。
“那时的我曾想寻死,若不是刚好遇上王爷,被王爷极欲活下去的眼神打动,我应该是不会回心转意的。”此话一说出口,她也很惊讶自己竟然能如此轻易月兑口说出埋藏心底许久的秘密,但她没有感到后悔,因为这份感谢,是该让他知道的。
易风行听了,震惊地看着她,不只为她感到痛心,也头次感到当年的落难,不全是件坏事。
原来,那时她陪他渡过生死关头,是这样的原因啊……
他不该感到意外的,据云虹所述,她是五年多前被火烧伤,其父带她求医近两年依然未果,她曾有轻生的念头,也是意料之中,姑娘一旦容貌有毁,对身心都是种折磨。
“以后,别再有这种念头了,知道吗?”他哑声说道。
“那时是我不懂事,如今已经不会了。”她摇摇头说,然后问道:“王爷……您该不会不是琴宴的第二天才认出我,而是第一天?”她始终都觉得那场琴宴,他当考官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
易风行见她对他有好奇心,嘴角不禁漾开一抹好看的笑,“你猜。”
她心跳快了几拍,赶紧移开自己的目光,“……应该是第一天就认出来,因为太顺利就能见您。”
“没错,我当时就认出你来。”
“为什么?只是凭琴声?”
他笑了笑,吊她胃口,“当然不只是那个原因,再告诉你一件事,那场琴宴本王是特地为你办的。”
她微微瞪大双眼,为了猜想的答案身心发热,“什么?”
她不敢相信,他这么做是因为在意她吗?
他唇边的笑意加深,“你以为,本王是怎么能识破令妹持你的令牌,假冒成你来找我?”
听他这一提点,她才注意到这个问题。
没错,他并不知道她的容貌,也不该知晓她所报的名字不是她的,加上继妹的身形和她如此相似,但他却没有错认……的确是令人匪夷所思。
“别只顾着聊天,赶快吃饭。”他恶质的不继续替她解答,谁叫她让他如此担心,小小捉弄她也不为过。
“可是……我想知道你找到我的来龙去脉……”她用渴求的目光盯着他。
他依然不为所动,还故意威胁她,“再不吃,这一桌子的菜你都要负责解决。”
她这下子紧张了,赶紧低头乖乖用膳,这一桌子的菜有五盘,要是真得吃下肚,她会撑死的。
他忍笑,觉得她实在很可爱,但瞄过她右脸的疤痕时,他心底仍闪过一丝刺痛。
他因为亲弟的嫉妒落难,她则因为继妹的嫉妒毁容……三年前,他们互相救了对方的命,但他们的境遇却大不相同,他咬着牙爬起来了,拥有如今的地位,而她呢?不仅失去至亲,还受到继母、继妹的欺压,过得何其辛苦。
与她接触越深,越是懂她的可怜,好似被她勾了一魂一魄,从此再也无法不牵挂她。
这不只是同情,而是因为……更多对她说不出口的怜爱。
看来,他心房里闯进了一个小贼,用无辜的姿态,在他不知不觉中,偷走他的心。
她美妙的琴音,占据他的心,她的欺骗逼出他的在意和愤怒,她的心病和背后的故事,让他心甘情愿向她臣服。
她是多么可恶的女子啊!一步步的,缓慢的,让他沉沦在她的网中,但他却一点也不想挣扎。
易风行想至此,轻轻地勾笑,反正,他还是会要她负上全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