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沉卉没有半点欢欣的心情。
她很清楚等她伤好,她又将过回原来的生活。
这两天杜邯琅虽然对她仍不假辞色,但是并未有任何侮辱的言词出现,她猜测是因为受伤的关系,但伤得最严重的小指骨折大概两个月会好,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处也只需要几天的时间,到时,她就没好日子过了。
车子在别墅的大门口前停下,杜邯琅与她先后下了车。
早齐聚在门口等待的园丁、厨娘等佣仆皆兴奋的围上来。
“少女乃女乃,还好你没事!”园丁的眼眶有些湿润。
“少女乃女乃,我炖了疗养身体很好的补品,等一下吃晚饭的时候再盛给你喝。”厨娘开心的拉着她的手。
面对佣仆们的热情,沉卉的心里只有忐忑,她怕他们的行为会惹杜邯琅不快,到时暴君下令,就得全部回家吃自己。
“你们先不……”然而她话尚未说完,就见杜邯琅一声不吭走进大门,她甚至未看到他在何恼怒的模样她有些讶异的目送,心想,受了伤竟然可以得到这么多的宽容,实在太出乎她意料了。
“少女乃女乃,我们先进屋。”李大婶挽上她的手,“外头风大,你现在身子骨不好,吹风容易感冒。”
“好。”沉卉点点头,跟着众人走入。
餐桌上,摆满厨娘的爱心晚餐,在她的右手边还有一碗浓郁的炖汤,是给她补身子用的。
她瞥了身边面无表情的丈夫一眼,左手拿起筷子交付到右手上。
右手小指打了一层厚厚的石膏,整个僵硬无法动作,无名指也因此卡位,她的手腕也因绳子勒得太紧造成伤害而圈了一圈绷带,在使用筷子上十分不顺畅。
在医院时,李大婶会不顾她的反对坚持喂她吃饭,但一回到家,没人敢在杜邯琅面前吭气,谁都知道他讨厌他的太太,多说半句只会害到自己,而且沉卉也不乐见他们这么做。
夹走了一口饭,还未送入口中,筷子就不小心失手掉了,“哐啷”的响声让她的心一阵紧绷,不敢转头看杜邯琅的神色,急急忙忙改拿汤匙。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拿走她的饭碗跟筷子。
这是不准她吃饭的意思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改拿汤匙吃饭就不会……”她诧异的望着凑在她嘴前的一口白饭。“这个是……”他想干吗?
“吃!”
吃?她花了好一会的工夫才将那个字的意思吸收进去,惊愕抬头,水眸圆瞪。
“你要喂我?”不确定的她说得小声,说得心虚,万一弄错了,还可以找借口唬咙过去。
“叫你吃就吃,话那么多干嘛!”恶声恶气一出,杜邯琅就懊恼。
对遇她温柔一点是会怎样,看她吓得要命,真是该死!
就算此刻天塌下来,也不会比杜邯琅竟然亲手喂她吃饭还要来得惊讶。
“你喝酒了吗?”
他眉头一蹙,她霍然想起他不管喝不喝酒,人都是清醒的。
“把嘴巴张开!”他不耐的下命令。
虽然心中仍有存疑,但沉卉还是将嘴巴张开,希望他不会直接把筷子刺进她喉咙。
米粒送入她口中,嚼了两下,一块己将骨头挑掉的鸡肉又凑到眼前。
“把嘴巴张开!”同样的命令。
他是真的在喂她。
这是什么?死刑犯临死前的大餐吗?
是不是他另外想出来的整人花招?
等吃完了这顿饭,她将会得到什么样的对待?
沉卉不敢想,上一回他玩弄她的感情,就已经让她的心死过一回,若他再想出更高明的玩弄手段,她也许会疯狂吧!
她乖巧的由着他喂食,但那双眼睛仍呈现了惶恐与不安,她的身体是僵直的,对于他的“温柔”,她充满恐俱。
心惊胆战的用过晚餐,喝了炖汤,她所担心的事并未发生,因为杜邯琅一吃完饭就直接上了楼。
她如获大赦。
这顿饭她吃得紧张,不知觉地胃犯疼,只好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拿了颗胃药吃。
“少女乃女乃。”整理餐具的厨娘走过来,“刚才少爷是不是喂你吃饭?”
“好像是。”
厨娘困感的看着她,“我看到他喂你吃饭了啊,怎么会说好像呢?”
“没有啦!”她笑了笑。
是喂,还是另有图谋,她根本搞不清楚……
“你不在的这几天,少爷的脾气比以前好耶,不会大声的骂我们,也不会看啥事都不顺眼。虽然他老是绷着一张脸,不过真的比以前好多了。”
“这样很好啊!”沉卉言不由衷的笑。
厨娘的话并未让沉卉心中的忐忑降低,她太明白他是一个连温柔都可以装得那么完美的男人。
她窝到客厅看电视、看报纸、看杂志,想尽办法拖时间,直到墙上的钟己指到“十”的位置,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
进了房间,头瞥一眼还在书房忙的他,蹑手蹑脚快步通过,拿了衣服要冲入浴室时,高大的个子出现了。
她乍然一惊,险些跌倒。
他眼捷手快拉住她的手臂,瞧见上头的绷带时,又转为扶上她的背,将她托起站定。
他拉住了她耶!沉卉讶然。照理说,他会放任她跌个狗吃屎才对。
“谢谢。”
“你要洗澡?”
“嗯。”
“怎么能?”她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我现在不能用香皂洗澡,得用清水擦澡。”见他面露若有所思的神色,沉卉连忙道;“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干净的话,我可以去睡客房。”这样她也会睡得舒服些。
“我帮你。”说完,他推她入浴室。
什么?她大吃一惊
这又是哪一招?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别啰唆!”依然是专断的推翻她的拒绝,坚持动手。
坐在浴缸边缘,看着他蓄了一脸盆温水,以毛巾沾湿,细心的为地擦拭身体,她轻咬着下唇,有些难为情的目光跟他擦拭的手流转,心中暗暗叹息,如果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就好了。
但她晓得那绝对是天方夜谭。
他的好是有目的的,不知何时他就会露出真面目来,就像那天在酒窖时一样,将她爱他的一颗心撕裂,承受彷佛身陷地狱中的痛苦……
洗好了澡,他又主动替她换药,她没有再做任何推拒,因为那是徒劳无功,她只能时时刻刻不断的提醒自己,这些都是假象,她得做好心理准备,才不会在真实揭穿的剎那,难受到恨不得当场死去。
读书时曾经是篮球校队的他处理伤口很有经脸,就连绷带都缠得漂亮。
长指在纤细的脚踝轻轻打上漂亮的蝴蝶结,抬头,恰巧与她四目交接,他看到她迅速别开眼去,眸中有着惊慌。
她很怕他,非常的怕,杜邯琅心知肚明。
过去,藉由少量酒精让神经松缓,他可以毫无困难的对她吐出温柔的语言,做出贴心的举止,但此时的他却不能寻求酒精的帮助,那会勾起让她伤心的回忆,也只会让她更排斥他,跑得更远。
在她昏迷的时候,同在医院的杜传生望着她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模样,天生对外人心狠手辣的他,也不由得语气酸涩。
“可怜的孩子。”他说:“明明对她一点也不好,她还是想用命来换你的安全,真是傻啊!”
一听到父亲的发言,怒火猛的窜上,他火大的抓住父亲的衣领,将他狠狠往墙上推。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善待她,为什么还要往我这里塞。”
“我没办法呀!”杜传生摊手,“我跟她第一次会际,就看出这女孩有极强的责任心跟为她人奉献牺牲的精神,我想她应该忍受得了你的脾气,而且她外型清秀,充满灵气,跟你以前的女朋友气质、形象差不多,说不定你会喜欢上她,而有所改变,我也只是想赌一赌!”
“你差点把她的生命赌掉了!”杜邯琅怒吼。
“别牵扯到我这来。”杜传生眼神变冷,“她会受伤也是受到你的波及,她过得不好也是因为你不善待她,关我屁事!”
“当初你若没将她买来,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这是在争论鸡生蛋还是蛋生鸡吗?”杜传生想将儿子掐得他呼吸困难的手拉开,无奈他力气太大,他无法挣月兑。“你如果现在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就不该是冲着我来,而是从今以后好好的对待她!”
“你只会规避责任!”说得像她受到的伤害与他毫无关系的云淡风轻,让杜邯琅怒火更炽。
“那又如何!”杜传生毫不在意的说:“不过若你还是初衷不改,没关系,她这一劫可算是偿了她老爸的债务了,等她清醒,我就来把她送回她家。”
“她回家会有好日子过吗?”他不是不清楚丁志诚是怎么对待她的。
“那是她天生的命不好,跟你我无关!”杜传生说得无情。
“混账!”身侧的拳头在发痒,克制让他全身发颤。
最后,他还是放开了父亲。
“我不会让你把她送回去的!”
或许,过去的她的确是油麻菜籽命,但从这一刻起,他要改变她的命运,给予善良的她本就应该享有的无忧无虑、平静自在的生活,还有……爱情!
奋斗的日子或许还要很长很久,但是他不会轻言放弃……不,是绝不会放弃!
站起身来,大手抚上她的唇,她当下惊恐的一震,而她清楚的感知到了
按捺住无奈与挫败感,他弯腰在额面轻轻印下一吻。
“睡吧!”他说,走向大床的另一边。
小手迟疑的贴向被吻过的额头,短暂的亲密接触,让她的心受到极大的震撼。
她的心跳得急好急,曾被他疼爱过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这不会是真的!她告诫自己。别又傻傻的陷进去了
这不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