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杭州街头巷尾热议最多的要算是曾氏与莫氏两家茶行合并的事了,两家茶行合并后改名为“曾莫茶行”,而大家最津津乐道的还是曾思齐夫妻的传奇故事。
听说曾思齐以前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草包,娶了莫可儿后忽然月兑胎换骨干练起来,因此人人都说莫可儿不仅有手腕还有帮夫运,可惜她出身不好被曾家长辈嫌弃,逼得曾思齐娶平妻,曾思齐一怒之下为红颜,带着莫可儿出走,而今亦是为妻子出一口气才肯又回到曾家的。
这对夫妻回到曾家后,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一个懂卖茶,一个懂制茶,一个管外帐,一个理内务,两夫妻配合得天衣无缝,将曾莫茶行于半年内一举推向全国前三大的茶商之一。
这日,正是曾莫茶行老祖宗曾媛的八十大寿,各地涌来了祝贺的人,人潮多到都差点踏平了曾家的门坎。
大厅上,曾媛接受众人的贺寿,嘴都笑得阖不拢了,她身为曾家守灶女,早年丧夫,中年丧子,为曾家奉献了一生,而今瞧见曾家的风光更胜往昔,她心头无比欣慰高兴,而这全仗长孙所带来的,曾家子孙终于出了一个有出息的了,如此她也能放心阖眼了。
曾家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不断,曾思齐今日也提早由茶行回来替祖母祝寿,莫可儿见他踏进大厅,立刻笑脸迎了上去。“你可回来了,祖母已问了你三次回来了没有,她老人家就等着你给她拜寿。”她笑盈盈的说。
他笑着瞧向正被一堆人围着拜寿的老人家。“我本来可以更早回来的,可茶行临时又来了事便稍稍耽误了一下,我这就过去向祖母拜寿——”
“曾思齐,给老子滚出来!”忽然,一大批人打伤家丁闯进大厅,这群人手持刀棍,个个凶神恶煞,登时吓得厅上的宾客大吃一惊,欢乐笑语成了惊声尖叫。
曾思齐立即将莫可儿护在身后,正要开口说什么时,曾思伟已朝闯入者气势汹汹地斥问:“我曾家祖母大寿,你们什么人敢来闹事?”
“咱们是来讨债的!”为首的人说,他脸上还有一条狰狞的刀疤。
“讨什么债?”曾君宝再问。
“赌债!”
“笑话,咱们曾家人什么时候欠过赌债了?”
“曾思齐欠的!”
曾思伟一听,瞧向了曾思齐。“大哥,这怎么回事?”
曾思齐默愣了半晌,仔细瞧瞧那群人,脸色蓦然沉下,身后的莫可儿拉紧了他的衣袖,她也想起来了,这群人就是在他们新婚之日,打死原主曾思齐与莫可儿的人!
这群人消失多时,怎会突然在这时候出现?而且还是在祖母大寿、曾家最热闹的时候前来讨债?
此刻众人议论纷纷,莫不是曾思齐老毛病又犯了,又开始在外烂赌败家了?若是如此,当真是曾家的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思齐,这是你又赌了吗?”曾媛眉头一锁,皱纹加深的问。
“是啊,思齐,今天什么日子,你怎么让债主讨上门了?”连曾君宝都凑上一脚的问,还配上一脸的痛心疾首。
曾思齐嘴一撇。“这是旧债了,不过我记得自己已经用命还清了。”这话是说给那群恶汉听的。
那些人一听顿时有几分心虚,他们原本以为打死人了,不安的逃到他处去,后来才得知曾思齐与他媳妇根本没死,不仅没死,还大发特发了,这时不回来讨债更待何时?便挑个“良辰吉日”伙同兄弟冲进曾家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既没死就得还钱!”为首的咬牙说完,刀子立即砍上了桌子,将桌子劈成了两半。
此举吓得女眷们花容失色,有几个还奔逃出去了,阮玫玲本来也要跑的,但见丈夫还站在厅上,身边护着的不是自己,而是林欣珍,这下一把火上来,也忘了怕了,立即冲向丈夫,硬是将林欣珍挤开,自己则贴着曾思伟让他护着自己,林欣珍被推开,害怕委屈的泪立刻流下来,曾思伟见了心疼,又不客气的将巴着自己的阮玫玲扯到一旁去,将林欣珍重新护在怀中,阮玫玲气炸,正要破口大骂,还是见恶汉们又抓了一个说话大声些的家丁打了一拳,她一惊,赶紧缩回舌头,暂时不敢闹了。
“曾思齐,你还不还钱?”恶汉嚷问。
“要我还钱可以,那你们是不是应该先还命?而这,还是两条人命!”曾思齐阴沉的道。
“这……你们夫妻又没死。”
“虽没死但也是重伤,正巧今日杭州县令也在,不如直接将你们拿了问罪。”曾思齐道。
“没错,吴大人,这杀人偿命,他们罪虽不至死,但重伤他人关个十年八年也是应当的吧?”莫可儿问向一名中年留须的男子,他便是杭州县令吴春海,他恰好也是来拜寿的宾客之一。
吴春海两眼一瞪,跨步站出来。“伤人乃重罪,来人,将这几个地痞给本官拿下!”
这几个汉子原本还横眉竖眼、嚣张跋扈的,这会一见有官在,立刻慌了手脚。“大人,咱们……咱们不知您在此……这……这饶命啊!”
“饶什么命,今日是曾家老祖宗寿辰,老祖宗可是本官的远亲姨母,你们不长眼敢来闹事,罪加一等,来人,还不将人拿下,让本官回县府后再好好审问!”
吴春海带来的衙役马上将几个恶煞抓住,这时的几个汉子哪还有刚才进门时的张狂,全都惊慌失措的不断告饶。
众人这才知这群人来讨的是旧债,不是新债,曾思齐恶习没复发,不过经此一闹,宾客的兴致被扰,气氛一时恢复不了,曾家也草草送客了。
偏厅上,曾思齐夫妻跪下向曾媛请罪。“祖母,都是我不好,坏了您的寿宴。”曾思齐歉疚的说。
曾媛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以前的事吗,我不怪你们的,都起来吧。”她让他们别跪了。
两夫妻这才起身。“虽是以前的事,但都怪我过去荒唐,让您在寿宴之日被笑话。”曾思齐仍说。
“被笑话是小事,你能悔过自新,祖母已感欣慰,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必在意,倒是今日要感谢吴大人,要不是他出面,这场面还不知要乱到什么地步。”她感激的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吴春海。
宾客散去后,曾媛特别将此人留下要好好道谢。
吴春海抚须笑。“小事小事,老祖宗不用放在心上。”他大方说。
曾媛仍是命人摆了一桌请他,他也不推辞,与曾媛以及曾思齐夫妻吃了一顿饭,曾媛年纪大了,又折腾了一些事,饭后不久便乏了,让下人先扶去歇息了。
曾媛一走,喝了几杯酒下肚的吴春海忽然对曾思齐道:“大少爷,现在曾莫茶行由你当家,这可是好事啊,咱们以前就是旧识了,也许能够再重新合作。”他留下就是等着对曾思齐说这些话,而这才是有利可图之事。
一旁的莫可儿见丈夫眉头一拧,晓得他不高兴了,而这人说的合作是什么她不清楚,不过,她见此人貌似温良,但眼神颇为奸险,她打算回头再问问丈夫这人的事,这会她先保持沉默,瞧丈夫怎么应对。
“说实在的,今日若不是大人相助,我还真难堪了,为了感激大人,随后我会奉上谢礼的,可至于合作一事,那是我过去胡涂,现在曾莫茶行是正派经营,不走偏路的。”曾思齐淡漠告知,也算是拒绝他的提议了。
吴春海脸色一变。“你!”
“吴大人,这县府的事应该很忙碌才是,我就不多耽误大人的时间,亲自送大人回去了。”曾思齐干脆起身送客。
吴春海气愤极了。“既然如此,就不必相送了!”他没想到一开口就碰一鼻子灰,气恼的拂袖离去。
“相公,这是怎么回事?”人一走,莫可儿立刻问。
他轻叹。“这人便是当年与原主曾思齐合作卖假茶的人,不过,原主运气差,事情才刚开始就被祖母发现,这事没成便被赶出家门,也所幸如此,原主这才没犯下什么罪来。”
她吃惊。“此人不是官吗?怎会干出这种事?”
“他是官,但是贪官,过去原主受他利用,拿曾氏茶行的名号在外行骗获取暴利,此人贪得无厌,这会见我重新回到曾家并掌有大权,又想利用我赚钱了。”
她愕然,原来吴春海是这样的人!“既是贪官,你今日拒绝了他便得罪于他,这对咱们以后在杭州做生意恐怕不利。”虽说吴春海是小人,但毕竟是官,如今与这人撕破脸,只怕这姓吴的将来会找机会刁难。
曾思齐冷笑。“我会留意的,但不管如何,曾莫茶行在我手中就不做脏事,定要正派经营下去,这才是长久之计。”
她点头,完全赞同丈夫的想法,做生意要长长久久,贵在以诚,绝不做欺瞒谋利之事。
吴春海刚走出曾家大宅,刚要上轿走人,曾君宝与曾思伟两人就胁肩谄笑的迎了上去,两人在外头等了许久,就等他出来有话要说。
“吴大人,你可是被那小子拒绝了?”曾君宝瞧他脸色,心知肚明的问。
“哼,那小子以为曾莫茶行比从前的曾氏规模更大,更风光了,就不将本官放在眼底了!”吴春海气怒的说。
“大人何必生气,曾家又不是只有曾思齐一个人。”曾思伟道。
“是啊,您可别忘了,当初您找人合作生意不就是我曾君宝牵的线?”曾君宝笑得奸险。
吴春海瞧向曾君宝父子,可不是,他之前欲与曾思齐合作卖假茶,就是由曾君宝居中拉的线,只是后来假货还没来得及卖出去消息便走漏了,上头的人放话要查,他吓得赶紧收手,所幸这事也就不了了之的过去了,但曾家的老祖宗却为这事发怒清算,他本以为被赶出家门的会是曾君宝这真正的祸首,哪知,最后走人的竟是嫡长孙的曾思齐。
由此可知,这曾君宝确实有两把刷子也够鄙陋无耻,将罪都推给别人,自己继续留在曾家吃香喝辣的,这种人……其实才是最适合与他谈生意之人!“说的没错,这曾家不是只有一个曾思齐,你们父子俩也是曾家重要的人物。”
“可不是,曾思齐自命清高不肯做的事,咱们父子都可以私下替您做。”曾君宝谄媚的说。
“是吗?不过,我好像听说你们二房在曾家早已没了权柄,大房将你们压得死死的,老祖宗又不再信任你们,你们还能做什么?这不会是空口说白话吧?”刚才老祖宗留他用饭,没叫上二房任何一人,他就知道二房已失势了,这会自荐要与自己合作,不会是想来讹他吧?
两父子蓦然笑得尴尬。“不瞒您说,咱们在曾家的地位确实大不如从前,所以才要与您合作,只要咱们赚了大钱,还怕不能逼曾思齐交出大权吗?”曾君宝说。
“就是说,因为咱们与大哥不和,这才可能破釜沉舟的替您办事,这于您来说不是更有利?”曾思伟补充的道。
吴春海听了嘴角翘起。“那就太好了,咱们又可继续合作了。”
这三人狼狈为奸的一起笑了。
“大少女乃女乃,大少爷让四平回来告诉您一声,老祖宗寿宴那几个来闹事的恶霸被吴大人放了。”瓶儿进来告诉莫可儿这件事。
莫可儿脸一沉,人居然给放了,可见相公真的得罪吴春海了,这是故意给相公下马威的,她心知肚明相公让四平来告诉她,是让她也要注意这群人,怕他们会再来家里闹事。
“我晓得了,四平还说什么吗?”
“四平还说,大少爷吩咐让您小心二房那边的人,说这讨债的与二房月兑不了干系。”
“嗯。”她点头,她猜也是如此的,这群恶煞原本已不知去向,却突然又回来,且选在祖母寿宴最热闹的这一天出现,除了想讨钱外,也是想让相公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让祖母对他失望,而有这心机的除了曾君宝父子还会是谁?
这两父子平日最怕死,但那日就因为人是自己找去的,这才敢表现得这么不怕事。二房如此不安分,相公是让她留心后院的安宁了。
“好,我明白了,你去忙吧。”她话刚落,忽然有个丫头神色惊慌的跑了进来。
“大少女乃女乃不好了,厨房的人闹不干了!”
“不干了?怎么回事?”莫可儿还未说什么,瓶儿先吃惊的问。
“厨房的人说换人采买后,送来的食材不是次等的就是臭的,他们没法做出象样的菜来,索性不干了。”
莫可儿接手宅内大小事后,换掉了平日负责采买食材的人,这人手脚不干净,让她抓出藉采买府里大批粮食的机会中饱私囊。
“闹事的是哪个厨房?”曾家主子多,每个院子都有小厨房,但食材是统一采买的,若食材出问题,应该是各院都有问题,这会不知是哪个厨房闹起来。
“是老祖宗那边的。”
她脸色一紧,怎么偏偏是祖母的厨房出事?若是其它的厨房还好解决,可若是祖母的,就得格外小心处理了,免得引起祖母不快。
她正想着怎么解决,又有一个人哭着跑进来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少女乃女乃,不好了!”
“又怎么了?”瓶儿见主子的脸皱成一块了,便问那名跑来的丫头。
“一些由咱们外宅带进来的家丁与丫头,正在被二夫人责打拷问。”
这丫头所说的外宅的人,指的就是曾思齐夫妻在外时聘雇的那些人,夫妻俩回曾家后没将这群人解聘,而是将他们带到曾家继续办事,这说话的丫头就是他们夫妻由外带进来的人之一。
“婶娘为什么责打他们,要拷问什么?”莫可儿肃容问,相公才让四平带话回来让她小心后院,马上就来了一连串的事。
“二夫人说,二房那里有人掉了首饰,是咱们这群人偷的,要责打拷问出是谁干的,可大少女乃女乃您是知道的,咱们都是您与大少爷一手训练出来的人,哪可能干出偷窃的事,这分明是冤枉人!”丫头哭得眼泪鼻涕齐流,委屈不平极了。
莫可儿脸色一敛,这还用说,自己带来的人做事勤快不说,最主要的是手脚一定干净。
“走,先过去婶娘那瞧瞧吧。”
“等等,大少女乃女乃,那厨房的事怎么办?”来报厨房罢工的丫头也很心急,这事若不解决,老祖宗那今晚就没菜上桌了,这如何向老祖宗解释?
莫可儿怎不知这事的厉害。“放心,这事一并到婶娘那就能解决。”
“这事也与二夫人有关?”瓶儿讶然。
“可不是,唉,走吧。”莫可儿叹气,这就是二房的目的,闹到祖母那儿,让祖母瞧瞧她当家后连个厨房都管不了,闹到饭都没得吃,整个后院大乱,瞧她还有什么颜面说要继续管家。
只是二房不知,自己可不再是小白兔了,第一次回来时,自己不屑与她们争权夺利,因此忍气吞声任由她们挤对去,可这次回来,等着瞧,看吃瘪的是谁!
她带着瓶儿往二房的院子去,人还没进去就已经听见哭声了,她脸一沉,立即加快脚步。
“住手!”她一到正好见到李氏身边的李嬷嬷在打一名丫头,那丫头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椅上,任李嬷嬷用力掌掴,痛得大声哭喊。
除了这丫头外,另外有两个家丁也被绑着,四周围了大批人看热闹,阮玫玲与林欣珍也在其中。
李嬷嬷闻言手一颤,到底不敢再打下去了,收了手看向李氏。
李氏见她到来,马上矫情的站起身道:“可儿,你来得正好,这怎么回事,怎么你带来的人会偷东西?我正在替你处理这事,不过这会你既然来了,就由你给个交代吧。”
“大少女乃女乃,翠新没偷东西,我是被冤枉的!”被绑着的丫头叫翠新,她见到莫可儿马上大声喊冤。
莫可儿走到她身边去,见她嘴角流血,脸上都被打得红肿瘀青了,而其它两个家丁也被动过刑,身上都有伤,她见了不免沉怒,一旁的瓶儿同样气愤。
“这事我会查明,是你做的,我绝不护短,不是你做的,我会要真正闹事的人受到责罚。”莫可儿对翠新说,这话也是说给李氏听的。
“这什么意思,这是说我娘冤枉人喽?!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是怎么当家的?”阮玫玲竟训起莫可儿来。
莫可儿冷笑。“我怎么当家的,你不妨好好瞧瞧,多多学习,将来也许自成一府时还用得上。”
“你说什么?什么自成一府,你别心心念念就想赶咱们二房的人出去,这落到他人耳里,你也落了个没肚量、挤对二房的破名声而已!”李氏听了这话马上跳出来说。
莫可儿似笑非笑。“我不过说一句,婶娘的话倒不少,到底谁挤对谁,明眼人应该都瞧得出来吧?”
李氏被说得脸稍稍红了,但力持镇定,继续说:“你本来就能言善道,我与你多说也是浪费口舌,你自己看着办,你从外面带进来的人都干了什么好事,瞧你要怎么善后。”
“在还没确定真相以前,可没人能说谁偷了东西,这会婶娘不妨先告诉我,二房谁掉了东西?”莫可儿严肃的问。
“是欣珍的一对金耳环不见了。”李氏指着林欣珍说。
她瞧向林欣珍。“你何时掉了耳环的?”她问。
“昨天掉的。”林欣珍答。
“那如何确定是这几个人偷的?”她再问。
“这……是娘说的。”林欣珍瞧向李氏。
“婶娘说的?这是没经查证,只凭婶娘一句话就认定小偷是谁了吗?”莫可儿不悦。
李氏嘴一撇的道:“可不是凭我一张嘴指控,我这不是正在拷问,若不是你来了打断,这结果已经出来了。”
“您这是屈打成招,这到官府也说不通的。”
李氏哼笑。“好啊,就将这几个送去官府好了,让官府好好拷问,待结果出来,正好就将他们关进衙门不用回来了。”
她见李氏不怕见官,态度有恃无恐,便明白定是府衙中有她的人了,若将这些人送去,只怕有去无回,更落实偷窃之实。
她念头一转,徐徐的道:“婶娘,不瞒您说,我这屋里也掉了东西,但我怀疑是二房的下人所为,本想息事宁人的,可这时恐怕也不好再隐瞒了。”
“你说什么?我这儿的下人干的?谁,你倒说出个名字来,可别随便诬陷了。”李氏竖起眉毛。
“好吧,既然婶娘不护短,那我就直言了,偷东西的是欣珍的丫头,她偷了我一个钱包。”
林欣珍听了大惊。“你说的是书嫣?不可能,她不会干这种事的!”林欣珍马上替自己丫头否认道。书嫣是她由苏州林家带来的陪嫁,这人的品性她是清楚的,绝不会干偷窃的事。
而书嫣此刻正去苏州的途中,因她娘家的亲哥哥生了儿子,她让书嫣拿了贺礼回娘家去了。
莫可儿轻笑。“是啊,我也想说苏州林家乃是大户人家,二弟娶你,瞧上的也是你林家的家教与家风严谨,那里出来的丫头怎可能偷东西……”
“好啊,林欣珍,我就说你那丫头怎么老是露出一双贼眼,喜欢瞧着我身上的好东西,原来她是个贼!”阮玫玲平日就最讨厌林欣珍,恨不得将她赶出曾家,这时听说她丫头有问题,顾不得什么,张嘴就将舌当利剑的砍出去了。
林欣珍自嫁给曾思伟后,受阮玫玲的欺侮还有少的吗?可阮玫玲这回说的话实在令人忍无可忍,她马上回嘴道:“你别胡说,我林家的人不会如此!”
“那可就难说了,若是没有,莫可儿会提吗?”
“这……这是子虚乌有的诬陷!”
“事实胜于雄辩,你们林家的人都不是干净货。”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主仆一个偷男人一个偷钱!”阮玫玲逮到机会,一泄心头对她的新仇旧恨,骂得毫不留情。
“阮玫玲,我不像你卑鄙,得不到相公的疼爱就只会嫉妒,耍些阴险的招数对付人,我没偷相公的人,是相公不喜欢你,自己来亲近我的,还有,书嫣也没有偷钱,咱们林家人行得正、坐得稳,不玩你们那些小人招数。莫可儿,你若指控书嫣偷钱,就得拿出证据来!”
她气愤的转向莫可儿说。
“这我明白,既然你说自己行得正、坐得稳,那你可否拿得出证据,证明你真的掉了一对金耳环?”莫可儿反问。
“这……”她忍不住心虚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
“书嫣确实偷了我的钱包,这事我可以让瓶儿出来作证,等她一回来,我立刻让官府的人将她抓起来,而你若怀疑被绑的这几个就是偷你金耳环的人,那尽管也一道送去官府好了,咱们让宫府来办。”
林欣珍一听书嫣也要送去官府查办,当下就急了,这一慌,哪顾得李氏的交代,马上冲口而出的说:“我没掉金耳环,拜托你别抓书嫣去官府。”
李氏闻言瞋目一瞪,气炸了。“你胡说什么,你明明掉了金耳环才找人来拷问的,怎会说没掉?”
“娘,我……我不能让书嫣被抓……”林欣珍面对李氏的怒气,嚅嚅的说。她不习惯骗人,可婆婆逼她一定要这么说,还将一群人打得皮开肉绽,她早吓得良心不安了,又经阮玫玲一激,害怕莫可儿真将自己的丫头抓起来,只得吐实了。
“娘,这就是你平日和思伟宠的人,我说她是笨蛋,你们还不信!”阮玫玲说。
“你给我住嘴,要不是你不分时候跟她吵起来,她会这时候蠢吗?你同样也是个笨蛋!”李氏气急败坏,自己的媳妇没一个生脑袋的,居然这时候给她起内哄,坏她的事!
阮玫玲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得低下头闪一边去了。
“婶娘,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欣珍没掉东西,那这些人不是白白挨打了?”莫可儿阴沉着脸质问,她利用阮玫玲与林欣珍不和的矛盾,故意让两人吵起来,也晓得林欣珍性子单纯,这一激哪还能忍得住,必定说出实话的。这会,林欣珍承认没掉东西,就换李氏得给个交代了。
“这……这可能是误会。”李氏青了脸庞,只得这么说。
“误会?您大阵仗的抓人打人,直言我自外府带进来的人都有鬼,这样闹无非是想让我下不了台吧?”莫可儿冷言说出她的意图。
“我……这个……”李氏难堪的说不出话了。
她摇起头来。“婶娘真让我心寒啊,我以为咱们是一家人,可您显然不肯当我是自己人,既然如此,我也无须跟婶娘客气了,本来我还想说自己由外府带来的这些人就在我自己院子里做做事就好,别影响了你们惹婶娘不高兴,但我瞧不管我如何做,婶娘也不肯与我同心的,这样好了,以后这内院不管是谁的院子,都由我外府带来的人接管,婶娘从前养的那些人就让他们回老家去吧。”她断然说。
方才打人的李嬷嬷听了差点昏死过去。“二夫人,我……我家里还有年迈的公婆要养,这……这不能走啊!”李嬷嬷急哭了。
“李嬷嬷是我的人,你不能动她!”李氏捏拳说。
“我这也是不得已,一朝皇帝一朝臣,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动手清整的,倒是婶娘给了我这机会。”
李氏一窒。“你!”
莫可儿脸色一整。“今天的事就是闹到祖母那,我也是站得住脚的,婶娘还有话说吗?”
李氏偷鸡不着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简直气坏了,却又无话可说,一张脸都涨紫了。
这让阮玫玲和林欣珍见了不免心惊胆跳,婆婆气成这样,她们这几个坏事的,回头还能好过吗?两人都不安的抹着汗。
“大少女乃女乃,老祖宗厨房的人都闹开,连锅都掀了,说不干了!”这时一名下人赶过来禀报这事。
李氏一听,脸上又恢复笑意了。“这像什么话?好好一个厨房在我手上管着时顺顺当当的,怎么到你手上就出乱子了,瞧来还是得我出马才行,走,跟着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李氏一副只有她能解决的姿态,大摇大摆的往厨房去了。
阮玫玲与林欣珍赶忙跟了上去,两人均想,幸好还有这乱子在,若能有一件称婆婆的心,那待会她们便能少吃点婆婆的排头了,因此皆加快脚步去瞧热闹了。
“大少女乃女乃,咱们不过去吗?”瓶儿见二房的人都走了,大少女乃女乃却没动,开口问。
“去,怎能不过去,我不说了,厨房的事也得一并解决,不过这会必须先放了他们再说。”莫可儿让人赶紧放了那几个被绑着的下人,又命人去找大夫过来替他们治伤,处理完这些事后,她才带着瓶儿往厨房去。
等莫可儿到了厨房,那里闹得更凶,连灶子都打破了一个,似乎是故意闹给自己看的,因为那说是来调停解决问题的李氏,此刻正与两个媳妇坐在一旁笑看这一团的乱。
“可儿,你可来了,我当你解决不了,怕得不敢过来了,正要替你收拾一切的,不过你既然来了就自己解决吧。我瞧这灶都砸了,不管如何,老祖宗今晚是没饭可吃了。”李氏幸灾乐祸的说。
莫可儿一脸愠色。“婶娘放心,这事我会解决的,祖母也不必担心没办法开伙,反正府里厨房多的是,到我那也是能起灶的。”她沉声说。
李氏阴笑。“是吗?就算换个地方就能做菜,但老祖宗可是习惯了只吃刘厨子的手艺,他这会说不干了,你怎么留人?”李氏把难题丢给她。
莫可儿瞧向一旁气呼呼站着的刘厨子,这人是祖母用了多年的老厨子,祖母向来只吃他做的菜,旁人的一概不满意,然而此人是个直肠子,自我要求极高,食材不新鲜绝对会翻脸,李氏就是相准这一点才挑上他来为难自己。
她走向刘厨子。“刘伯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气?”她笑着问。
“哼,这还用问,我在曾家做这么久了还没遇过这种事,居然天天送来的食材都有问题,这让我怎么煮给老祖宗吃,这砸招牌的事我不干!”他忿忿叱道。
“这采买食材的银两都是固定的,怎么买来的东西都是臭的,莫不是有人从中污了钱去,才让次等货进到家里来的吧?”阮玫玲帮着婆婆说话,撇唇嗤笑的问。
“哼,如今这采买食材的人也是你自己挑的,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有脸说你的人比我的靠得住吗?”李氏打脸莫可儿,要将刚才吃的瘪讨回来。
而这回若是顺利,自己方才被夺去的人事权便可顺利要回来了。
“大少女乃女乃,我是冤枉的,东西是我上市场一件件挑选后才让人送来的,可别处的厨房都没问题,不知为何就只有刘厨子这儿出状况。”采买的人叫瑞士,站在一旁愁着面容想不通为什么会出事。
“这不是狡辩吗?刘厨子是祖母专用的厨子,你故意送臭的食材过来,这是连老人家也敢欺了!”阮玫玲道,这罪名扣得大,吓得瑞士的脸都白了。
“瑞士办事不力,是该罚!瑞士,以后这采买的任务不用你来做了,今日领了酬劳就可以走了,曾家不再雇用你。”莫可儿毫不留情面,壮士断腕的说。
李氏哼笑。“早该这么做了,这请来的都是一些专咬主子布袋的老鼠,辞了就辞了。”
李氏说着风凉话,很高兴砍了莫可儿一个得力助手。“可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也应该追究你用人不当。”
“我用人不当自该向祖母请罪,但如婶娘所说的,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深入检讨,所以我决定连那几家长期供货给咱们的菜商也一并换掉,以防今日的事再发生。”
李氏听了她的话,坐不住的跳起来。“这是你和采买的人有问题,为什么连供货的菜商也要换掉?”她心惊的问。
府里厨房的用料大,固定供货的那几家菜商都是自己指定的,这才能从中拿回扣,若换了别家,自己还有什么油水可取?
她当然急了,这可是二房的重要财源,不能断啊!
“与咱们合作这么久的菜商,不会不晓得咱们曾家最重食材的新鲜,可他们却敢送来劣等食材,这些菜商已失了信用,没有资格再做咱们的生意了。”莫可儿不假辞色的说。
“话是没错……可是……可是……”李氏这下都口吃了,没错,这局是自己设的,故意让人送来劣等货让刘厨子发火,自己好借机找莫可儿的麻烦,让她在老祖宗面前挂不住脸,可怎么想得到她比自己还狠,对一手提拔的人说砍就砍,丝毫不犹豫,甚至利用此事再反将自己一军,她不过砍了一个人,自己却断了金脉,损失惨重。
她越想越觉得整件事情不对劲,好似自己上了什么当。
啊,对了!这叫瑞士的根本不是莫可儿由外府带来的人,是回来后才聘雇的,莫可儿故意拿掉原先自己安排的人,换上了瑞士便是要诱她上当,若自己不生事还好,如果一闹,这就有理由、有借口将她的银根连根拔起,而这就叫做釜底抽薪!
蓦然想明白这些后,她再也站不住地瘫了。
一旁的林欣珍赶紧去扶她。“娘,您怎么了?!”林欣珍急问。
“我……”李氏怒火攻心,一时发不出声来。
“莫可儿,瞧你将我娘气成这样,你眼中还有尊长吗?”阮玫玲马上指责骂道。
莫可儿浅笑。“我若目无尊长就不会只是换掉菜商,我会连油商、锦庄、柴行等全给换掉的。”
李氏一听,两眼一翻,昏了过去,还是让林欣珍拍拍脸才又转醒,只是醒来又听见莫可儿说:“婶娘也别急,其实您少了这些财源,都不及您媳妇一次拿回娘家救济的多,我听相公说,您这媳妇是个孝女,那点嫁妆全让阮家的人挖回去还债了。”
李氏眼珠子放大,伸手指着一脸惨白的阮玫玲,抖着抖着,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手就掉下来了,这回是真正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