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廷邦一走出店门就看见那对兄弟在拉扯。
苏耀迪不死心地想要回店里,苏少齐拉住他的手臂喝止,“你没听到她说的话吗?!”
苏耀迪不甘心地说:“我只是被牵连而已,她不想见到的人是你。”
苏少齐眼中闪过难堪,还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只能卑鄙地拿对方的缺陷伤害他,“苏耀迪,别忘了,你有心脏病,能给别人什么幸福?再说,打从你上大学以来,你的命就是靠我这个做哥哥赚的钱维持的,你欠我多少我都还没跟你算清,而你现在还没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
“够了,住口!”苏耀迪神狈不堪,用力扯回自己的手,转头往街道走。
看弟弟有些踉跄的脚步,他朝秘书使个眼色,谢廷邦立刻追上前扶住苏耀迪,伸手拦了一台计程车。
纵然他不喜欢这个异母弟弟,但也没有让他昏倒在街头丢苏家脸的兴致。
送走苏耀迪后,谢廷邦走回他身边,恭敬地问:“董事长,接下来要回公司吗?”
“嗯。”他口气有些疲惫,离开前多看一眼雨恋咖啡店。
她讨厌他,不想再见他了。
亲身面对的事实,比心里的猜想还来得残酷,让他身心都冷了一半。
他充满了抗拒感。不管是对她赶他出去的举止,还有气得几乎要哭了的脸,以及今后她可能属于别的男人的事实。
坐上车,苏少齐胸口盘旋着不甘心,望着车窗外,他眯起了黑眸,眼底燃起不服输的火花。
即便他们已经离婚,他也不接受这种令他不痛快的结果!
不痛快的还在后头。
晚上,他终于拿起手机按下拨号键,打算要跟她好好“聊聊”时,电话才响一声,她就切断了。
连接起来都不愿意?!
他气得迁怒,命令管家这阵子不准让苏耀迪出房门!
在看到苏耀迪被关在房间前朝他瞥来的瞪视,他的心情有好一些。
碍事者先被他排除,怎能不舒心。
隔日,苏少齐在雨恋咖啡店开店没多久就踏入店内,秘书跟在一旁,而季冬晴看到他时,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
昨日他们两兄弟在店里的争执,让她担忧现场目击的客人是否会在外流传一些谣言,而另一方面,她对余小雨和欧婷婷感到很不好意思,她的私事居然闹到了工作场合上。
纵然她们表示不在意,她还是很愧疚。
她实在不懂苏少齐在想什么,苏耀迪也就算了,她和他是和平离婚的,他再次找上她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她对他的事情没兴趣,为了表达老死不相往来的心意,昨晚果断挂他来电。
然而看到他再次踏进她工作的地方,她反省自己的做法可能错了,如果不想让他继续骚扰她,就得用成熟的方式解决。
“小晴,不如由我来帮你打发他。”余小雨不放心她自己对上前夫,按着她的肩头说。
欧婷婷也在一旁附和,“小雨说的没错,他以前对你这么差,你不用勉强自己面对他。”
季冬晴轻轻摇头,“这次我会好好处理的,让我来吧。”让别人帮她处理,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无法面对曾经伤害自己的人。
她已经不一样了,她爱着自己,不再将他当成她的全世界,她有信心不会再为他难过了。
苏少齐看她和其他两位店员小声地不知在谈什么,他也不在意,自行找位置坐下,谢廷邦则站在旁边,拿出平板查看工作行程。
她做好心理建设,挺直背脊,走到苏少齐桌前,脸上没有笑容,“苏先生,找我有事吗?”
苏先生?
这下,他眼底的火花被点燃,皮笑肉不笑地反问:“称呼得这么疏离,离婚后就翻脸得这么彻底?”
以前,或许是怕他反弹,她虽然没有太过亲昵地叫他老公,但至少是叫他名字。
她现在是想当他是陌生人了,是吗?
过去的唯唯诺诺和以他为尊的模样,在她身上已不见踪影,这女人,无情得让他觉得陌生,她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季冬晴吗?
“离婚后难道不该这样称呼吗?我以为你不会希望我跟你装熟。”季冬晴不太懂他在气什么。
两人还是夫妻时,他不曾对她生气,因为他懒得理她,看不爽的地方,就用言语羞辱她,他总让她感觉到,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是多余的。
即便她一直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被需要的人,他依然是连名带姓地称呼她,想讽刺她时会叫她一声夫人。
他应该希望她和他保持距离的,她可没忘记他身边有了一个女人,那是她离婚的理由之一。
以前他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比不上最近出现的姚姿华来得有威胁力,她很清楚,姚姿华代表的不只是利益,还有她的美丽、智慧、谈吐、品味,都对苏少齐的胃口。
她的离开,应该成全了他,让他能和世上难得一见的完美女人结婚。
他究竟对她还有哪里不满?非得要来找她麻烦?
“我们是协议离婚的,你连点情分也不留吗?”他知道自己是在强词夺理,但他就是无法忍受她用这种方式称呼他。
情分?那种东西,是留给彼此还有感情的夫妻吧。
虽然不是很认同他的说法,但季冬晴不想硬碰硬,她告诉自己,要和平解决,于是顺他的意说:“少齐,找我有什么事吗?”
“法式咸派。”
“什么?”她怀疑自己听到的。
“我要吃法式咸派。”他理所当然地说。
“这里没有卖这个。”
“那就做。”
她可以确定他是来找碴的,于是故意说:“没有材料。”
“你吩咐廷邦,他会买来。”
谢廷邦听了,对自己沦为跑腿,脸上连奇怪的表情都没有,收起平板,从公文包拿出便条纸和钢笔,恭敬地向季冬晴问:“请说。”
“……”她无言。
二十分钟后,谢廷邦从附近的超级市场把材料买来,交给了季冬晴,小声地说:“拜托了,董事长最近没吃多少东西。”
她微愣。她不是没注意到苏少齐看起来瘦了,脸色没那么健康,但……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他以前不怎么稀罕她做的东西,连句称赞也没有,法式咸派只是刁难她的借口而已。
即使如此,她还是和欧婷婷借了厨房。
法式咸派烤好后,她多做了清粥和蔬果汁。
她端上桌时,说:“如果早餐没吃,就先吃粥,法式咸派晚点再吃吧。”
苏少齐眼中闪过欣喜,嘴上却带着讥诮,“看来你还挺关心我的,对我旧情难忘吗?”
“不是,我只是想和解,我不知道我惹到你什么,这一餐算我请你吧。”她神色淡漠地说:“有什么话我们就好好说开,以后,就回归各自的生活吧。”
她的话,让他的心情如坠谷底。
回归各自的生活,她是有多不希望他再出现?
“这么迫不及待跟我切割?”他像一头被惹怒的狮子,瞪着她的模样像要吃了她。心冷和心痛席卷他,他痛恨她的态度如此伤人。
她不禁退了一步,但随即告诉自己,要跟他讲理,不能怕他。她鼓起勇气说:“我们不是就该各自生活吗?这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
是没什么不对。不论是昨晚打电话,以及现在坐在这里,都是没有理由的。
他究竟希望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不想就这样结束。
他没回答她,反问:“为什么把赡养费的支票留下?”
“你是……怕我没钱生活,所以特地来问的吗?”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这件事在乎,有些讶异。
“我是怕你以后拿这个当把柄指控我!”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心里想的明明不是这样,见到她受伤的神情,令他后悔。
她的脸色微白,随即笑自己自作多情,也对,他怎么可能关心她的死活,是她不对,对他有不切实际的猜测,或许是因为他一副对她的疏离感到不满的表现,让她产生错觉吧。
她深吸气,平静地说:“原来如此,你真的不用担心这一点,我没带走赡养费,是因为我想重新开始,把过去的一切抛弃,收那笔钱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法靠自己力量生活的软弱女人。”
他听着,觉得恐惧。她想抛弃的过去,包括他吗?
“那为什么不回娘家?”他不得不问,这个问题困扰着他,就算她不屑他给的钱,她也不该在第一时间选择自力更生,平常人都会选择找家人疗伤,休息一段时间,不是吗?
她淡淡地扯唇说:“我在娘家不受宠,我家人不喜欢我,离婚回去只会更难堪而已。我想你不知道吧,因为,你对我的事情没有兴趣。”
她的口气没有指控,只是陈述事实,却让他惭愧到不敢正眼看她。以往大年初二陪她回娘家,他没有注意到她家人对待她是否虚伪,她和家人之间的相处是否不自然,只想着赶快结束回去。
如果早知道她在娘家没有容身之处,他不会……
不对!就算早知道,他还是会答应离婚的。
苏少齐嘲笑自己,他怎么可能会不懂他自己,他一直都是没有同情心的混帐啊!
“还有想问的吗?”季冬晴问。她希望解答完他所有问题,两人之间就没有误会了,他能放心回去过他的生活,不再来找她。
他声音沙哑地说:“没有。”
“祝您用餐愉快。”她礼貌性的颔首,转身回柜台。
苏少齐看着她的背影。祝他用餐愉快?他是她的客人?
他表情空白地看回桌上的餐点,木然地吃了起来。
经过刚才的谈话,他没有胃口,但,这是她做的,他已经好几天没吃她做的食物了……
每咽下一口,就不禁回想起他曾轻易拥有她温柔的微笑、暖胃的手艺,还有不求回报的关心。
他却没珍惜过。
他以为那些都是他不需要的。
现在,他也不认为那些是必要的。
但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的心,痛到快死了。
谁能够告诉他原因?
季冬晴回柜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躲进员工厕所里。
她不希望自己的表情被任何人看到。
奇怪,她应该已经不在乎他了。
这段时间,她活得很自在,很快乐,也自信许多,她喜欢这样的自己,享受着一个人的生活,一点也不想变回过去的自己。
她没有想起他,一秒也没有。
可是,当他来到她面前,她还是会被影响。他没好好吃饭令她忍不住心软,他的误会让她心寒,当自己说出你不知道我在娘家没有地位时,他别开的眼神让她心生怨怼。
原来,她心里还是不甘心的,还是在意他的,她不是自愿退出的,只是从婚姻里逃开了,在受到更大的伤害之前。
从他牵着她走进礼堂,掀开她的头纱开始,望着帅气不凡的他,才一眼,她就以为他是她的一生一世;三年,一千多个日子,她一个人唱着独角戏,编织着梦想,每天想着只要再努力一点,他就会爱上她,殊不知那只是自我安慰。
她一直以来将他视为最重要的人,若说对他没有爱,是假的。
但是,她真的累了,不想再爱了。
再给她一点时间吧。
只要再多一点时间,她一定可以完全走出阴影,放下感情,放下不甘心。
她相信,她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