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这是封景淮在看见安柔春时的第一个印象。
她并不美,甚至可以说,就像个普通的邻家小姑娘。
若不是因为那算命师的话蛊惑了他,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安柔春,更不会见到她。
安柔春有张素净而清秀的脸蛋,小巧的睑旁上镶着黑瞳,里头透出来的光芒是一点点的好奇,再加上些许的疑惑。
她的个头娇小,只及他的胸膛,所以她得仰着睑蛋才能看见他的表情。色调粉女敕的衣裳穿在她的纤减肥躯上,看起来真有几分春天的柔美气息。
封景淮认得出来,那布料,是他去年年节时送给安家的过年礼。
看着安柔春套着自家布庄的缎子,不知道为何,封景淮竟觉得心里有那么点满足。
简直就像在评论自己的女人一样,忍不住想在心里点头赞许着合适……
这异样的心态让封景淮感到有些不适应。
安柔春甚至还不是他的女人,不是他的妾,他却抱着这样的眼光在打量她,实在是不合宜。
而且,他实在很难从这个女人身上找到什么足以让他幸福、廷寿的特质。
要比外貌,她输给了家中柔媚艳丽的正妻;要比气质,她更不敌妻子的贤淑风情。
像这样的小姑娘……
为什么她会是他命中注定的妾?
“柔春,打个招呼啊!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封爷。”安青生怕女儿失了礼数,连忙提醒着。
“见过封爷。”安柔春吐出细细的嗓音,软甜甜的,就像春融的雪,化开了冬天的寒冻。
一瞬间,封景淮似乎懂了。
听见安柔春纤细甜腻的嗓音,虽然有些冒犯,但他不得不承认,像这样的娇声柔音,在床上欢爱时必定是销魂蚀骨,令人听了酥软。
只是,这与廷寿迎福,应该没什么关连吧!
除非算命师所暗示的是他的人生缺少闺房之乐,应多行采阴补阳的偏方若真是如此,那他只能说出一个结论--荒谬!
“不必客套。你爹已向我约略提过,但不知安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若说出来,也好让封某有个依据。”封景淮念头一转,决定将算命师的鬼话丢到脑后去。
什么纳不纳妾、命中注定?
果然是无稽之谈!
“什么样……”安柔春张着有些稚女敕傻气的瞳子,露出淡淡笑意,“就是像封爷这样的吧。”
爹爹老在她耳边唠叨着,希望能为她寻到一个像封景淮这么好的男人,既不纳妾、人又正派,实在是难得的好对象。
所以若要她这个不知世事的丫头来回答,除了找个像封景淮这般的好男人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挑哪!
“什……”封景淮一时语塞。
这小姑娘,莫非是他看走眼了?
难道她看来生女敕,事实上却是个精明丫头?
好一句“像封爷这样”,这听在有心人耳里,不就成了暗示他纳她为妾的请求了?
“柔春,你说什么傻话啊!除了封爷,去哪找跟封爷一样好的对象?”安青一下子也慌了,连忙转头对封景淮歉道:“封爷,真是对不住,我家柔春不懂礼节,还请多包涵……”
“不打紧。”封景淮抬手制止了安青的道歉。
这小姑娘,倒勾起他的兴致了。
就算是傻气,在安青这生意人的教导之下,多少也该学了点敛口掩心的习惯,可安柔春却是回应得大方。
这若不是她真的什么都没想,便是装傻博取注意。
只不过,究竟是哪个?
瞧她笑得甜蜜,却丝毫不减其真纯。
“多谢封爷。”安青苦笑了声,随后便催着女儿进屋打点客房去。
安柔春没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便转身回后院厢房去了。
封景淮看着安柔春离开,那娇小玲珑的轻盈身影在他的脑海里烙了印,久久不忍拂去。
他不是真的什么都提不起来的男人,否则就不会与至今依然美丽又风韵犹存的妻子亲密不已。
至于花街姑娘与一心巴望着他财产而上门说亲的媒婆嘴睑,他看得太多,所以早已失去兴致。
但安柔春却是坦然得过度正直,让他连防备都来不及,就让她的言语撞进了心。
过去那些想嫁入他封家门的姑娘,每每都是欲拒还迎、什么都不敢说,比不上安柔春的直率。
就连他相处多年的妻子,都因为相当谨守礼教规范,所以说话时必定轻声细语,即使是在夜里夫妻恩爱,也总是羞怯不已。
是因为这般差别,那算命师才建议他纳安柔春为妾吗?
他猜不透,可是他想知道答案。
而且追根究柢,向来就是他的本性。
霎时间,他竟兴起将安柔春迎娶回家当小妾的念头来了。
只是,为的却不是情爱,而是探究……
“封爷,请到这边来吧,我倒点温酒、暖暖身子。”见封景淮愣在原地安青有些抱歉地出声招呼。
“安老板,平日你向令嫒提过我的事吗?”封景淮在桌边坐下,浅尝几口美酒后,还是吐出心里的疑惑。
否则安柔春怎会月兑口而出,认定他这样的男人是好对象?
“这……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但我真的打心底里觉得封爷是值得姑娘家托付终身的对象,也觉得封爷为人正直、有魄力,因此常在内人与小女面前多提几句。”安青尴尬地搔搔头,笑了笑。
虽然以年纪算来,封景淮可是他的后辈,但敬佩这事向来是不分年岁的,对于封景淮,安青是打心底认定他的好。
“所以令嫒才觉得该嫁我这般的男人?”封景淮扯出一抹笑容。
不知道安柔春的心底想的,是不是这样可爱的理由?
“或许吧!”安青歉笑道:“给封爷添麻烦了。”
“不,但是……就算我真有意纳她为妾,只怕安老板也不会同意吧。”封景淮淡声应道。
他说得自然,彷佛在提一桩买卖,可说的却是人生大事。
“什……什么?!”安青瞪大了眼,错愕的表情写满了一睑。纳柔春为妾?
这个从不提纳妾一事的封景淮?
他他他……他不会是见鬼了,或是在作恶梦吧?
“我会好好待她。”这是诚心,也是一种补偿。
他并不保证自己会爱这个小妾,但他想一赌算命师的话的真实性有几分。
而最多的原因是他想探究这个安柔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这、这太突然……”安青愣着,手里的酒几乎要倒洒。
“我知道这太突然。”封景淮依旧是淡漠的表情,“但我并非在说玩笑话。”
“可封爷,你不是不纳妾……”安青的嘴张张合合,几乎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那是在见到令嫒之前。”封景淮应得直接。
原本,他确实不打算纳妾,而且把算命师的话当鬼扯。
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这、这么说,你是看上小女了?”安青觉得脑袋好像突然空白一片。
封景淮确实是个交托女儿终身的好对象,不论身家背景或个性,他都是上上之选。但是……
这嫁过去,可是当妾,不是当正妻啊!
这样女儿会幸福吗?
虽然他也相信,依封景淮的个性,应该会好好的照顾女儿,可是身分终究还是悬殊。
“我明天雪停才动身,安老板可以慢慢考虑。”封景淮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已打定了主意。
“这……老实说,封爷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对象,但是……这终究还是关系小女的将来,让我问问她好了。”安青仔细想想,这门亲事确实是有利无弊的。
就算撇开利益,封景淮能给女儿的,比起女儿嫁到别人家当正妻所能得到的还要更多,所以其实没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所以,剩下的也只有女儿的意思了。
因为他并不求身分,要的只是女儿幸福而已。
“那是应该。”封景淮点头。
“我去探探内人与小女的意思,还请封爷稍候。”安青向封景淮招呼过后,便匆匆往后院走去。
封景淮瞧着安青的身影消失在门帘之后,思绪却是飞得老远。
他是不是太冲动了点?竟为了这么一份模糊不清的情绪,还有一探安柔春心思的好奇,就贸然下了重大的决定。
他甚至还没跟家中妻子商量过。
不知道妻子会不会因此而伤心难过?
毕竟他们感情深厚,他又多次声明不再另娶,如今却突然带了个小妾回去……
他相信贤淑的妻子会听他说明的。
因为再怎么说,他的最爱都是家里的妻子,不是安柔春。
她,只是一个勾起了他兴趣的小姑娘。
所以他会好好照顾安柔春,不会当她是小妾,甚至在日后将她以妹妹身分嫁出去,那都办得到。
只是现在,他真的很想知道--
算命师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假?
还有那个安柔春,藏在她那软甜甜声调之下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