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医宝 第十五章 始知夫君真面目 作者 : 简璎

两人状似自然的回到听暖阁,一进寝房,宫湄卿便急着将元奕琛摁在床上,查看他的伤势。

果然!他月复部被暗器所伤,那伤口十分狰狞诡异,还在流血,而且是黑血,显见暗器上下了重毒。

见他伤成这样,不能被府里下人看出异状,还打起精神跟她一路有说有笑地走回来,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虽然心里有气,气他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但现在可不是跟他追究跟他置气的时候,她忙要唤人进来帮忙,元奕琛却拉住了她的手,神情严肃。

“此事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他就是刺客的事若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宫湄卿的神情比他还要庄严。“我用性命向你担保,晨露、流芳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前生她们都为她丢了性命,如果她不信她们,这世间就没有可信的人了。

见她说得肯定,元奕琛也不阻止了,他知道自己伤势严重,体内如火又如冰,要在这寝房之中处理伤口,若没有帮手是万万不可能做到。

宫湄卿唤了晨露、流芳来,虽然女乃娘管嬷嬷也是可以信任的,但管嬷嬷毕竟年纪大了,受不得这刺激,还是不要惊动的好。

晨露、流芳见到元奕琛的伤口也很是吃惊,不过宫湄卿已经事先告知了,她们很快镇定下来,半句多余的话都没问便按照宫湄卿的吩咐烧水、送酒和炭火,宫湄卿则打开她两位师傅相赠的药匣子,取了其中一颗药丸兑水化开,让元奕琛服下,双眸担忧不已的看着他由紫转白的脸色,轻轻拭去他额边的汗珠子。

“是麻药,待会你就会睡着,减轻你的痛苦。”

麻药是她师傅的心血,平时不轻易使用,给她的药匣子里也只有三颗而已,如今只剩两颗了。

晨露已取来针线和白棉布,宫湄卿将白棉布剪成条状,先泡过酒再烤干,她小心剪开元奕琛的衣物,那伤口仍然骇人,黑血带着红丝,这是穿心毒,前生韩婆子教过她,这是毒中至毒,要以毒攻毒方能解毒。

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可见是毒性侵蚀了骨肉,她连忙小心地消毒了伤口,在伤口洒上一层密密的毒蝎粉。

幸而他已经沉沉入睡,否则毒蝎粉洒在伤口上那可是撕心裂肺的痛楚,比在伤口洒盐痛上百万倍。

旋即,她穿针引线为他缝合伤口,这也是一项功夫,需先将线在酒里泡过、弄干,再将长针在火上烤过方能穿针,需将伤口附近用酒水擦一擦方能缝合,每个步骤都马虎不得。

缝好了伤口,再用泡酒烤干的棉布条包扎,三人合力为元奕琛换上干净的衣物,宫湄卿这才让流芳去取药、熬药,幸好这阵子她闲来无事收齐了许多草药,否则这时间若出府去拍医馆的大门,肯定会令人起疑。

这一夜漫长又难熬,并不是缝好伤口就好了,若是他发起热来便表示她的医疗做错了方向,也可能他中的不是穿心毒,如同韩婆子说过的,天下之大,她并非每种毒都识得。

这会儿,宫湄卿不愿去想若自己医错了怎么办,她焦急的祈求上苍让他醒过来,他一定要醒过来……

晨露劝道:“姑娘处理伤口极是伤神,不如去歇会儿吧,这里有奴婢看着,有什么事会马上将姑娘叫醒……”

宫湄卿想也不想便拒绝。“不,我不累也放不下心,倒是这里现下没你们的事儿了,你们去歇着吧。”

晨露、流芳哪肯听她的,流芳继续照顾要煎上两个时辰的药,晨露则去熬鸡粥,准备给两位主子补神补气。

药煎好了,元奕琛仍没有醒来的迹象,只好吹凉了药,晨露扶着元奕琛坐起来,流芳固定他的嘴,宫湄卿灌药。

幸而他将大部分的药都喝进去了,只有少部分流了出来,宫湄卿这才有些放心,若他全吐了出来,那事情就大了。

一直到天色微亮,元奕琛总算醒了,宫湄卿这才真正放下心中大石,赶紧扶他坐起来靠在迎枕上,亲自喂他喝粥。

元奕琛吃了半碗便道:“你也吃些,看你脸色白的,被我吓到了吧?”

宫湄卿早叫晨露、流芳去守着外间了,此刻房里只剩他们夫妻两人,毕竟兹事体大,她需得问个明白才行。

“你这是什么话?我能不吓到吗?”她为之气结也实在无言,将空碗放置在床沿,美目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你怎么连在自己府里也要当刺客?究竟是为什么?总有个理由是不是?”

说到这里,她心剧烈狂跳着,惊疑不定的看着元奕琛。

难道……难道他察觉了荣亲王在计划的逆谋之事?

肯定是!一定是!否则他为何要冒险潜入书房?任何人都知道荣亲王的书房是府里的重地,等闲人不得进入,他这般不要命的以身试险,不就是想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吗?

打从成亲之后,她便一直在找时机暗示他这件事,希望由他出面阻止,让荣亲王不要铸下大错,只是眼下风平浪静,荣亲王和元奕纶又没露出任何破绽,她要如何开口,如何引导他往荣亲王有意造反上头去想?这委实是件难事,弄得不好,他会以为她在挑拨离间他们父子感情,更甚者,她没事扣顶造反的大帽子给荣亲王,这是陷荣亲王府于不义。

可如今,如果是他主动察觉了,自己再推一把便顺理成章了,只要他能阻止,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再说元奕琛,他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掩盖不过去了,若他不吐实,宫湄卿心中一定会存在很多疑问,也会开始怀疑他。

夫妻一体,如今他们已经成亲了,自己没有对她隐瞒的理由,也不想日后她知道了会认为他不信任她,渐渐与他离心。

心中已有了计较,他便定定地看着宫湄卿,拉起她的手包在掌心里,缓缓开口道:“卿儿,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虽然宫湄卿心里有数,大抵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她仍深深的吸了口气。“你现在说吧,我听着。”

元奕琛神情肃穆地道:“事实上,我在为皇上办事。”

宫湄卿听得一怔,心下微动。“皇上?”

难道皇上早知道荣亲王在密谋造反之事?

“父王他……勾结某些位高权重的朝臣和大辽国——”说到这里,元奕琛终究是无法直接说出口,他打住了,深沉的双眸凝视着宫湄卿好半晌才沉重地道:“意图——逆谋,造反篡位。”

饶是宫湄卿前生早就知道了,也知道了荣亲王的下场,但此时听元奕琛亲口说出来,她仍是惊了一跳,站了起来瞪着他,倏地倒抽一口气。

她脸色微变。“什……什么?此话当真?”

元奕琛苦笑。“难道我会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

宫湄卿定了定神又重新坐下来,脸色虽然稍缓了一些,但还是没好气地怨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以没告诉我?还独自去冒险,你真的把我当妻子吗?若你有什么差池,我要怎么办?知道你伤得多重吗?知道那毒有多阴狠吗?若不是我身边刚好有解毒的方子,你的命就没了。”

元奕琛眉眼里都是笑意。“好娘子,就是因为身边有你,知道你万万不会让我去死,我才敢去冒险。”

宫湄卿为之气结,作势要打他。“你还贫嘴,信不信我下次见死不救,让你去见阎罗王,我再改嫁。”

元奕琛伸手轻抚她的唇,牵起她一只白玉小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微微邪笑。“你都是我的人了,要改嫁去哪里?不是在我的身边,你睡得着吗?”

宫湄卿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被他三言两语就打动了,她试着想抽回手,他却不放,最后她竟被他拉动了,冷不防向他倒过去,他一时情动,也不顾伤口还疼着便堵住了她柔软樱唇辗转的吸吮,最后成了深刻的唇齿纠缠。

好半晌,室内只有两人热情的喘息声,宫湄卿衣衫半褪,在他的下颤悸地轻声娇喘着。

若不是有伤,他已经将她压进床里了,此时却只能抚模她的身子稍解一下。

宫湄卿感觉热得不得了,他却不肯消停,还在撩拨她。

这样下去可不行,如果伤口裂开就难处理了,她连忙拉起滑下肩头的衣裳,轻轻打掉他不安分的手,两颊红艳,有些羞恼地嗔道:“你忍忍吧,伤口不能裂开,若是明儿你没出现会招人怀疑。”

此话有效的浇灭了元奕琛炽烈高涨的欲火,他松了手,深沉黑眸却紧紧盯着在穿衣裳的她,冷不防冷冷的哼道:“以后不许你和元奕纶单独相处,我都看到了,他对你有非分之想。”

她喜欢他这样的在乎和嫉妒,她蓦然贴着他坐,飞快的一个吻落在他俊挺的鼻梁上,一双纤纤小手搂住他颈子,在他耳边轻柔地低语,“不管谁对我如何,有什么企图,我爱的只有你一个。”

他整个人都融化在她的柔情之下,眼眸闭了起来。“我也是,我爱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此刻无声胜有声,两人依偎着好一会儿,元奕琛才跟她说起了正事。

“皇上早就知道父王起了叛变之心,我之所以卧底大辽便是要去找罪证,当日追查到了江南,得知父王勾结了兵部尚书严武渊,他将机密文件全藏在江南的别庄里,我便潜入他的别庄,不想那别庄却是布置了天罗地网,我在那里受了重伤,带伤逃到药林躲藏时,原想设法通知书俊却被你和你师傅所救,后来与书俊相约在酒楼也是为了将罪证交给他,让他带回京面呈皇上。”

宫湄卿终于明白了,为何前生荣亲王罪证确凿处斩也流放了二房,大房却没事。

那时她真的无法理解,连与荣亲王勾结的宁国公府都株连九族,满门抄斩,为何荣亲王府的大房却安然无恙,原来是因为元奕琛根本是皇上的人,在为皇上办事,而想必老太爷元笙对此事也是一清二楚,才会在元奕琛失踪,荣亲王提出要改立元奕纶为世子时没有出面,默不作声。

要命,她什么都不知道,嫁进来后还一直苦思若荣亲王叛变事发时,她与元奕琛和王妃要如何月兑身,如今方知她多虑了。

“卿儿,我这么做是背叛了父王,你……是否会觉得我太过无情?”元奕琛的眼里掠过了一抹痛苦。“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宫湄卿轻轻摁住了他的手,澄澈的眼眸郑重地看着他道:“无须那么想,你这么做是为了大越千千万万的百姓,不是为了你自己,任何一个只因私欲就致使国家动荡不安,令百姓无法安居乐业的人才是千古罪人,你没有错,错的是父王的贪权。”

她脑子飞快的转了转。

他会痛苦表示他在感情上放不下,她认为此时正是进言的好时机。

“虽然已经有了证据,但一切还不太晚,尚未铸下大错,只要父王肯迷途知返,相信皇上看在老太爷的分上会愿意给一次机会。”

元奕琛摇头,他心里自有一番思量。“卿儿,你还不了解父王,他一直认为皇位应该是他的,事到如今又怎肯罢手?”

宫湄卿也很明白这一点,元笙本可以在皇上年幼时夺下帝位,那么元世广就是储君了。

“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你瞧父王对母妃是不是比从前亲近多了?”见他不说话,似乎有些动摇,她更进一步地言道:“只要咱们设法将父王的心结打开,他就可能回心转意,收起造反之心。”

她爹爹便是最好的例子,只是这一世,她爹爹已避开了参与逆谋的大祸,如今双喜临门,既得了嫡长子又升了官,她自然不能举她爹爹为例了。

但正因为她已成功扭转了她爹爹的命运,她相信荣亲王的命运并非不能挽救,更何况她已看出了元奕琛对荣亲王的感情,她又岂能坐视不管,任由憾事发生。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像他认准了死理儿,一直认为他自己不希罕荣亲王的父爱,这根深柢固的想法恐怕是撞上了南墙也不肯回头的,但事实却不是如此,想必前生荣亲王问斩后他一定十分痛苦,那份痛苦可不能在这一世重演,既然她知晓了,便要阻止。

她拉了他的手,轻声道:“父王毕竟是您的亲生爹爹,你可曾想过当罪证确凿后父王有何下场?即便因为你,不会连累到咱们大房,但母妃受得了吗?失去唯一的儿子,老夫人受得了吗?那是你的亲祖母,你忍心看她晚年失去爱子?若是那罪证由你交上,等于是你间接害死了父王,你心里能好受吗?”她眼儿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目光专注又灼灼。“奕琛,我相信你不是那般绝情之人,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莫及之事。”

元奕琛顿时感觉到心口一紧,沉默了下来,某些不愿承认的事也在这时涌上了心口,汹涌得令他一时无法招架。

或许正因他自认太了解他父王那个人了,所以想也没想过要打消他那大逆不道的谋逆念头,也或许是他父王只偏宠元奕纶,让他的心生了恨,那恨日积月累的生了根,因此,从皇上口中得知他父王有造反之意时,他虽是震惊,但也很快平息了情绪,只问皇上要他做什么,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为他父王求情,没为他说过半句话。

身为荣亲王府的嫡长子,他是尊贵的,然而自小他父王便不曾好好看看他这个儿子,从未因为他在族学里表现得好而模模他的头,他总是待在西院,总是只带着元奕纶一人到书房读书习字,只对元奕纶疼爱有加,因为他的不受宠爱,他母妃没少掉过泪,没少自责过。

母妃曾苦苦劝他就迎合他父王的想法吧!唯有像元奕纶那般处处迎合才能讨得了他父王的欢心,但他做不到也不屑那么做,如果父爱是要曲意承欢,那么不要也罢。

可他内心深处是在意的,只是他不肯承认,他一直很希望他父王能看到他,然而,那一点小小的意愿在他潜入敌营,假装下落不明时彻底的破灭了,他父王竟然废了他这个嫡子的世子之位,让元奕纶成了荣亲王府的世子,他怎能不恨?他父王未曾对他付出过,甚至为了顺利进行逆谋大计,不惜将他送上战场,他又何必想方设法地阻止他铸成大错?

然而此时此刻,那份他不肯正视、不肯承认的爱由宫湄卿的口中说出来是那般的直捣他的心,他纠结了,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没有错……

唯有真正爱他的、为他着想的人才会对他说这番肺腑之言,自己能得她为妻,是前世修的福气,他一定会好好珍惜!

“你放心,我会好好想想你说的话,不会等闲视之。”他朝她温柔的凝视,感觉到内心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宫湄卿松了口气,露出一抹笑容。“那我就放心了……另外,我在江南时听到了一个消息,似乎宣威将军也与那大辽的某些大臣来往密切,究竟有没有这回事便要靠你去查究了。”

事实上宣威将军和大辽勾结一事是她前生知道的,定罪时宣威将军也一并处斩了。

元奕琛神色一变。“此话当真?”

宣威将军蒙受圣恩,其祖父与他祖父元笙一样都是前朝重臣,忠君爱国,宣威将军手握十万兵符,皇上对他十分信任,他与皇上、书俊在商讨逆谋叛乱之事时,宣威将军的名字一次也没出现过,有一次宣威将军染了怪病,病得颇重以至于不能上朝,皇上还亲自夜探。

这么一个忠臣,说他和大辽勾结,这……怎么可能?

宫湄卿也知道她的话很难让人信服,毕竟宣威将军为人正直又嫉恶如仇是众所周知的事,祖上几代都对皇室忠心耿耿,皇上也给他很大的权力,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想造反?

面对元奕琛怀疑的眼光,她的眼眸澄眸如镜,郑重地说道:“我也宁可相信是空穴来风……可是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为何偏偏他与大辽人扯上关系,我认为有必要好好查一查,据闻他在某处有一座极隐密的别庄,别庄里秘藏着黄金百万两、白银千万两,珍珠宝石、书画古玩、珍兽皮毛更是不计其数。”

只要他找到了那座庄子,那么就不由得他不信了,前生当宣威将军藏着那么一大座宅子的金银财宝被查出了之后,他的声望跌到了谷底,阖府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后来,元奕琛听了她的话,着陶书俊去查,果然查到了那样一座堆满财宝的别庄,他们都震惊了,也不得不信宫湄卿的话,那忠心耿耿的宣威将军原来早起了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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