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湄卿回门的隔日,宫尚儒在早朝向皇帝元世基禀明了宁国公府的玉脉之事,主动要迁府将玉脉献给朝廷,令满朝文武百官一片哗然,元世基听了很是高兴,还将宫尚儒请到御书房长谈。
元奕琛下了朝,与脸色难看的父兄回府之后便迫不及待回到听暖阁,笑着将新婚妻子拉进怀里。“是你让岳父那么做的吧?”
宫湄卿在丈夫怀里扬起长睫,面露疑惑的看着他。“你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我让我爹爹做什么了?”
“岳父今日在朝上提出要将埋于宁国公府之下的玉脉献给国库。”元奕琛忍俊不住地笑道:“别说父王脸色有多僵了,咱们的世子爷更是脸色如锅底。”
宫湄卿这才恍然明白。“爹爹这么快就提了?”
这件事是在她未出嫁前便与她祖母、她爹三人议好的,她爹听闻了自己府底竟有玉脉时十分震惊,跟着便着实兴奋,立即想要开采。
她爹原是不舍那价值连城的玉脉拱手让给国库,还是听到她说荣亲王和元奕纶已知晓玉脉之事,他们意欲染指玉脉,且凭他们国公府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抗荣亲王之后,她爹才同意了。
她告诉她爹此事务必要在宫湄娇婚期之前办好,没想到她爹手脚那么快,在她回了门之后马上上报皇上。
“总之,你下了一步漂亮的棋。”元奕琛露出坏坏的笑容,低头吻了吻妻子的樱唇,称许道:“我的卿儿真是冰雪聪明,如此一来父王再也休想碰着玉脉一星半点,而岳父也势必会得到皇上的重用,姑且不论那玉脉能开采出多少的值钱珍玉,皇上要的是那份忠心。”
宫湄卿何尝不知道这一点,这才会苦心安排让爹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前世她爹是在官场不得志才会被雪姨娘挑唆了勾结荣亲王逆谋,如今得了皇上的重视,可说是皇上的人,想必荣亲王也不会找他合作了。
另外,元奕纶打从知道玉脉之事便一直在打玉脉的主意,与宫湄娇搅和也有一半是为了玉脉,打算将宫湄娇娶进门之后,再找个理由相赠一座簇新宽敞的府邸给宫尚儒,等宁国公府迁走后,他再派人将旧宅买下来,到时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玉脉占为己有,过个几年再开采便无人会怀疑了,到时宫家就算知道也只能徒负呼呼了。
可如今这如意算盘碎了,想都不必想就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对即将来到的婚事自然不可能上心了。
宫湄卿猜想的没有错,宫湄娇的婚事办得十分草率,不止嫁妆和彩礼都差宫湄卿一大截,连全福夫人都不如宫湄娇的意,不管她事前怎么闹腾夏氏要请周夫人给她当全福夫人,最后来的只是工部主事的夫人,令她闷闷不乐。
再来,她这个新妇敬茶那日,老太爷元笙只赏了她一副宝石头面首饰,她先前听说老太爷将他自己的库房钥匙赏给了宫湄卿,等于是将整间库房送给宫湄卿的意思。
一副宝石头面首饰能和一整间库房的金银财宝相比吗?真真是太偏袒大房了。
这些便算了,小许氏是元奕纶的生母,理该偏袒她这个儿媳才对,可是小许氏却有意无意的说儿子本来要娶嫡女,却娶了个假嫡女。
她怎么会是假嫡女?她是夏氏收为嫡女,记在夏氏名下,且进了宫氏族谱的嫡女,竟然说她是假嫡女,竟敢小瞧了她!
新婚第一日,一心想与宫湄卿较量的宫湄娇特意穿上世子妃朝服,携了元奕纶要风风光光的回门,不想一大早就给她找秽气,她这堂堂世子妃的回门礼竟少得可怜,只装满了一辆马车,让她十分没脸。
回到了娘家,宫尚儒压根不想见到元奕纶,正眼也不瞧一眼,吃完饭便径自去书房了,令元奕纶很不悦,早早便催促宫湄娇回荣亲王府,回了府也是甩了袖子便走,让下人们议论纷纷。
因为玉脉已献给了国库,因此元奕纶对宫湄娇也没好脸色,才新婚没几日他便宿在一个名叫丰儿的通房丫头房里,连续几日对宫湄娇不闻不问。
同在一座府里,这些都传到了宫湄卿耳里,晨露、流芳、管嬷嬷都说大快人心,她们是她的陪嫁,心向着她,说这些也在情理之中,可竟连喜笑、颜开都拍手叫好,她一时也模不清两人的底,不知她们是真对她忠心耿耿还是在作戏,前世她不识得喜笑、颜开,对她们也无偏见,反正日久见人心,她自己提防点就是,这一世她不会再傻傻的什么人都相信了。
“姑娘这是要走到哪里去?咱们也走了许久,该回去了,二少爷要是回来找不到姑娘,又要翻遍满府的找您了。”
晨露在人前会唤她二少夫人,但私下还是习惯唤她姑娘。
宫湄卿一笑。“他今天要去校场,不会那么早回来,咱们到秋波院附近走走。”秋波院是元奕纶的院子,前世她住的地方,也是这府里她最熟悉的地方,如今是宫湄娇住在那里。
她会想到秋波院,自然不是想碰到元奕纶或宫湄娇,而是想见到韩婆子,如今她已得知韩婆子是她凤娘子师傅的师姊,这一世她想正式拜韩婆子为师,学习更多医术。
“秋波院?”晨露吓了一跳。“要是遇到四姑娘……”想也知道,四姑娘对她家大姑娘该有多妒恨啊,可不要给四姑娘有使绊子的机会才好。
宫湄卿倒是淡定。“遇到便遇到,都是王府的儿媳,难道永远不见吗?我可没有躲着她的理由。”
主子这么说,晨露这个下人也只好依她了。
主仆两人由听暖阁信步走到了秋波院,宫湄卿即便是闭起眼睛也知道这院子的格局,前面是正房七间并着厢房,连着耳房,后院是正房七间并着两间抱厦,后面的抱厦冬暖夏凉,是她平日最喜欢待的地方。
进了院子,绕过迭砌考究、雕饰精美的照壁,镶嵌在上面的吉词颂语她倒背如流,跟着便会看见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游廊边上放着各色花盆,绕过几间小厅、暖阁便是正房大院了。
元奕纶附庸风雅,院子里种植了梅花、兰花、菊花,有专门的人打理,因此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长得很茂盛。
见到院子里的兰花和梅花树,宫湄卿心中五味杂陈。
那是她最喜欢的两种花,前世是她亲手栽的,这一世不知是谁种了它们……
晨露可没有主子的闲情逸致,她不安地劝道:“姑娘,咱们不要再靠近了吧,万一四姑娘出来问咱们为什么站在这里,四姑娘那个人又是个蛮不讲理的,要是咬定咱们想偷采她的花就不好了。”
原来在晨露眼里,宫湄娇是这种人啊!宫湄卿忍不住噗哧一笑。“那好,咱们到后院走走。”
前世她便是在秋波院的后院遇到韩婆子的,当时二房散了之后,韩婆子也不知去向,当时她自顾不暇,自然不可能还留意韩婆子。
她特意走到秋波院的小厨房附近,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眼前那推着一车菜肉要进小厨房的不是韩婆子又是谁?
因着前世韩婆子对她很好,她也就笑盈盈的朝韩婆子走过去,晨露不知道她家姑娘想做什么,为何要靠近一个秋波院的粗使婆子,连忙跟上。
韩婆子见了宫湄卿,双手离了推车,眼眸一垂,毕恭毕敬地施礼道:“老奴给二少夫人请安。”
“不必多礼,快请起。”宫湄卿脸上挂着亲和的微笑,伸手要扶韩婆子起来,见到对方眼中的诧异,这才想到这可是她这一世跟韩婆子的“初次见面”,而她的身分又是主子,韩婆子只是个厨房粗使婆子,她纡尊降贵地去扶个下人起来,确实是有失身分。
韩婆子疏离地道:“老奴还有活儿要干,二少夫人请自便。”
她一直垂着眼眸,躬身退了一步便重新推起推车进了小厨房,态度虽然恭敬却也冷淡无比,没有半点下人巴结主子的心思。
宫湄卿心中顿时疑惑不已。
怎么回事?跟前生不一样了,前生韩婆子明明在初见时便对她释出了善意,救她一命又教她医术,此刻怎么对她冷冰冰的,眼里显然拒她千里之外,实在让她想不透。
“姑娘亲和,但这个婆子也忒托大,对姑娘好生无礼。”晨露皱着眉,替主子抱不平。
宫湄卿脸露沉凝。
连晨露也瞧出韩婆子冷淡的态度,那就不是她多心了,这一世的韩婆子确实待她和前世不同。
重生后,她周围所有人的性格与处世都与前世无异,有改变的也是经由她而改变,比如她爹娘,就是没有一个是如韩婆子这般,明明前世待她极好,这一世却冷若冰霜。
看来她想再和韩婆子学医是不能急于一时了,得慢慢来,或许今日韩婆子有什么事才心情不好,她相信多来几次,必定能如同前世一般,与韩婆子建立起师徒之情。
两人出了秋波院,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迎面而来,见了宫湄卿像是吃了一惊,连忙福身施礼。
“奴婢见过二少夫人。”
宫湄卿认出眼前的美貌丫鬟是元奕纶的通房丫鬟丰儿,守本分,很得元奕纶的宠爱,前世被善妒的宫湄娇着人打死了。
前世宫湄娇只不过是个世子侧妃便容不下丰儿,如今宫湄娇是秋波院的主人,要打死一个通房丫鬟易如反掌,这件事她干涉不了,也不能提醒丰儿要当心宫湄娇,因为如今表面上她与宫湄娇“姊妹情深”,她还大度的成全了宫湄娇,让她嫁给元奕纶,自然是不能提醒丰儿当心宫湄娇了。
晚风吹来,主仆两人往听暖阁走,一路欣赏着园子里的香草花卉,让宫湄卿起了种药草的念头,两位师傅教了她不少种植珍贵药草的方法,若是她能成功将药草种起来,或许哪天会派上用场。
可足,珍贵的药草她想隐密的种,不想弄得人尽皆知,而听暖阁虽然大,却是没有一块隐密的园子可以让她种植。
“姑、姑娘——”
见晨露语气有些凌乱,宫湄卿从琢磨植栽药草之事里回神,抬眸见前方小径有个修挺身影大步流星而来,竟是元奕琛寻来了,后头元安气喘吁吁地跟着,手里搭了件雪白的披风。
她失笑地摇了摇头,心中泛起一丝甜意。
他也真是的,每日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动作的找她,只要她不在听暖阁中,他便会到处找她。
如果他的目的是告诉府里所有人他很看重她,那么他成功了,在府里确实无人敢怠慢她。
“到这里来做什么?”元奕琛取走元安手中的披风为宫湄卿系上,眉头锁了起来。“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做人家妻子的,在夫君回来的时候不出来接迎,反而到处乱跑,成何体统?”
宫湄卿呵呵笑道:“就是想让你找我才出来的。”
元奕琛拽了她的手走,元安与晨露识趣地远远跟着。
“真是想让我找你才出来吗?”元奕琛脸色蓦沉。“为什么偏偏是秋波院?不知道这里住着谁吗?以后不许你来秋波院,省得遇到那不干净的东西,想到你们曾有婚约,就让我满心不爽。”
宫湄卿哑然失笑。“敢问二少爷您是在吃哪门的醋?您不是横刀夺爱,成功将妾身变成您的妻子了吗?有没有必要这么防备啊?”
元奕琛霸道地道:“总之,我不喜欢你来这里。”
宫湄卿笑道:“只是一时贪看风景才走了过来,日后不来便是。”
她没说出自己来找韩子,因为当日她对凤娘子说是她无意间识得的韩婆子引荐她去江南寻医的,既是无意间识得,那么就算她知道了那人是凤娘子的师姊也不可能寻得着人,更别说准确地知道那人此刻便是在荣亲王府的秋波院小厨房里了。
“什么风景?”元奕琛不屑道,眼眸扫向院中花圃。“你是说这两地杂草吗?”
宫湄卿噗哧一笑。“哪是杂草?分明是奇花异草,就算是嘴巴歪了也不能说成是杂草。”
两世为人,她这才体会到被心上人在乎的滋味竟是这般甜,她喜欢他毫不讲理的霸道,因为他也同时将她捧在手心。
“在我眼里看来就是杂草。”元奕琛哼了哼。“若你喜欢看杂草,明日我就命人在听暖阁种两亩杂草,以后你看听暖阁的杂草就好,不需来看秋波院的杂草。”
宫湄卿啼笑皆非地道:“瞧你,说到哪里去了?这是一个将军该讲的话吗?真不知你都是如何派兵遣将的,在你的眼中,你认可的人永远是对的,你不认可的人永远是错的。”
元奕琛面露微笑。“你信不信我的手下们就是喜欢我这样不讲道理,喜欢我这样护短的性格?”
宫湄卿笑道:“得了,不要再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知道你深受爱戴成了吧?你可是为了手下一个小兵被杀,能在暴风沙中追了敌军百里的人呢,刚听到时我还以为你是个疯子,心想皇上圣明,怎么会用这么一个疯狂的年轻人当将军。”
她很喜欢他这自信,她知道他的自信在朝中会被嫉妒他的人解读为傲慢,那又如何?他是堂堂荣亲王嫡子,当朝郡王之中没有比他更尊贵的了,他有这个资格。
前生,元奕纶老爱和京中年轻的士大夫和年轻显贵聚会,但他和这些人结交都是有目的的,心机与城府,这两样东西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存在于他身上了,但元奕琛不同,他和京里的官员不过是泛泛之交,反而和关内的豪侠们交游,他从来不参加京城的夜宴,唯一交好的只有小侯爷陶书俊。
“所以你有在关心我的事喽?”元奕琛原就搂着她香肩,这时低头吻她一下,哈哈大笑。“事实上,很多事从边关传回来便夸大了,我没有追了百里,只不过追到了,也绝不让那人好死罢了。”
宫湄卿不置可否地嗯哼点头。“是啊,你的“凌虐”敌军也极负盛名,绝不会一刀了断,总要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战场上,他向来不讲究什么光明磊落的作风,他就是要制造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印象,敌军耳闻久了,还没见到他就腿软了,真见到了他,也没什么勇气向前奋战了。
“我的手段只会用在敌人身上。”元奕琛柔声地道:“就如同当日在小屋醒来的第一眼,见到了你,我便认定了你,我的手下也一样,一日是我的手下,我便有责任保护他们,唯有我变得强大才保护得了他们,若是我连吓阻敌人的能力都没有,就不配做他们的将军了。”
宫湄卿仰起螓首,眼儿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我知道,你无须跟我解释,难道我会不理解你,认为你是个残忍无情之人吗?”
“我就知道你是懂我的。”元奕琛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他扣住了妻子纤细的柳腰,顺势吻住她的樱唇,而宫湄卿也顺从地靠在丈夫结实的胸膛上,任他深吻缠绵。
对于两人忘我的深吻,后面的元安、晨露可尴尬了,两人同时别开眼去,假装看着天上的星星,心跳却同时扑通扑通的加快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们心想主子们应该结束了,试着偷瞄一眼瞧瞧时,两个主子竟是不见踪影,夜色掩映的小径上只有落叶飘落。
元奕琛与宫湄卿早一步回到听暖阁,宫湄卿想到元安和晨露那假装看星星的模样还忍不住想笑。
她突然有个想法,想为晨露找个归宿,前一世晨露还没嫁人就为了她被宫湄娇打死了,这一世她想为晨露寻得幸福,瞧着元安是个不错的人选,身为元奕琛的贴身小厮,地位比府里的下人高上一层,如果他们能日久生情就再好不过了,这红娘她当定了。
“在想什么?跟我在一起还走神?还在想秋波院的杂草?”元奕琛将她的小手牢牢攥握在手心里,惩罚性质的紧了紧。
“怎么敢想?”宫湄卿低头浅笑。
她喜欢极了与他这般没有目的的并肩漫步,她万万想不到在王府这深宅大院之中,她还能过如此悠闲快活的日子,做个闲散郡王妃,这都是因为元奕琛性格的关系,他极有主见也绝不妥协,因此从老王爷、柳老侧妃、荣亲王到王妃都不会来打扰她,也不必她晨昏定省的去立规矩,她只觉得前世那些勾心斗角的宅斗离她好远好远。
月色如水,元奕琛拽了宫湄卿往池畔而去,宫湄卿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对他投以闪闪发亮的崇拜眼神,也没在意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听暖阁廊榭繁复、阁楼交错,折桥相连接,通向各个小外院,院里院外皆草木青蒽、花团锦簇,一汪碧绿池水,池畔垂着杨柳青青,端的是碧树琼花、景色宜人,院子里外种了数不清的海棠,若是一路随着花树流水看那水榭歌台,定会忘了来时之路,起雾时,远看竟似一幅意境悠悠的淡墨山水画。
在听暖阁也住了一段时间,宫湄卿早把秋波院忘却了,除了这里犹如世外桃源,是一方她心灵可以休憩的小天地之外,相伴在她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与相爱的人朝夕相守,又怎么会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所以,过去她虽然觉得秋波院很是雅致宽敞,绝不逊于王爷王妃的院子,但如今一看却是万万比不上听暖阁,而她正是这听暖阁中的富贵闲人。
“到了。”元奕琛宣布,语气里有丝得意。
朦胧星月光芒映照下,宫湄卿抬头,见到一大圈原木栅栏,这小别院离听暧阁正房约莫走两盏茶的路程,她还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这高大的栅栏里是围着什么,周围不见半个守门的下人。
元奕琛领着她往里走,宫湄卿见到了一亩空地。
“我已下令任何人都不得来此,以后你便在这里种你想种的药草吧!只不过这里较为僻静,绝不许自己一人过来,一定要带上晨露、流芳才可。”
宫湄卿讶异地看着他,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她正在琢磨着要在府里寻一块隐密的地来试种珍贵的药草,他怎么就知道她的心思了?
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元奕琛由身后搂着她的肩,脸上漾着微笑。“是不是很感动?”
宫湄卿轻轻点了点头。“与我想要找的地方半点不差。”她疑惑地问道:“你怎知我想找地方种药草?又是什么时候悄悄安排的?”
“这还不容易,知妻莫若夫,同床共枕,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也太小瞧我了。”元奕琛笑着将她转过来,捏捏她柔软的耳珠子,抬起她下巴,邪恶的笑睇着她清灵的娇颜,调戏道:“为夫的所做所为如此符合娘子的心意,娘子打算如何表达你的谢意?”
什么所做所为啊?他那胡诌的登徒子模样令她噗哧一笑。“夫君,娘子夜里随便你折腾,行了吧?”
元奕琛眼睛放光。“现在就是夜里。”
宫湄卿笑着摇头。“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会儿呢,看看要种什么药草比较适合……”
“二少夫人!二少夫人!”
远处传来一声声的寻人声音,而且不止一个人。
宫湄卿心里一惊。“这是在找我!”
元奕琛莞尔。“府里的二少夫人还有谁?自然是在找你了。”
宫湄卿忐忑不安地道:“是出了什么事?怎地派出这么多人找我?”
在她的记忆里,前世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大事啊……
元奕琛拽了她的手。“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两人出了木围栏,出了折桥,就见双儿提了灯笼在找人,远处也有些小厮丫鬟在声声呼唤二少夫人。
她忙叫住双儿。“双儿!”
双儿听见主子的声音,猛地转身,见了宫湄卿就在不远的桥头,顿时脸现喜色,忙奔过去匆匆给两人施礼后,掩不住欣喜地说:“二少夫人,国公府的夫人生了!生了小少爷!”
宫湄卿也是惊喜不已。“我娘生了?”
双儿喜悦地道:“适才老爷派人来传消息,夫人跟小少爷都很平安。”
想到弟弟,宫湄卿真想立刻回去看看,但这么晚了,她这样夜奔娘家又不合礼制,王妃便算了,便是知道也一定能体谅,若是被小许氏知道了,免不了又会拿此事做文章。
“哪来这么多顾忌?”元奕琛嘴角一扬。“想回去看看便回去,我带你出门,谁能说什么。”
宫湄卿知道即便是元奕琛主动提了,自己也不能顺从,但她决定不理那些繁文缛节,前世她遵循了一切的繁文缛节,结果却是落得那种下场,如今她又何必事事遵行礼教。
宁国公府的第一个小少爷出生,大门口张灯结彩显得喜气洋洋,宫湄卿在元奕琛的陪伴下夜回娘家,宫尚儒见了他们回来很是高兴,正在与来道贺的几个嫡弟、庶弟小酌的他,直说要女婿陪他喝两杯,元奕琛便从善如流地加入筵席了。
宫湄卿在夏氏房里抱着初生的弟弟,眉眼里全是笑意,床上夏氏已经累得睡着了,不知道女儿女婿都回来了。
宫湄卿看着弟弟白胖可爱的粉红小脸,那浓长秀气的眉毛跟自己十分相似,心中的喜悦油然而生,看着便错不开眼。
她娘果然应验了凤师傅的诊断,生了儿子,她想着要派人送封信给她凤师傅说这个好消息,若她两位师傅能来喝杯满月酒就更好了。
其实,她成亲之前也派人送了请帖去江南给两位师傅,本想他们若来庆安城,她再告诉他们自己嫁的人是貔貅,可是他们却没给回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去游历江湖当铃医了。
“这是……”蓦然间,她看到弟弟手背上的胎记,不由得一震。
“是胎记呢。”芙蓉一笑。“大姑女乃女乃不必担心,稳婆说长大了自然会变淡,没变淡也无妨,左右是男孩子,不妨碍议亲的。”
宫湄卿震撼地盯着弟弟手上的胎记,她会如此吃惊不是因为弟弟手上有胎记,而是因为前生雪姨娘生的振哥儿,手上也有同样的胎记。
振哥儿天真可爱,打从牙牙学语便最常将她这长姊挂在嘴边,她一直将他当成自己的嫡亲弟弟,前生当年幼的他被斩首时,她的心有说不出的痛。
而如今,她的嫡亲弟弟手上竟有着和振哥儿一模一样的胎记,这……这难道是她娘将她最疼爱的庶弟生回来了?
她忙问芙蓉,“孩子命名没有?”
芙蓉笑道:“老爷已经帮哥儿取好名字了,按族谱的玉字,小少爷取名为宫玉振,振兴的振。”
宫湄卿不由得低呼了一声,心里的激动笔墨难以形容。
芙蓉吓了一跳。“怎么了吗?大姑女乃女乃,这名字有何不妥?”
“没事,没什么。”宫湄卿忙稳住神色。
她压抑着心里的波涛汹涌,忍不住紧紧将弟弟抱在怀里,心中无声地感谢老天让她有了弥补的机会,让振哥儿回来做她的弟弟,而且这一回是她的嫡亲弟弟,不再只是庶弟,她会好好守护振哥儿,将前世未能给他的全部都给他。
转眼便进入了九月,宫湄卿记得前生这时节的大事便是老太爷元笙的七十大寿,而这场寿筵连太后也很重视,那时宫里送来的贺礼多到需要另开一间库房来堆放,文武百官也全到荣亲王府来道贺,没有一个缺席,足见元笙的地位之高。
前生,宫湄娇得了小许氏的提点,费尽心思找了一套古籍孤本,所谓黄金有价,古籍无价,像元笙这样地位崇高的富贵之人,什么金银财宝没有?但再多的金银财宝也买不到古籍,朝里很多着重学问的大臣便是好这个,除了相赠,一般的买卖管道是买不到古籍的。
当时,她送了一座自己绣的屏风,虽然她绣工了得,绣图又极富高山流水的喻意,但与那套古籍相比根本就是云泥之别,而向来冷待二房的老太爷也首度对小许氏和宫湄娇露出了赞许的笑容,她自然又被撇到一边去了。
因此,当寿筵的日子定下来,她便到云绘院找王妃商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王妃,但她没说出二房可能会去寻找古籍孤本之事,毕竟如今情势已经与前世不同了,很多事情改变了,她没把握宫湄娇是否会去寻那古籍孤本做寿礼。
前世,她与宫湄娇都是小许氏的媳妇,三个人再怎么不和也是同一阵线,而现在她是大房的人,自然与王妃站在同一阵线。
“你是说梁曲吗?”王妃对这提议很是喜出望外,她欢喜的拉住宫湄卿的手,喜道:“孩子,你真是聪慧,竟然想得到表演梁曲,不过这梁曲并不容易,你有把握吗?”
宫湄卿微微一笑。“母妃请放心,儿媳自然是胸有成竹才会提起,绝不会失了您与相公的面子。”
她前生便知道过世的老太君是梁国人,大越国与大梁国是友好邦交国,两国相邻,边境管制极为宽松,子民通婚很常见,当年老太君是大梁皇帝嫡亲弟弟岚亲王的嫡长女,嫁给当时的大越荣亲王元笙可说是门当户对,两国间的一段佳话。
梁曲优美,元笙受了爱妻的影响也很喜欢听梁曲,前生她在寿筵上输给宫湄娇之后想讨好元笙,这才开始苦练梁曲,没想到开始练习之后她便爱上了梁曲的优美,也在她苦闷孤寂的深闺日子开了一扇窗子,她竭尽所能地学唱,已经不再是为了讨好元笙,是为了给自己解闷,而现在她拥有的优势是她后来数年间学到的新梁曲,此时还没出现,必定能艳惊四座。
王妃见她笃定便也放心了,正事聊完又关切地问:“琛儿待你可好?若是待你不好,你只管告诉娘,娘一定教训他。”
宫湄卿微微一笑。“相公待我很好,母妃不必担心。”
前生她虽是小许氏的媳妇,但从来没讨厌过王妃,因为王妃心地纯良,没有害人心思,待府里下人都很厚道。
王妃本也是聪慧干练之人,否则不可能成为荣亲王府的当家主母,只是那小许氏太会做表面功夫,与雪姨娘、宫湄娇如出一辙,王妃当小许氏是庶妹,对小许氏照顾有加,从没防备小许氏这个“自己人”,但她把小许氏当自己人,小许氏却没有将她当自己人,万般算计,千般陷害的将她哄得团团转,直到元奕琛在边关失踪,下落不明,她听从荣亲王的话收了元奕纶为嫡子,元奕纶坐上世子之位后,小许氏母子才露出真面目,让她十分懊悔。
这些事,都是后来她嫁给元奕纶之后,无意间听见他们母子谈话才知晓的,他们母子直说王妃天真,小许氏说,当年两姊妹同时嫁入荣亲王府,照理,王妃身为正室,有身孕之前,连同她这个侧妃在内的所有姨娘都要喝避子汤,但只因为她对王妃楚楚可怜的说自己身
子弱,大夫说了若再喝避子汤,可能一生都无法怀上孩子,因此王妃便生了同情,允许她不必喝避子汤,这才让她先怀了孩子,后来王妃虽然也怀上了,却不是王府长孙,令她十分得意。
幸而,前生虽然荣亲王被斩首,二房流放,令荣亲王府蒙上了一层阴影,但王妃却是安然无恙的,只是失去了丈夫的她后半生会如何度过,恐怕也是孤寂和神伤吧……思及此,她更坚定了自己要扭转王妃命运的决心,心善的王妃有资格得到丈夫的爱,荣亲王从没有好好了解过自己的妻子,只要他肯去了解,他就会发现王妃比小许氏值得他爱。
“这样娘就放心了。”王妃笑得和蔼。“纶儿与你那庶妹闹出那样的事后,琛儿主动提出要迎娶你做为补偿,我与王爷和老太爷都很吃惊,以为他说说罢了,没想到他竟是认真得很。”
宫湄卿自然不会说出两人早在江南相识时产生了感情,她听了只是笑一笑。
王妃又继续说道:“琛儿素来不看女子一眼,也不收通房小妾,我还很担心他是不是……是不是好男风……他娶了你真是太好了,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宫湄卿这时终于瞪大了眼。
原来王妃一直以为儿子好男风啊。
这也难怪了,都过二十了,从来不看女子又不收通房小妾的,当然会令人产生误会了。
见媳妇把眼睛瞪得圆大,王妃忙道:“哎呀,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琛儿,他若知道定会恼我的。”
宫湄卿噗哧一笑。“我知道,我不会说的,不过也难怪您会误会了,京里有此想法的人想必不在少数,如今也算澄清了。”
王妃频频点头。“就是这个道理,等你们再生下宝宝,也没人会误会了。”
宫湄卿双颊一阵绯红,心里便有些荡漾。
他们恩爱频繁,她要怀上孩子是指日可待的事。
想到她与元奕琛的孩子,她心中也很是期待,前生她的遗憾之一便是没有生下孩子,没有为人母,这一世她一定要圆了那遗憾。
说了会子闲话后,宫湄卿若无其事地问道:“母妃,听闻许侧妃的表弟昨日来府里做客了?”
“你是说瑞铭那孩子吗?”王妃不以为意地道:“说起来,我在他极幼小时也见过他一面,这么久没见,昨日一见,如今他也长得仪表堂堂了,说是在准备参加明年的秋闱呢。”
宫湄卿知道小许氏的生母蓉姨娘在怀远伯府地位普通,长年受到伯夫人的欺压,那蓉姨娘本姓陆,娘家只是个小商户,陆瑞铭虽是蓉姨娘兄长的嫡子,但要迎娶荣亲王府的姑娘那真真确确是高攀了,若是真娶成了,那陆家的层次可就大大提升了,连蓉姨娘在怀远伯府的地位也会跟着上升。
她一定会出手阻止陆瑞铭染指满儿,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昨儿陆瑞铭才刚住进来,定然是力求表现想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她不会在这时候就提点王妃要注意陆瑞铭,否则王妃定会起疑心。
这时,一名婆子打了帘子进来,手里端了托盘,里面搁着两盏茶,她笑盈盈地道:“王妃和二少夫人说了这么一会子话,想必口也渴了,喝杯红枣茶再继续聊吧。”
宫湄卿见到那婆子倏然一惊,这不是王妃的女乃娘傅嬷嬷吗?
这傅嬷嬷素日里仗着自己是王妃的女乃娘便狐假虎威、倚老卖老,对云绘院的婆子丫鬟颐指气使,嚣张惯了,这些都不要紧,最可恶的是她身为王妃的女乃娘却被小许氏给收买了,帮着小许氏让王爷讨厌王妃。
元奕琛失踪后,荣亲王提出要改立元奕纶为世子,这傅嬷嬷也没少出力,在王妃耳根子旁说了许多元奕纶的好话才让王妃最终点了头,而王妃却是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傅嬷嬷的真面目,若不是她两世为人,前生早从小许氏那里知道傅嬷嬷是个可以被银子收买的人,谁会想到王妃的女乃娘竟会出卖王妃。
这可恶的老虔婆,她一定要想个法子让她被逐出王府,不能在王妃身边作乱。
“卿儿,你喝喝看,这红枣不是一般的红枣,产自大理国,是宫里的贡品,素日里是太后、皇后和贵妃们在喝的,皇上特别赏赐给咱们荣亲王府的女眷,冬日里喝着,手脚也不冰冷了。”王妃笑着说道。
宫湄卿悠悠品茶之后,从善如流地点头称赞道:“嗯,确实回甘清甜。”
见她喜欢,王妃也很高兴。“你喜欢的话,回头我让丫鬟送些去你那里。”
“娘!”宫湄卿喝完了茶,忽然亲亲热热的唤了一声。
那一声娘直把王妃喊得喜出望外,她原就不喜欢母妃这样生分的称呼,又碍于规矩,此时听见宫湄卿喊娘,忙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告诉娘,娘都为你做主。”
宫湄卿又怎么会不知道王妃有多寂寞,才会对她这个儿媳的亲近如此开心,她嫣然一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儿媳听说娘很会做甜点,而父王和相公都喜欢吃甜点,现在咱们左右也无事,不如娘亲自下厨做些甜点,儿媳在旁边学着,再请父王和相公过来品尝如何?若知道是娘亲手做的,父王必定也会高兴。”
从来没人向她如此提议,因此王妃一愣,她还没开口,傅嬷嬷就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万万不可啊!这可万万使不得,王爷要是吃着不满意,怪罪了王妃怎么办?再说了,二少夫人初来乍到有所不知,王爷根本不会来云绘院,这做了也是内搭。”
宫湄卿在心中冷笑,这婆子素日里就是如此泼王妃冷水的吧?只要王妃想为王爷做点什么,这婆子就忙不迭的反对,令王爷感受不到半点王妃的关心和重视,久而久之便对王妃日益冷淡。
今天她便要让傅嬷嬷知道,从现在开始事情不会照着她想要的方向走,她最好收敛些,否则她不会袖手旁观。
看着傅嬷嬷不以为然的嘴脸,宫湄卿也不发火,只微微笑了笑。“嬷嬷此言差矣,父王不会来,咱们可以诚心诚意地去请他过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傅嬷嬷仍是不死心,继续冷言冷语地道:“可是王爷根本不喜欢吃王妃做的点心啊!”
要是她没将此事挡下来,被小许氏知道王爷吃了王妃做的点心,小许氏那女人绝不会对她善罢罢休。
宫湄卿噙着微笑。“父王根本没吃过娘做的点心不是吗?嬷嬷又怎么会知道父王喜不喜欢?莫非嬷嬷是不想父王喜欢吃娘做的点心吗?”
傅嬷嬷脸色僵了一僵,生硬地道:“老奴岂敢,二少夫人的意思是,老奴不为王妃着想吗?真真是天地良心,王妃可是老奴女乃大的,当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般的疼爱,老奴又岂会不为王妃着想。”
宫湄卿气定神闲地道:“既然嬷嬷与本妃都是为了娘着想,那么就没问题了,也没什么好争论了,劳烦嬷嬷通知小厨房一声,王妃要亲自下厨做点心。”
她故意抬出郡王妃的头衔来,便是要提醒傅嬷嬷,她不止是这府里的二少夫人而已,她还是郡王妃,她和王妃婆媳在说话,有个奴才下人插嘴的余地吗?
傅嬷嬷还想借口宫湄卿曲解她一番好意来闹,却是闹不起来,宫湄卿那几句话四两拨千斤的把话给堵死了,若她再不依不饶阻止王妃下厨,倒显得她真的不为王妃着想了。
傅嬷嬷心不甘情不愿的下去了,王妃有些不安。“其实嬷嬷说的也没错,王爷或许会不喜欢吃我做的点心。”
宫湄卿在心里叹息。
可怜王妃也同她娘亲一样,空有百种心思却是不敢付诸行动,也难怪会被个小小的婆子给吃得死死了。
她微微一笑,淡定道:“娘不需杞人忧天,若是父王真不喜欢吃,还有相公和我吃呢,我可是个吃货,一定会将娘做的点心吃得一个不剩。”
有了媳妇儿的“壮胆”,王妃当真亲自下厨了,她厨艺原就极佳,加上宫湄卿的献计,将她前生吃过的一款甜点说给王妃听,王妃试着做出来,倒也有模有样,试吃之后,不止宫湄卿,连同那些打下手的厨娘都说好吃,王妃也就放心了。
王妃花费了两个时辰,做了三盘不同口味的甜馅儿点心,一半用食盒捡起来让宫湄卿带走,她让凤瑶去请王爷,原是不抱任何希望,没想到王爷却来了。
荣亲王也没想到妻子特意着贴身丫鬟请他来,不过是要他吃点心,他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才过来。
这还是妻子第一次请他过来吃点心,说是亲手做的,又令他意外了。
两人成亲也超过二十年了,他连妻子会做点心都不知道,足见平日对她的漠不关心到了什么地步……于是本来要走的他坐了下来。
王爷留下来吃点心,还夸赞好吃,一连吃了许多……王妃忙让贴身大丫鬟锦衣去告诉宫湄卿这个好消息。
宫湄卿也没想到成效会这么好,暗暗思忖着,足见荣亲王对王妃不是绝对的无情,只是王妃不会表达,而王爷也不会主动,加上小许氏一直挡在他们中间,只要她好好琢磨,要帮王妃得到王爷的心也不是不可能,要改变王爷,让他不去动那逆谋的心思是当务之急……这都是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王爷如今偏袒二房,要让他将视线转到大房身上,她就必须做出一件令王爷刮目相看的事来。
因此,她加紧了暗中找乐师和歌舞姬的动作,其余时间都足不出户的待在听暖阁里回忆前生的梁曲,绞尽脑汁想那些台步、身段、手势等等,虽然前生她对梁曲烂熟于心,但仅限于自己唱,要演一本戏可没那么简单,因此用了几天时间,好不容易才编出了一本戏。
戏编好了之后,她自己在房里哼唱时不小心被元奕琛听见了,他一定要听听她的“寿礼”,她才唱了一个段子给他听,他听了之后目中光芒大盛,惊为天人,直说就连老太君在世时他也从未听过如此绝妙的梁曲,肯定能令老太爷两眼放光,什么值钱的贺礼都看不上,整天歪缠着要她唱曲。
“莫要胡说了,老太爷哪会如此不正经,歪缠着孙媳妇唱曲儿。”宫湄卿在心里暗自好笑,他当然没听过了,那是以后才会有的梁曲曲风,她先借来用了,听在他耳里当然新鲜了。
“你那是什么笑容?”元奕琛一把将嘴角泄笑的妻子搂进怀里,挑眉道:“你这笑容是在笑我孤陋寡闻吗?”
宫湄卿抿嘴笑道:“没有啊,你别冤枉好人。”
“分明就有。”元奕琛已经搂着她压进了床里,在她脸上轻轻捏了捏,又亲一口。
适才她翩翩起舞时举手投足都极美,早撩动了他的心弦,此刻将她抱在怀里,床又在旁边,他怎么忍得住心中的。
宫湄卿还没回过神便被丈夫抱上了床、压上了身。
她笑着推他。“还早呢,要做什么啊,我还想多唱几遍,看看哪里要修改。”
元奕琛深邃带火的双眸尽显霸道,他双手不由分说的开始解她衣裳。“要唱也得灭了为夫的火再唱,没得商量。”
他一个弹指,一盏烛火灭了,只留烛光微弱的一盏烛火,手一挥,芙蓉帐也层层落下。
宫湄卿拿他没辙地笑叹,看看眼前的俊脸,那眼里闪烁着两小簇火光呢,自己若想与他挑灯夜话、共剪红烛那是不可能的事,这只貔貅,真真是她命里的天魔星。
她蓦地小手主动搂着他颈子,悠悠吻住他温润的双唇。
元奕琛对妻子的主动又惊又喜,这一夜少不得又是一番厮缠恩爱。
事后宫湄卿娇懒地躺在丈夫的臂弯里慢慢地睡着,这种安心是她前生未曾享受过的,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只觉得天塌下来都有他为自己顶着……
有了元奕琛的协助,乐师和歌舞姬很快便找齐了。
在元奕琛的坚持下,全部的乐师和歌舞姬都签了死契,为免走漏风声,他安排全部人都住在荣亲王府旁边的将军府里,由元安安排几个自己人看管着,找了几个绣娘来为她们缝制戏服。
宫湄卿每日督促乐师和歌舞姬们练唱三个时辰,叮嘱她走后,她们还要自行练唱,不过也不能练习太过了,若将嗓子累哑了可就糟了。
至于她编不出的曲谱方面,幸而四个乐师都是个中高手,顺利地根据她的曲子编出了曲谱,需要的乐器也都找齐了,如此日复一日,歌舞姬们的身段、唱腔与走步都日趋完美。
她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仍坚持礼不可废,每日去向老太爷、老夫人、王爷、王妃请安,前生她便是吃了这方面的大亏,听了宫湄娇的话,真以为长辈不喜欢她日日过去打扰便不去请安了,都不知道府里下人都在议论她身为国公府的嫡女却不懂规矩,而宫湄娇自己却天天去长辈跟前立规矩,早晚两遍晨昏定省都没耽搁过,莫怪长辈们都偏疼她了。
重生后的她可是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当她有利用价值时,谁都会掏心窝子对她好,而当她失去价值时便会被所有人弃之如敝屣,更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
这一世,她打定主意越是这种细节越要做好,绝不再落人门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