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陆功勤跟苏深雪坐在床边低声交谈。
“真没想到此事会如此顺利。”苏深雪悄脸难掩喜意。
陆功勤虽也欢喜,但眼底有一丝歉疚。“他如此相信我们,但我们却……”
“嘿。”她打断了他,“我们并没骗他呀。”
“我们与他的相识是经过设计,并非偶然或缘分。”他说。
其实在他们搭救赵庆羽之前,早已知道他的身分及来历。
自决定返京并回到陆家讨公道之后,苏深雪便有了很多的想法。打仗,是需要武器的,可是陆功勤却一无所有。
他虽是周氏当铺的孙少爷,但因是外姓人,并无继承之权。
这样的他,一旦回到陆家,那无疑是羊入虎口,任人宰杀。为了与秦氏这只母老虎抗衡,他得先变成一头老虎。光有陆家嫡子这个头衔是不够的,他必须要有身分及权势。
于是,她去信向阳与爹商量,却得知一个消息,那便是喜欢微服出宫,四海游历的三皇子——赵庆羽正在宫外。
苏雷远的一位好友跟赵庆羽是忘年之交,而且是少数知悉他身分的江湖人士之一,这位友人透露了赵庆羽的消息跟行踪给苏雷远,好教陆功勤跟苏深雪有机会接近他。
那日,趁着赵庆羽及他的随从在一茶栈歇脚时,先偷偷破坏他们的马车并给马匹喂了药,使马匹脚程变慢。
而在那之前,苏雷远已经情商一名驯养大狗的友人将其大狗运至官道附近。这些大狗都受过训练,一个口令便能使唤它们。
待赵庆羽的马车损坏并翻覆,那友人便放出大狗攻击马车,此时,陆功勤与苏深雪便假装路过,对赵庆羽伸出援手。
陆功勤一声“撤”,便斥退了狗群,那也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早在那之前,他已经先跟狍王认识并培养了一天的感情。
这件事从头至尾都经过精密的计划跟计算,不容一丝差池,唯一不在计划中的是赵庆羽伤了肩膀,幸好他受的伤并不严重,而陆功勤又略懂医术。
“虽说我们与他的相识是经过计划的,但我们并没欺骗他的感情。”她一笑,“敦王虽是皇族,却有江湖儿女的豪迈性情,他对我们是真,我们对他也是真,至于如何相识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你说的也是,只不过……”
“功勤,”苏深雪握着他的手,深深的注视着他,“你没有武器是无法跟秦氏打仗的,而敦王便是你最强大的武器。”
“这么一来,总觉得我们利用了他。”他蹙眉一叹,有点懊恼。
“或许现在看来是这样吧。”她淡淡一笑,“但我觉得是互助。”
闻言,他微怔,“互助?”
“嗯。”她点头,“如今他先助你壮大,日后你便会是他的后盾。”
陆功勤疑惑,“我不明白你说的。”
她眼底闪着黠光,“他是皇帝最喜欢的儿子,也是众皇子里唯一已封王,相信一定有其它皇子对他所拥有的眼红。陆家只两子,都能因为争夺继承权而搞出人命,更别说是皇家了……”
他听着,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自古以来天家无情,争权夺位,手足相残之事,不曾间断。”她神情严肃,“现在你在他的帮助下站稳脚步并壮大,日后便能助他顺当的登基为帝,相辅相成,便是相助,何来利用之说?”
听完她这番话,陆功勤真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以一种崇拜的、欣赏的眼神注视着她,“深雪,你真是让我惊讶。”
“是吗?”她咧嘴一笑,“很崇拜我吧?”
他一笑,将她轻揽入怀,“是啊,崇拜得不得了,我陆功勤必是祖上积德,才能得到你这般聪慧的妻子。”
“我这么棒,你应该不需要三妻四妾了吧?”她突然抬起脸来,注视着他。
他微怔,“我什么时候说要三妻四妾了?”
“自古以来,多少男人不是如此?他日你成了陆家当家,拥有权势,就算你不想,也有人会给你出主意,弄不好……皇帝还想赏你个公主什么的……”她一脸正经,“我跟你说,你若要娶其它女人回来,我会离开你。”
迎上她坚定且强势的眸光,他微微一顿。
“我没办法跟别人共享丈夫。”她斩钉截铁的说,“钱能分别人花,丈夫可不能分人睡。”
听见她这么说,再看见她那严肃的表情,陆功勤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深雪啊深雪……”他一把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我守了你十年,怎么都不肯离开你,对我来说,你就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她偎在他怀里,听着他这些话,脸上漾着幸福笑意。
“我不会做出让你伤心的事,更不会委屈了你。”他端起她的脸,深情的注视着她,“别说是公主,就算是给我天上的仙女,我都不会要,我只需要你。”
他这番话,教她眼眶湿润,心情激动。
“你要是敢骗我,我会揍你。”她语带警告,但眼底充满情意。
他朗朗一笑,将她的脸压进自己的胸口,她虚张声势的挣了两下,最后便乖顺的靠在他的胸口。
返抵京城,赵庆羽便带着两人入宫。
他们虽早知赵庆羽的身分,还是装出惊讶惶惑的反应及表情。
稍后,赵庆羽领着他们进御书房见了当今圣上,并向圣上说明青城城郊所发生的那件事。
因先前皇贡事件,皇帝已听钦差讲述过两人之事,且他还亲颁御匾,因此对两人并不陌生,尤其是苏深雪的机智过人,更是让他印象深刻。
如今两人又搭救敦王有功,皇帝为奖赏他们,便赐陆功勤一袭黑色虎袍,封名“将人”,赐苏深雪一把玉尺,封名“智女”。
这两个封号虽不具有官职及实权,却是因功而获得皇帝赐名,亦是不同凡响。
赵庆羽并未将陆功勤返回陆家的真正目的告知皇帝,原因无他。若真要为陆功勤及他死去的娘亲讨公道,不必圣上出手,贵为敦王的他亦是易如反掌。
但这么一来,便失去了意义。
这仇,得由陆功勤自己来报,这冤,得由陆功勤自己平反,唯有如此,才能告慰他双亲在天之灵。
为助陆功勤,赵庆羽当着圣上的面,请求与陆功勤结为异姓兄弟,但此事有违皇族律法的第三十一条,皇族不得与平民婚嫁或认契,因此圣上并未答应。
他未答应,只是碍于律法不得破坏,但却默许赵庆羽与陆功勤私下认为义兄弟。
就这样,陆功勤为兄,赵庆羽为弟,两人的缘分越结越深。
在敦王府做客三日期间,赵庆羽已派人在京城大街小巷传播消息,说十年前被绑失踪的陆家嫡子陆功勤回京了,而且还因为救敦王有功,获御赐的黑虎袍及封名将人,而其妻苏深雪则因追回皇贡有功,获赐智女。
还有人说陆功勤是敦王的拜把兄弟,情谊深厚。这些事,当然都进了秦氏及陆功在的耳里。
初闻此事,秦氏难以置信。她一直以为陆功勤在十二岁那年便已死去,因为当初在她的收买下将陆功勤掳走的匪徒是这么告诉她的。
那帮匪徒说他们将陆功勤带至深山里,将他推下悬崖,终她此生,他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而如今……
这日,秦氏的胞弟秦新急急忙忙赶来——
“姊啊,不好了不好了!”
秦氏正心烦意乱,听他不好不好的叫着,表情更是难看了。
“什么不好不好的?你喳呼什么?”
“姊啊,他、他回来了。”秦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陆、陆功勤正在回来的路上啊!”
“什么?!”
“刚才我在大道上看见了,他自敦王府出来,敦王还派了辆马车送他,行经大道,人人都在争睹,”秦新神色焦急,“我看再不用多久,他就会——”
“行了。”秦氏打断了他,心里很乱。
虽说陆功勤返京的消息已传遍京城,但毕竟没看见人影,她还有几分存疑,如今秦新说他正在回来的路上,而且是由敦王府出来,那便证实此事不假。
这十年来,她一直以为陆功勤已经是个鬼,可如今,鬼就要出现在她眼前了……
她告诉自己不能慌,不管如何,她得做做样子。
“娘!”这时,陆功在也神情惊慌的跑进来。
“别说了,我都知道。”她冷静下来,不慌不乱的说:“立刻找人去把他以前住的勤学轩整理妥当。”
闻言,陆功在一愣。“娘,您说什么?”
“别问了,快照我说的去做!”秦氏沉声喝令。
陆功在懊恼的答应了一声,旋身离开。
“姊,这事你看……”秦新上前,低声的问。
“我还能怎么看,先挡着吧。”她表情凝重,“功在这孩子糊里胡涂的,就怕他闯祸,你给我看紧他。”
“那陆功勤呢?”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目光一凝,眼底迸射出阴沉的光,“可我秦倩也不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