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芮柚紫搬回栖凤院。
她待在思过院的最后一夜,突如其来的寒流,使得花草树木全敷上一层冰霜,举目所见都是白茫茫的雾淞,一觉醒来,今年延迟了的初雪浅浅的覆盖了大地,天空摇晃的雪花说有多可爱就多可爱。
她前世所在的城市不曾下雪,从窗子看见这一片雪白,趿了小鹿靴,罩上兔毛披风,就往外跑。
正捧着热水入内的回雪整个被炸毛了,放下铜盆,顾不得其他,就算冷空气灌进喉咙声音瞬间分岔也直嚷着,“小姐,不能跑……您还没梳头漱洗,衣服不够暖……您是双身子的人呐。”道到后面简直是哀号了。
“知道、知道,我都穿上了……管家婆。”她的声音远了,仍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兴奋和压抑的快乐。
这一嚷,屋子里的人都出来了。
只见芮柚紫像小孩似的捧着肚子,踢踢这,小跑两步,又想起什么,和小肚子嘀咕了两句,又踩了两踩。
看过鸡舍里的母鸡和白羊,这会儿踱到两棵大树下面,用力踹了它一脚,大树不为所动,她嘟囔了两句,正要转头离开的时候,高处的皑皑白雪团骤然滑落,整好掉在她头上,打得她一头狼狈的白。
她怔了怔,咯咯发笑。
原来雪是这样的,白白冰冰的,用手指轻轻一模就化了。
她就像一尊小雪人站在院子里,头一摇,摇散了那些雪粒子,惬意蹲下来伸出手指轻弹小雏菊花瓣上被雪掩了的雪渍。
这一切全落进任雍容眼里。
他今天穿了件月白深衣外搭大红绣孔雀纹锦袍,乌黑的头发用根玉簪挽着,绝色的五官,微扬的凤眼表情柔软,不同于平常的放肆张狂,整个人显得明亮从容。
他把芮柚紫在外头的一切全看在眼底,这么纯粹的快乐他很久没看到,他见过的女子有各种面貌,但是总月兑离不了头饰和华服。
他发现这小女人最美的时候,不是锦衣华服,不是满头珠翠,而是自然天真憨趣这些微小的细致处。
他看着她眉目舒展,如一幅缓缓打开的画卷,自然写意,柔软慢慢就从心底溢了出来,情不自禁。
见到雪,玩得像小孩的人见到了从不跟她客气、老早把思过院当他书房跑的男人,顿时
喜悦化成了不容错识的冷淡。
“郡王。”她屈膝请安。
她脸上美丽的微笑被收拾得涓滴不剩,任雍容心中暗叫不妙,她好像不怎么欢迎自己啊,他以为他们的关系在持续稳定进步中不是?
“你没有别的事情好做吗?别有事没事就往这里来。”这话是活生生的驱逐令。
这是人妻对夫婿该有的态度吗?
那些婉转温柔、细致体贴……得了,他瞧上她的也不是这些,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他轻咳了下,掏出自己的帕子,一指指着她的脸上。
“你鼻涕流出来了。”
“啊!”好窘!芮柚紫大惊失色,连忙捣着鼻子,她的脸不受控制倏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任雍容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笑得很没形象,可能不敢放声大笑的缘故,这时声音听起来显得沉厚,给人一种温润醇实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芮柚紫一手捣鼻子一边吸鼻子,另一手想从衣袖里找帕子未果,见任雍容递过来的帕子很自然就接了过去。
“冷为什么不作声?快回去吧,小心着凉。”他脸色铁青的提醒,太不会爱惜自己,但是看着她被揪得红通通的鼻子,心里又软了。
她没想到任雍容会说出这番体贴的话来,擦了鼻涕,连连点头。“我进去就是了。”因为帕子还捣在鼻子上,以至于她说话的声音带着含混不清的嗡嗡声。
任雍容唤来段氏令她去煮姜汤,要煨得浓浓的,再端给芮柚紫,等她喝完,监督着她盖上被子发汗。
段氏应声去了。
“栖凤院的地龙我让人烧好了,反正你早搬晚搬总是要搬,不如我们一道过去好了。”他暖暖气息才扑在她耳边,芮柚紫已经被拽得一个趔趄,撞到他怀里。
她轻轻的颤栗了下,不经意闻到自他身上传来松柏香,又看见他弧线优美的下颔,紧抿的薄唇,有几分刚毅决然,隔着厚厚的袍子也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跳动,背脊窜过陌生的酥麻感。
为什么会这样?这家伙是专程来搬人的吧!
她有腿,自己想过去的时候自然会过去,用得着他来下指导棋吗?
任雍容转头朝往站立在院子一隅的月牙吩咐,“姜汤熬好了就送过来。”
芮柚紫听见了月牙的应诺声,眼前突暗,只觉得自己被兜头包了起来,身子一轻,双脚离地,人已在任雍容的怀里。
她忿忿的挣开那大氅,“别老是把我当孩子。”
这人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动手动脚的把她抱来抱去,早知道她刚刚就该先踹上一脚做本钱,只叹机会已失。
“乖,别动来动去的。”这样哄人是任雍容,但是一转身,声音骤降,吼的是回雪,这人也是任雍容。“发什么愣?不知道要跟上来吗?”
芮柚紫用力挣出一张脸来,“不许吼她!”她的人不许别人欺负。
任雍容头顶冒烟,这小女人真不能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是个得寸进尺,令自己夫纲不振的柚子。
但目前她那身子,是骂不得也打不得……
他神色怏怏,又带点恼火,一路无语抱着芮柚紫回到原本属于她的旧院子,把怀里的小人儿放在榻上。
“你就在这里歇着。”
芮柚紫见他额上青筋隐隐,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但还是决定低头,心虚的道:“我让你不许骂回雪,因为她是我很重要的人,你生气了吗?”
“芝麻绿豆小事,我是这么小鼻子小眼睛的人吗?”他瞪她。
“那我就猜不着了。”释出善意,人家不领情,那就一拍两瞪眼。
这屋里真的暖,空气里散发着融融的感觉,脚踩的是波斯巨大圆形图案典雅的长毛地毯,榻上铺着的是毛茸茸的水貂毛皮,铜兽香炉袅袅的熏着细细香气,
在这,让人心生慵懒。
任雍容却面色阴沉的看着她,“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不是一个人。”
“我的身子一直很好,连感冒……呃,风邪都很少。”他竟忍到这里才开骂,既然不喜她的作为就直说,又或者太过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拐弯抹角?
他的声音紧绷,“你真的知道本王在说什么吗?”
“我心里如明镜清楚。”
其实她也慢慢模索出这人的个性,当他心情不错的时候自称就是“我”,心情不爽了,便称“本王”。
任雍容眼中有她不懂的晦涩,罢了。“我把这院子里伺候的,连带厨房的人都发卖了,晚些,人牙子会带人过来给你挑,要没有中意的就让她再换一批人来。”
莫名其妙的动怒,莫名其妙的替她安排这些,其实他只要像上回把她扔到思过院时,随便讲几句话就能把事情揭过去,有必要事必躬亲吗?
莫非,他是有些喜欢自己的?
她心中微动,却没有时间细细琢磨。
“往后这内院就由你管着,简嬷嬷留下来的印牌和钥匙我放在案几上,还有,请下人不是回来供着的,有事吩咐下去,别凡事自己来。”
甩头甩去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的怀抱不是她想去的地方,难道她因为几次肢体接触就动心了?
不过他说什么?管家?
回主院不代表她得管家,这是两码子事。
她很想说我不想管家,你爱把内院交给哪个姨娘就交给她,我忙的很,但是想到那些跟着她的人,她把这些意气用事的话全咽下去。
她总得给他们撑腰吧,无权无势撑哪门子的腰?随便谁都能踩他们两下。
所以,目前她还是与他打好关系,毕竟她还有求于他。
以前想出门就出门的日子到了尽头,如今想出门要不得让太妃点头,要不就得拿到任雍容的同意不可,出门成了一件难事。
她百般不愿意回来,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不愿管这个家。
管好了,是应该的,管不好,又要落人口实,说她无能。
“嗯。”她盯着自己的脚。
“我要出门,晚些才会回来。”他的确有事要出门,他领了个观政的闲差,经常派至六部九卿衙门实习政事,今儿个恰好要去五城兵马司点卯上任。
“嗯。”
“就不用送我出去了。”
“唔。”
对于元妻送他出门这回事,截至目前为止,任雍容是绝望了。
“如果觉得闷了,就让人请女乃女乃过来陪你说话解闷。”
芮柚紫几乎想翻白眼,郡王,把太妃请来聊天,这是哪个孙媳妇能做、敢做的事啊?真是败给你了!
不想理事,但不理也不成。
被逼着打鸭子上架,芮柚紫终究把人事做了一番安排。
她身边就那么几个人,别说她势必要添人,灶房也不能一日无人。
当人牙子把一群人带进府时,芮柚紫对着段氏说了,“往后大厨房就归你管,既然是你要用的人手,你也挑挑看有没有合适的灶上婆子,等挑到人就去厨房看看吧!”
片刻前才把自己的随身物归置好的段氏一脸意外。
“奴婢哪能管着那么大一个厨房?”
“让你管茶水吃食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大娘也知道我身边就你们几个,你就暂时委屈帮帮我吧。”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是怕辜负了郡王妃的期望。”
“我还没见过谁会做一百种泡菜,七十种酱料,三十种香醋,还有三百种菜色的人。”
芮柚紫直接用她的能力堵她的嘴。
段氏被这话打动,这才爽快的点头同意。
于是,她先问谁擅长熟食、谁擅长冷盘、谁能腌菜?谁又对各地甜品糕点能了若指掌的?
有几个妇人斗胆的站了出来。
于是,她挑了五个粗壮的婆子,还有四个三十岁上下的媳妇,七个打杂、打下手的粗使丫头。
芮柚紫也让回雪挑了六个面貌平凡朴实的丫头,六个打杂丫头,前面六个丫头训练后要是堪用,便可以升等为二等丫鬟。
有个被段氏挑走的妇人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不住的给芮柚紫磕头。“郡王妃,民妇和女儿相依为命,小女名叫酥儿,能算能写,能不能……”
那些被挑剩行列里有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也跪了下去。“郡王妃,我叫酥儿,不管粗细活我都愿意做,一定不会吃闲饭,郡王妃买下我吧……”
她那放在裤管上的手青筋凸起,是双做惯粗活的手,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会带着孩子来卖身?
反正她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酥儿,你想和你娘亲一块做事还是来伺候我?!”
正常,只要有点想法的女孩子一定会想到她这里来,厨房里又是汤又是水,可不是什么小姑娘想去的地方。
“酥儿听郡王妃吩咐,郡王妃叫酥儿去扫院子,我一定把院子扫得一片落叶都不见。”
芮柚紫微笑,是个心里有主意又老实的。“你娘说你会写也会算?”
“是,我爹……曾经办过蒙学,我也跟着识了几个字,前不久因病过世了。”提到父亲,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原来如此,若非家中支柱不在,她母女俩也用不着卖身求活,而能开设学堂,秀才身分少不了。
“起来和你娘亲一道吧。”
观察一阵子,若是个性稳妥,再把她提升为大丫鬟,她的身边只有回雪一人伺候着,是该给她找人分担了。
酥儿母女重重给芮柚紫磕了头。
随后,芮柚紫多挑了一家人,这一家子的父亲带着微微蜡黄的病容,两个儿子也没什么好气色,却始终眼光坚定的扶持着他。
“我的园子里欠个花匠,也缺两个跑腿的小厮,不过你这身子不行。”她不是开善堂的。
人牙子慌了,咚地跪下直给芮柚紫赔不是,反回过头来责怪那面带病容的男子。“郑三我就跟你说不成,你瞧瞧,这下害了我。”
“我能、我能的,我原是舟州首富李家的花匠……咳咳咳……”因为心急,一下咳得撕心裂肺,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子一个拍胸一个拍背,眼里全漾着慌张的泪。
就因为这病,他被刻薄成性的李家给撵出来,活儿没了,他妻子早逝,只给他留下两个儿子,可因为这病花光了多年存下来的银子,实在没办法,才让两个孩子跟着他流离失所,又因为之前和人牙子曾有过几分见面交情,这才去求了他给条活路。
人牙子勉为其难的带他来了,但处处碰壁,想也知道不会有人要聘像他这样的人,这条活路……看来也是不成的。
芮柚紫看着那抱成团的一家子。
舟州首富李家的园艺在雒邑王朝是出了名的典范和考究,一年络绎不绝的参观人潮让李家赚足了钱水,如果这个男人真是从李家出来的花匠,或许能用用看。
“这样吧,去帐房支六十两银子先把病看好,倘若你有把握在明年开春把我的园子变成半座京城最漂亮的园子,你就带着两个小子回来,若不成,那六十两就当成医药费,也不用还了。”
好吧,她滥情,她最见不得病弱,之前段大娘也是,就当这六十两丢到水里去好了。
六十两虽然心疼,总归再赚就有,她这样告诉自己,再不然,就算……就算给肚子里的小子积福吧。
最后她干脆好人做到底,小手一挥,让这父子仨住到思过院去,她的鸡、她的白羊和快产小猪仔的大猪也得有人喂食,菜地里的菜不吃也可惜了,浪费是不好的习惯。
付了银子,将所有人的身契拿到手,这些个人花了她一百多两银子。
芮柚紫便让段大娘带着他们下去洗澡,换了制服,重新打扮再出来。
人牙子见一次卖掉二十几个,这是一笔大生意,离开前恭恭敬敬的朝着芮柚紫行礼。“郡王妃,小的做了半辈子人牙,您是小的见过最心慈的。”
“就算你这么说,下回再给我带这样的人来,看我用不用。”她可不领这情,哼,就说她不是什么善良心慈的人,她最讨厌这一套了!
初步打理好内院的一切,刚刚喝上一盅悉尼百合炖燕窝,月牙就在门口喊了声,“郡王妃,两位姨娘想见您。”
段大娘管着厨房,月牙自然担起替她看守门户的责任,他也是内院的总管,不过,这职位只是暂时的,她对他还有别用。
“不见,你跟她们说别有事没事来找我聊天!”
“是。”
她哪来的时间见她们,她得把握任雍容还没归家之前出门去验看作坊。
方掌柜让魏子回来回话,说作坊已经整理妥当,让她过去一趟。
“好了没?”她催促着帮她换装的共犯。
“小姐,要是姑爷问起……”
“他问的话,你也挨不着他的骂,你得跟我出去。”
“奴婢……也能出去吗?”回雪的眼睛发亮,之前出门去的记忆太美好,小姐一提,她压根子忘记自己苦口婆心劝说的立场。
“赶快去换衣服,跟不上我可不管你。”
“奴婢这样是不是墙头草?”回雪咬着唇,对自己摇摆来摇摆去的姿态很是唾弃。
“你只要别忘记摆荡回来我身边就好了。”
“小姐……”回雪泪崩了,小姐的意思是……她真的是株墙头草?!
“对了,我让你挑得用的丫头,你为什么尽挑一些面目普通,不是出挑好看的?”这丫头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
回雪还沉浸在之前的打击里,她应得有些淡然。“奴婢不想她们往后给小姐添堵。”漫雨和之前那些姐妹妄想爬上主子的床,这血淋淋的前车之监害小姐多受伤,她不得不防。
芮柚紫闻言喷笑,又有些感动。“你这鬼灵精怪的丫头,脑子里都是什么啊?”
“这不就是未雨绸缪嘛。”
“好好好……好丫头!”
“小姐,您干么揉奴婢的头啦!”
芮柚紫带着月牙和回雪两人先去了食盐作坊。
经过工人们极力整修后,器具一应倶全,这里的人都是赵森带来的人,有十几名之多,一个个精神抖擞,即便有几分市井之气,却还不到惹人厌的地步。
和他们颔首为礼后,芮柚紫也不罗唆,她撩起袍子,挽高窄袖,“你们都过来看我示范过滤粗盐的法子,往后作坊就要靠各位了。”
那些汉子面面相觑,他们以为只要把这地方整修好就没自己的事了,想不到这年轻的东家是要继续雇用自己吗?
他们眼巴巴张着大眼直往赵森瞅,却见他云淡风轻的说:“谁想继续吃这口饭的,还不睁大眼睛去瞅着!”
郡王妃这是给他面子,也信任他找来的人,心中不由得生出感激之情。
十几个汉子欢天喜地,面露笑容,对于他们这些吃不起盐的人来说,要是能学到这过滤盐的法子,这是一技之长啊,就再也不愁没饭吃,家里的孩子也不会再饿得嗷嗷叫了。
芮柚紫先让人将锅灶起火,再将一袋向灶户买来的粗盐溶进开水锅,至于向灶户收盐,在她认为自己煮海水熬盐太过费事,而且将粗盐变成精盐的利润是熬盐的几百倍,两相比较,自然去向灶户收盐划算。
她用细麻布过滤几遍后,省略了把灶下燃烧着的木柴用水浸灭,刮下层木炭粉末用麻布包好再过滤盐水的这步骤,而这木炭粉便含有工法里不可或缺的硷。
她只是直接洗净锅子,再将滤过的盐水倒进锅里,小火熬煮蒸馏等水干,一层淡黄色的结晶就留在锅底。
其实过滤蒸馏得到的盐还不是白色的,口感称不上好,这些盐里面还有杂质,这杂质是能溶解于水的,过滤只能过滤掉那些不能溶于水的泥沙杂质,这些东西还要加上验才能除去,最后完成的才是芮柚紫想要的精盐。
至于,得掺上什么重要的东西才能去除苦味,就留给这些工人自己去瞎琢磨,这是她的独家秘方,自然不能说。
他们只要负责将粗盐再次加工的基础配方完成便好。
有个工人压抑不住的用手指沾了些那还不算纯白的盐放进嘴里尝了尝,表情宛如吃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般。“想不到好吃的盐居然是这味道。”
其余的汉子见芮柚紫和赵森都没阻止,也纷纷去沾来吃了一口,每个人都啧啧称奇。
芮柚紫本想阻止他们,但是想到等她将精盐推展到市面上,而大家都能买到便宜又好吃的盐便不去拦阻了。
等他们能吃上真正的精盐,那才叫好吃。
对于这些住在低下层,甚至贫民区的人来说,别说池盐,有的基至买不起最粗糙的海盐,至于井盐是只有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东西。
偌大的事情,竟然便利索的办好了。
接着,她召集所有的工人,称赞他们的工作成果,说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话,大伙都充满干劲。
赵森对芮柚紫的本事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见过她的造酒技术,那时,他已经在想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有她这本领,这回她再出手,是盐,酒与盐,除了惊叹以外,他几乎可以看见无限美好的前景朝着他奔来。
“赵大哥,可否请移步,小妹还有事要相商。”
此时,赵森对她已无昔日的轻慢,神色恭敬地随着芮柚紫去了作坊的一处小厅,并且让月牙在外面守着,不让人进来。
“往后,这作坊就拜托赵大哥了。”
“你这般信任我……我很高兴。”他不是擅长甜言蜜语的男人,做不来谄媚之事,能这样对芮柚紫敞开心扉,对他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我还有事要托付您。”
“只要我能做的,郡王妃尽管说就是了。”
只见芮柚紫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纸头,里头详细写了要如何取得烧硷,如何溶于水,如何再次将杂质过滤蒸发水分,取得纯白粉末状的精盐的配方。
赵森看过之后,错愕到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才坑坑巴巴的说道:“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我称呼您一声大哥可不是叫着玩的。”
“为什么?”这可是赚钱的法子啊,值千金、值万金、值万万金呐,任谁手头上有这张纸,死也要带进棺材,别说轻易示人,更何况交到他手上?
“我把这方子交给您,自然因为您是值得我信任的人。”这件事她深思熟滤过,才下这个决定的。
如今的她回到栖凤院,别说出门再无自由,任雍容又岂能任她随便去捣鼓些什么,她思来想去,用人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今她也只能信任这些与她一路走过来的伙伴了。
后来的后来,赵森果然不负众望,不只将作坊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把数目可观的灶户收拢起来,成了生产一条线。
于是乎,前面商铺一炮而红,后面作坊亦是如火如荼的生产。
而造酒坊,芮柚紫交给了月牙管理。
那晚,月牙将此事禀告母亲,母子俩抱头痛哭,这是他们从前想也想不到的日子……
不久,属于芮柚紫的第二家铺子开张了,这间卖盐的铺子就卖两种盐,一种定价便宜,卖给平常百姓,一种高档的,卖给达官勋贵,谋取高利。
人人听闻这家铺子的盐卖得便宜,纷纷来问,伙计也不会大小眼,细心解释,生意走的是完全的平民路线,物美价廉,本着人人都吃得起盐,让利于民的方针来经营。明白不是传言,一传十,十传百,盐铺年轻东家的名声传遍整个京城。
而芮柚紫成堆的银票也因为精盐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