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刻的东方定寰眼里,这个平日沉默寡言,在人群中一定自个儿闷闷地躲在角落、不爱出风头的六弟,正像无辜的幼犬似的,一脸期待地看着远方,却又有些紧张不安地望向他……
东方定寰嘴角一扯,“去吧,别忘了回来和大伙儿一起庆功。”又没说不让他去,这么可怜兮兮,是想害谁内疚到升天啊?
其实在不了解东方旋冰的外人眼里,他依然是个冷冰冰的闷葫芦,就只有他们这几个护弟心切的兄长,火眼金睛能看穿他心里在想什么。
庆功?东方旋冰一愣,“可是……”二哥怎么肯定他一定会赢?他听见远处五哥的部下正大声欢呼。
东方定寰露出一个野蛮的冷笑,“这次我早就想好计策了。”
“……”二哥真的知道所谓计策,是除了冲进敌方阵营狠力揍人以外的行为吗?但是在一个能够面不改色,一拳击碎石壁,自个儿却毫发无伤的男人前,当俊杰是最明智的选择。“是。”东方旋冰乖乖地回道。
“快去吧。”
东方旋冰告别了二哥,风一般地消失在树影间。
东方定寰摇头失笑,在他眼里,这小子根本是迫不及待想飞奔到主人身边的幼犬啊!
真是男大不中留。
有种动物,明明生长在陆地上,却不知怎地老爱往奇怪的地方爬;爱爬也就算了,还常常爬着爬着,就不知怎么下地了……
东方旋冰无语地看着高高坐在柏树枝桠上,胭脂色绣鞋落到树下,一对白女敕的脚丫子在树上晃呀晃,双手抱住树干,见了他到来,笑逐颜开,两弯小月亮和两朵小梨涡甜甜招摇的花雨桓。
“旋冰……”她朝他挥手,但又怕高,连忙抱住树干,然后在他无语的注视下,笑得更加巴结地道:“你来了啊……今天不是要练兵吗?”她只差没双拳摆在下巴,大眼闪着无辜的星光看着他。
东方旋冰只是双手抱胸,站在树下看着她,看得花雨桓一阵莫名其妙。
“你……干什么站在那里啊?”她手很酸啊!呜呜呜……
东方旋冰一派悠哉地道:“我在研究你到底怎么爬上去的?”
花雨桓骄傲地小脸一仰,“这有很难吗?”
还很得意啊?东方旋冰脸颊一颤,敛住笑意道:“好吧,那我多心了,这么容易,你肯定能自己下来。”说罢便要转身。
“旋冰……”花雨桓苦着小脸,“人家下不去啦。”
东方旋冰本来还想调侃她,但终究对上她,只有脸冷心软的份,他足下轻轻一点,便飞身上了树梢。
“好厉害啊!”她还鼓掌哩!东方旋冰都想翻白眼了。他落在树上的动作,就和落叶一样轻,然后半跪,伸手去抱花雨桓,可是在那一刻,他对两人必须如此贴近感到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花雨桓可不想再多等片刻地扑向他,树枝还因为她的大动作晃了晃。
“呜呜……”要掉下去啦!她抱紧东方旋冰就像溺水的人抱住了浮木一般,连双眼都是紧闭的。
东方旋冰只觉燥气直往上冲,却故意道:“胖子,不想掉下去就别乱动!”
竟然叫她胖子?!可恶!淑女报仇,三年不晚!哼!
其实她对他来说算轻的——啊,当然她本来就不重,这年纪的女孩子本就圆润一些,东方旋冰感觉自己抱着一团气味甜蜜的棉花似的,血气有些浮动。
树枝禁不起两人的重量,在听到“噼啪”声响的同时,东方旋冰已然抱紧花雨桓跳向另一根较低的树枝上,在造成树枝摇晃前又跳到另一根树枝上,就这样慢慢地往下。
直到平稳地站在植被柔软厚实的泥地上,东方旋冰才感觉到花雨桓因为紧张而抱紧他的身子,丰满柔软的胸脯贴上了他的胸口,霎时他的心跳快一拍,脑门热得都晕眩了,二话不说放开双手……
“啊——”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也是很疼的!花雨桓涨红着脸揉着屁|股,哀怨地瞪着背光的东方旋冰,“你做什么啊!”
东方旋冰若无其事地退开,让红烫的俊颜笼罩在阴影之下,很快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到底都吃了什么?重到都可以上神桌了。”
花雨桓瞪大眼,“我……”她今天也不过多吃了一碗饭而已!什么重到可以上神桌?气死人了!
“你才是重得可以上神桌!讨厌鬼!”
东方旋冰闷闷的,“那我回去了。”特地跑来救她,好心没好报。
花雨桓看着他真的走远的背影,顿时觉得有点难过。她也想开口道谢啊!可是他的话让她很在意嘛!
偏在这时,也许是刚才没提防地跌在地上,她右腿开始抽痛。
“唔……”她抬头寻找东方旋冰的身影,却见他当真越走越远,而腿部的抽痛越来越剧烈,被遗弃的孤单和疼痛没人理的委屈,让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呜哇——”
前方的东方旋冰差点跌个狗吃屎,花雨桓这一声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啊!
“旋冰才是小猪!你讨厌死了,害人家脚好痛……我的脚……唔……”她开始抽抽噎噎,“人家脚好痛……好痛……呜呜呜……讨厌鬼……”
站在远方,本来有些无语的东方旋冰,心里终究放不下,迟疑了一会儿仍是往回走。他的步伐很大,看上去相当从容,可是比起他慢吞吞走远的脚步,这会儿只是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做错事那样慌慌张张罢了。他大步折回时,才发现花雨桓似乎是真的脚痛,连忙蹲下来检视。
“我看看。”
花雨桓不停抽噎着,本来还想使性子,可是腿实在太痛了,她只能乖乖把脚伸出去,小脸都皴成了一团,“嘤嘤嘤……呜呜呜……”
东方旋冰检视过,她腿骨没受伤,应该是抽筋了,一边替她伸展,轻揉腿部,一边没好气地道:“谁教你平常都不动,难得有大动作,很容易吃不消。”
“明明是你害的……”她继续抽噎。
是是是!东方旋冰不说话,继续低头替她揉脚,见她虽然不再放声大哭,眼泪仍然掉个没停,当下他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默默抽出一条小方巾,那也是花雨桓的。男女之间保留对方东西以诉情思的暧昧,他俩其实仍懵懂,只是东方旋冰已经开始进兵营接受训练,受点伤也是家常便饭,花雨桓会拿自己的手巾替他作简单的包扎,而他则将手巾洗干净再还她,或者有时他也忘了……当然得要是特别朴素的那些!如果是花俏点的手巾,他一定早早就还了。
那对这两小无猜来说,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小事。
东方旋冰替她擦了两下脸,花雨桓伸手接过,觉得鼻涕眼泪糊成一片的样子太丢脸了,自个儿胡乱抹了几把。东方旋冰抱着她坐到干爽的树荫下,接过她故意擤了一大坨鼻涕的手巾,“你休息一下,我去打点水。”这附近有条小溪,且今日在狩猎场操练,他也会准备水袋带在身上。
再折回来时,他把洗干净的手巾拿给她擦擦脸,自己则闷不吭声地继续替她揉脚。
花雨桓接过明显包着什么的手巾,一掀开,素白的手巾上躺着一朵芳香袭人的白蝉花。她拿起那朵白蝉花时,东方旋冰没说什么,树影替他掩饰了浮上耳根子的臊意,他自顾自地替她揉脚,然后道:“晚上记得用冷水浸过的手巾贴着疼痛的地方敷一会儿。”
“嗯。”她轻声应道,拿起那朵白蝉花在鼻间嗅了嗅,爱不释手,又小心翼翼,好珍惜好开心地收在衣襟里。她明白这是内敛的他无声的道歉,心窝好像瞬间浸婬在蜜里一样甜啊。
回程时,东方旋冰背着她走山路,对背上紧挨着他的柔软只能试图让自己脑袋放空,可终究血气方刚,热气仍不住浮上脸颊,在他背后原本悠哉把玩着白蝉花的花雨桓不看到都难。
她默然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忍不住支吾着开口,“旋冰……”
“嗯?”少年心里甚至已经背起了金刚经、道德经……管他什么经,反正他需要转移注意力。
“我……”花雨桓难过地拧起眉头,“我是不是真的很重啊……”他背她背到脸都涨红了,她真的好过意不去!“等一会儿我就自己用走的,我好多了。”
东方旋冰一时没意会她为何这么说,只是沉默良久、良久……
当他想明白时,忍不住笑咧了嘴,双肩差点因为失笑而抖动起来。其实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芄芄好可爱啊!只是忍不住坏心眼地不想说老实话,当然也不可能真的厚着脸皮说老实话。
“没事,别担心。”他只能闷闷地,很勉强地开口道,其实背着花雨桓下山的脚步当真是又平又稳啊。
一路上,这两小无猜各有心思,东方旋冰脸上笑容简直无法收拾,被这小丫头逗得好乐好开怀,心里就算真的疼惜她,那一点蛛丝马迹,不是心细如发,真难一一细数,例如他总记着别让她晒到日头,例如他总不肯走得太急。
而花雨桓真是愧疚极了,心里默默想着,以后还是少吃一碗饭好了!
新月如够。
晚上只吃了半碗饭,花雨桓饿到睡不着,只好又“神游”烦东方旋冰去。
旋冰……
但是这次,她感觉到旋冰身体怪怪的。
他心跳得很急,身子很烫,呼吸急促,身子蜷缩在薄被下,肌肉贲起……花雨桓正担心他是不是病了,接着她与他相连的知觉令她的身子也升起一股异样的燥热和说不出的亢奋欢愉之感……
旋冰你怎么了?
花雨桓只感觉到东方旋冰被她的声音一吓,如遭雷击。
“出去!”他愤怒又羞耻地喊道,在花雨桓的异能所幻化的,两人的心灵幻境里,东方旋冰的怒气化为一头全身毛发皆为火焰的野兽朝着她咆哮。
花雨桓从未见过这么生气的东方旋冰——过去他也曾经因为生气,让她感受到他内心化为一头龇牙咧嘴的狮子,但也只是一头普通的狮子,她还能够走过去安抚牠。
她向来能够顺利地安抚他那些压抑在冰冷面具下的暴躁与怒火,但这回东方旋冰显然刻意不让她亲近,花雨桓吓呆了,连忙收回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