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东方旋冰坐起身,还没回过神,眼角余光便瞥见身旁同样惊坐而起的……
汤圆?
怎么回事?他真的作了梦?或者刚刚不是梦?还是他根本还没醒来?
但更快让东方旋冰回过神的,是被褥下令他羞耻的湿热感,他立刻想起惊醒的瞬间,他忍不住放任自己直接尿湿裤子。
他薄薄的脸皮因此又红又烫,身旁的花雨桓却已经机伶地爬出被窝。
他瞥见她裤底同样湿成一片、难怪灾情如此惨重……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安慰。
还没意会到汤圆脸想干啥,她已经扯下两人的被褥,还严肃地以食指抵唇,挥手示意他赶紧下床,她小手已经拉住了他身下的床罩,看样子异想天开地打算湮灭证据。
东方旋冰虽然一肚子疑问,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能把两人尿床的证据藏起来。
就在这时,待在耳房里的婢女闻声赶了过来。
“怎么了?”
东方旋冰羞耻地不想开口,心里正庆幸这次有同伴,却见汤圆脸眼见事迹败露,二话不说抬手指着床上沉默的他,用最无辜的声调和语气道:
“他偷尿床。”
“……”东方旋冰只能涨红脸,这会儿却是气到说不出话来了。
东方旋冰多了个小玩伴,他叫她芄芄,多年后依旧改不了口,东方旋冰始终坚持是因为当年有人自我介绍时口齿不清。
虽然年幼的东方旋冰曾经很想要玩伴,但当真的有了玩伴,他又忍不住默默月复诽——这丫头好吵!
“旋——冰——”
大清早,小少爷有起床气,花雨桓的声音在还未进到他住的宁园时便已响起。
那又软又甜又黏腻的软嗓,总是拉长了尾音,大老远就喊着他,让他一阵无语。
自从那日花雨桓闯入宁园后,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东方旋冰的病竟然痊愈了。
虽然仍无法像个普通的孩子那般活蹦乱跳,但起码能下床走动,气色也好了许多,因此铁宁儿特别对衡堡上下宣布,从此花雨桓这小丫头有特权,能自由出入宁园,不必向任何人报备。
“旋——冰——”蜜水似的甜嗓由远至近,而且听得出来汤圆脸今天心情极好……话说回来,他倒还未见她有不开心的时候。
东方旋冰翻了翻白眼,正想倒回床上蒙头装睡,房门就被打开了,汤圆脸两手各拿一只鸡腿,其中一只啃了一半,她鼓鼓的脸颊布满油光,还黏着一块鸡皮,看得他脸颊一颤,忍不住往床边退,“脏鬼,别过来。”
花雨桓举高了其中还没啃过的那只鸡腿,献宝似地道:“我帮你拿了一只鸡腿。”她可是特地把厨房里第二大只的鸡腿拿来给他。
至于第一大只的鸡腿呢?她正在啃啊!
一大早是谁给她鸡腿?想当然耳只有衡堡巡守队的厨房了。衡堡的夜间巡守队差不多在天亮以前会开一次伙,让忙了一夜的队员吃饱后再去休息。
一大早就吃鸡腿,难怪她连肚子也越来越圆。东方旋冰一脸不屑地道:“我不要。”
花雨桓默默地啃着鸡腿。
真可惜啊,今天的鸡腿卤得很好吃说!她只好一脸无奈地朝本来替东方旋冰拿的那只进攻,吃得津津有味,两颊鼓鼓,一脸满足。
“尼尊的唔唔粗吗?粉好唔欸!”你真的不要吃吗?很好吃欸!她嚼嚼嚼,双眼还满足地眯起。
东方旋冰脸颊颤了颤,瞪着站在他面前自顾自啃鸡腿的花雨桓,额上都冒出了青筋,一大清早什么都还没吃的他,肚子却在这时很不争气地咕噜作响,脸皮薄的他立刻涨红了脸。
花雨桓一边嚼着又香女敕又多汁的鸡腿肉,露出一个感同身受的怜悯神情,然后来到东方旋冰面前,把咬了好几口的鸡腿拿给他,“给你。”
“谁要你咬过的鸡腿?”东方旋冰怒道。
花雨桓怔了怔,然后小脸为难地拧起。
刚刚是他自己不要的说。
她噘着嘴,耸耸肩,继续独享美味的鸡腿,还自动自发地觅了张椅子坐下来,吃得眉开眼笑的。
东方旋冰瞪着她的眼神,就好像恨不得她是那只鸡腿,而他是咬她的人一般!
这时,准备早膳的老总管天叔入内来,一见到花雨桓,笑眯了眼道:“小花姑娘也在,正好和少主一起用早膳吧。”
她还需要用早膳?“她已经吃了两只鸡腿!”
天叔只是笑着让人将早膳在偏厅张罗好。
第一天还气着想把陪他用膳的小花赶走,结果花雨桓真的走了,小少主嘴上不承认,可是暗暗难过了一整天哩。到了隔天,不记隔夜仇的花雨桓又蹦蹦跳跳地跑来,小少主脸上微愠,却没说要赶人,只是嘴上抱怨她没规矩。
天叔还没看过他们的小少主这么有精神啊。
像要赌气似的,花雨桓吃什么,东方旋冰也要吃什么,好像非要跟她抢食物才高兴,而花雨桓这少根筋的,只道东方旋冰在跟她玩,她更起劲了,当着他气虎虎的视线,塞了一大口包子,两颊鼓得像松鼠,得意地笑嘻嘻。
天叔只是在一旁微笑。
小少主胃口从没那么好过。东方家早晚膳都是在大厅,一家人围着一块儿吃的,但不得不说整个衡堡,上至堡主夫妇,下至东方旋冰以上的五位少主,对东方旋冰这个老么都纵容过头了,东方旋冰有起床气,堡主夫人便让他不用一大早到大厅和大伙儿一块儿用膳,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而难得到大厅和大伙儿一块吃,东方旋冰只要不高兴,整个衡堡没人会勉强他,五六岁的孩子最是挑嘴的年纪,这个不吃,那个不要,身子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奈何,当年曾说过宁可不要孩子,如今每回想起来就愧疚不已的堡主,和因为自己的任性,出了意外害得孩子早产的堡主夫人,对这个老么,真是一点点打骂都不忍心,作为家臣,也只能暗暗摇头。
这厢,东方旋冰瞪着埋首在八宝粥里,好像那是人间美味那般吃得双眼眯成弯月,鼓鼓的脸颊都浮起梨涡的花雨桓。
吃吃吃!这丫头是猪吗?这明明是他的早膳!
东方旋冰心有不甘地抢过大碗,决定把这碗让她吃得浑然忘我的八宝粥全吃光,不给她吃!
天叔在一旁闷笑,庆幸他有先见之明地只让厨房备了两个孩子能吃饱的分量,而不是像过去一样,厨房只管准备,小少主吃多少算多少。
用完膳,花雨桓又巴结地靠向东方旋冰,“今天要玩什么啊?”尽管东方旋冰从没答应跟她一起玩,但花雨桓总是不死心地贴过来笑咪咪地问。
天叔真的很心疼这个小傻妞,但也希望她能永远如此地百折不挠。
东方旋冰总是故作冷淡,高傲地拒绝跟她这个小鬼一块儿玩。
但事实上,他们家小少主从来没有同年的玩伴,他根本不知道能玩些什么啊!
昨日小少主拒绝了小花姑娘,小花姑娘失望地离开后,小少主也落寞了一整天啊,今儿个再加把劲,说不定小少主终于会软化。天叔在心里为花雨桓打气道。
东方旋冰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想着这几天她总是问他一次两次,就不再勉强他,当下也有些心慌了,他脖子以上泛起热气,却又故作镇定地道:“你的脸让我捏捏看,我就陪你玩。”
天叔别过脸去,忍住扶额叹气的冲动。
花雨桓闻言,扁了扁嘴,一步一步地靠向东方旋冰,“那你要捏小力一点。”
她闭上眼,忐忑地把皱成一团的小圆脸凑向他。
不只天叔,连东方旋冰都有些忍俊不禁,但他仍是难掩期待地捏住了花雨桓粉女敕女敕圆滚滚的脸颊。
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样,好软好有弹性,好好捏哦!他忍不住恶劣地一手捏住一边,捏麻糈似地搓搓捏捏。
“酱口以跟偶玩了吗?”花雨桓拧起眉,脸颊被向两边拉扯,口齿不清地问。
天叔看得都忍不住冒出冷汗了。
东方旋冰有些没心没肺地微笑着,总算甘愿松手,“好吧,看在你有诚意的份上,今儿个陪你玩玩。”
啊不就好勉强!天叔都无语了。这么没风度,可不是东方家男儿的作风啊。
但总算,两小无猜手牵手,到花园玩耍去了。花雨桓还真是一点也不记仇地拉着东方旋冰,而东方旋冰终究也藏不住眉眼间童稚的笑意,看得天叔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叹气啊。
自从花雨桓开始每天往宁园跑,为了照看这两个孩子,原本身为东方耀扬左右手、专门负责衡堡内务的天叔,便住进了宁园,从此专门照看这两个小鬼头。
这其实是个挺有趣的任务。
春阳烂漫,两个小不点儿窝在花园的一角,粉色和藕色的琼花如云团朵朵相连的深处,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天叔八风不动地守在不远处,虽然年过不惑,但早年随着东方耀扬讨伐海盗,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耳朵可是灵得很,这会儿他正抿着唇,让自己别笑得太明显。
“我们来玩大侠救美人的游戏。”绑着两颗包子头的花雨桓说道。
“哦。”虽然汤圆脸要扮美人似乎是勉强一点,但扮大侠不错,他很喜欢。于是东方旋冰点点头。
“你扮被土匪绑架的美人,我扮大侠。”
不觉得哪里怪怪的吗?“反了吧。”东方旋冰不满地道。
“可是扮大侠要这样。”花雨桓摆动肥短的四肢,竟是轻轻松松地摆出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你会吗?”
扮大侠为什么要“这样”?但东方旋冰仍不服输地跟着摆起金鸡独立。
只可惜,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不是长年卧病在床的他能轻松做到,但因为不喜欢在汤圆脸面前丢脸,他很勉强地维持了平衡。
想不到小美人挺厉害的嘛。花雨桓又两腿交叉蹲下,换了个大鹏展翅的姿势——虽然四肢肥短,倒也架势十足,勉强算小鸡展翅吧。“那酱哩!”
有什么了不起?他也会!东方旋冰不服输地涨红脸硬是挺住了。
“那不然这样哩!”花雨桓豁出去了,小短腿平时虽然跑不快,但挑战高难度朝天蹬竟也有模有样。
“……”东方旋冰瞪着她,虽然她的白汤圆涨成了红汤圆,但这个动作确实太困难,他根本做不来。“我不管,我不要扮美人。”他耍赖,“不然你自己玩。”
他双手抱胸,脸向旁边一撇,经过连日来的经验,他知道花雨桓一定会让步,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不陪她玩。
远远偷听的天叔一边忍俊不住,一边摇头叹气。
花雨桓果然无奈妥协,“那好吧,你扮大侠。”
这还差不多。耍赖得逞的东方旋冰露出微笑。
“我扮土匪。看招……喝!”看她的小猫飞天式!
说好的大侠救美人呢?
这真是一段大侠,美人,与土匪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完全不是他一个老大叔可以插得上话的。天叔看着东方旋冰被花雨桓可笑的小猫飞天式一推,跌滚在泥地上——若是过去,衡堡上下定是为此紧张得鸡猫子鬼叫,好似东方旋冰这小祖宗是泥做的,碰都碰不得。
然而如今天叔却决定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跌倒的东方旋冰很快地爬起来,自己拍了拍衣裳上的泥尘,立刻笑得虎牙森森地朝早就滚成小泥球的花雨桓扑了过去,整座花园都是两个小鬼的尖叫和笑声。
天叔总算笑了。
这样多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