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殷情独坐水榭望着纷飞的细雪发愣。
忽然感觉身后有人,一回头,熊契已将一条淡紫色披肩披在她肩上。“天冷,娘要我拿这来。”他只是淡淡说着,便后退一步保持距离。
殷情轻抚着柔软的毛皮,这是她最爱的一条披肩,不只喜爱它的颜色,更因为这是及等时熊契送她的礼物。
一想到他另有所爱,殷情赌气地拉下披肩丢在椅上。“既然不爱我,为何还管我死活?将这条披肩拿回去送给宛儿算了!”
“送出的礼物没有收回的道理。”
熊契当然知道现在的殷情有多么气愤,但总会过去的。再过一两年,她会发现自己爱上的不过是童年编织的梦幻。
“那我付出的爱呢?你又不想要……”一见到他,多日来的委屈让殷情忍不住掉下泪来。
方才还以为他是来哄她,恳求原谅,谁知他依旧是这副淡漠态度,惹得她更加伤心。
熊契沉默一会儿,才回答得莫可奈何,“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那不是爱。”
殷情无奈地摇头,含泪望着他。“那你就懂得爱吗?你懂我的心吗?”
“我…没有这个福分,能得到小姐的爱……”熊契的心如她的表情一般苦涩,“属下配不上小姐。”
又是这套说词!难道他以为这个理由最不伤她吗?
“看来是我没这福分让你爱上我…”殷情拭去泪水,却抹不掉脸上的哀愁,“宛儿比我幸运多了…”
“这不关宛儿的事,请小姐别为难她。”
他的意有所指,让殷情的悲伤瞬间化为怒气。“你倒说说看我如何『为难』她?”
“属下看到宛儿手上的烫伤,还有她手心的割痕……”熊契只是约略带过,“如果小姐想打我、骂我,属下丝毫没有怨言,只希望你别迁怒宛儿。”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让殷情变得是非不分。
“迁怒她?她告诉你手上的伤是我弄的?”莫名的诬赖让殷情气炸了,顾不得教养地咒骂起杨宛儿,“她凭什么这样指控我?你去找她来,我倒要看这贱丫头怎么说?”
“宛儿不可能自己割伤手,你知道那伤口有多深吗?”熊契只觉殷情恼羞成怒,所以口出恶言。
“连你也被她的外表骗了!还是你被她灌了什么迷汤,她说什么你都信?”殷情毫不掩饰对杨宛儿的恨意,却让熊契更相信杨宛儿所言。“小姐何必如此?是熊契对不起你……”
“你信她不信我?”婆娑泪眼瞪着熊契,等待他的回答。
熊契沉默不语,殷情颓然坐倒凳上,心寒到极点。“你不信我……”
此时,一直躲在外头偷听的扬宛儿冲进水榭,直挺挺跪在殷情跟前,泪水顺势滑落。“小姐求您别为难契哥,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知道是杨宛儿故意诬蔑她,殷情气红了眼,冲上前便赏她一个巴掌,拳头毫不客气朝她身上伺候。“你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我弄伤你,干脆如你所愿,今天就活活打死你……”
殷情已经忍无可忍,急欲拆穿杨宛儿的页面目,却正巧落入她的陷阱。
熊契连忙拉起杨宛儿护在怀中,“小姐,别这样……”
“契哥,救我……”杨宛儿紧缩在熊契怀里颤抖,像只饱受惊吓的小兔子,看得殷情更加怒火中烧,冲上前便抓住她的头发,“你今天把话说清楚,我是怎么弄伤你的?你这臭丫头……”
“够了!”殷情撒泼的模样果真惹火了熊契,他使出强劲力道推开殷情,让她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跌坐在地。看着从未对她发过脾气的熊契,殷情一脸错愕。
这一推让她清醒,梦却碎了。
瞧他拚命护着杨宛儿,她再怎么做都无法介入两人之间,打从那晚在此发现两人的事,她就该死心了……
殷情脸上的绝望让熊契揪心不已,他推开怀中的杨宛儿,缓缓走向殷情想拉起她,却被一手挥开。
吃力地撑起身于,殷情绝然地看着他。“你会后悔这么对我。”
既然他对自己毫无情意可言,以后她不会再死缠着他,最好叫爹爹将他调到边关,让他闷死在那儿算了……
殷情愤恨地抹去泪水转身离去,不想再见到伤她至深的男人。
熊契很想叫住她,杨宛儿却适时投入他怀中,“契哥,怎么办才好?”她口中发出颤抖音调,嘴角却悄悄扬起得意的笑容。
熊契身不由己地望着心爱女人带着恨意离去,知道他已经深深伤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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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就寝前,殷情坐在妆台望着铜镜发呆。她像是一夕之间长大,眉宇之间抹上了愁绪。
忽然间,她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起身便往外厅走去,迎面而来却是杨宛儿一脸的愧疚。
“你来干啥?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殷情充满敌意地瞪着她。
经过这一连串的事,她无法忍受见到这张虚伪的脸。现下她房里只有女乃娘暂时陪着,晚上也只能劳烦老人家陪她睡,于是女乃娘先回房收拾东西。
“请小姐成全。”杨宛儿径自在殷情面前跪下,悲切的模样彷佛受尽委屈。
“要我成全什么?你不是已经如愿了?”殷情只觉她故意前来示威。
“奴婢自知对不起小姐,但是奴婢和契哥是真心相爱的……”
“这不用你提醒,我已经看得很清楚。”
见殷情佯装坚强,杨宛儿暗自窃喜,接着开始低泣,“契哥不久就要离开这儿,非要奴婢跟他走,但是……”
熊契虽是府里的护卫,但他和贞娘一样都是自由之身;杨宛儿则是卖身进府。必须取回卖身契方可自由离开,否则连婚配都得由主人做主。
其实熊契根本未答应带杨宛儿走,她却趁此机会想取回卖身契,一方面也炫耀她的胜利。
殷情双腿一软,赶紧扶着桌子坐下。
契哥哥要走了?和宛儿两人就要双宿双飞…她怎么都没听女乃娘提过?这代表她可能永远无法再见到他……
尽管心痛得成了碎片,她还是撑着不让崩解。
“所以,你来找我要回卖身契?”
杨宛儿开始向杨宛儿磕头。“求小姐成全……毕竟宛儿伺候小姐多年,契哥亦是您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求小姐成全我们。”
相伴多年的好姊妹背地里勾搭自己的心上人,一起长大的熊契也不愿相信她…她还想挽留什么?
罢了,既然无法挽回,就让他们去吧!
“卖身契在李总管那儿,要等爹爹回来才能决定。”殷情强忍心伤平静地回应。
杨宛儿还是继续磕头,“求小姐帮忙说服老爷,奴婢这儿有些积蓄,都给小姐,求小姐成全……”
服侍殷情多年,杨宛儿深知小姐个性容易心软。经过早上的事,她看出殷情已对熊契不抱任何希望,以她好强的个性,必然答应让两人离开。
果然如她所料。
“我会跟爹爹说去,你起来吧……”眼看心爱男人就要带着爱人双宿双飞,她还得想办法成全他们,殷情就像彼人狠狠踩住伤口,痛澈心扉。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杨宛儿连磕几个头拭泪起身,接着换上笑脸温柔问着:“今晚要不要奴婢陪小姐睡?”
“不用了。”殷情只愿她赶快离去,以免自己崩溃的模样被看见。
“那么奴婢告退。”杨宛儿感激地看了殷情一眼,一转身便换上得意洋洋的笑容。
望着杨宛儿离去时轻盈的脚步,殷情忍不住落泪。
如果契哥哥爱的是自己,她也会露出这般幸福的神态吧?
殷情缓缓坐在床上,感觉好累、好无力……
正想躺下之际,忽然想起被遗忘在水榭的紫色毛裘,她方才急着下楼就是想取回它。
虽然不舍契哥哥送她的唯一礼物,但现在已经毫无意义了,留它只是徒增伤感……连人都留不住,还紧抓着回忆有何用?
她真的好倦好倦……
如果一睡可以解千愁,她宁愿不用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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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宛儿一下绣楼,沿着回廊躲开刮起的大风雪来到水榭,本想看看熊契是否在此,结果没见着人,却瞥见被丢在一旁的紫色披肩。
“好漂亮……”杨宛儿轻抚着觊觎已久的柔软毛皮,“何时契哥才会送我这么漂亮的礼物?”
这条披肩花了熊契一半的积蓄,找遍全城才买到殷情最喜爱的淡紫色,得知当时,她不知有多妒忌……现在终于落到她手里!
杨宛儿虚荣地将毛皮披在肩上,自顾自地摆起姿势。
她本想将披肩占为己有,却有些迟疑。
她知道殷情很宝贝这条披肩,如果能将它送还给她,对她取回卖身契的事应有帮助……
虽然不舍,她还是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途径,反正以后叫熊契再买更漂亮的送她。“呵呵,这臭丫头拥有的只有这件披肩,我却能得到契哥……”
杨宛儿挂着得意笑容出了水榭,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吹走了她没抓紧的披肩,直落在回廊边的栏杆上。
她上前想取回它,另一阵狂风又卷起披肩,最后飘落远处的池塘中央。
杨宛儿有些迟疑。“下了几天的雪,这池子应是结冰了……”
她先是一脚踏入池中,用力踢了几下,确定池子结冰之后才双脚踩入。接着她小心翼翼往前滑栘,直到看见目标。
杨宛儿弯下腰捡起披肩,毛皮却黏在冰层上,她用力扯了几下才顺利取回。“我的幸福就靠你了…”
正想起身时,脚下却传来瞬哩啪啦的声响,当她意识到恐惧,脚下的冰层已经裂开,她来不及奔回池畔,冰冻的池水瞬间将她吞噬。
她拼命挣扎呼喊,黑夜里却只听见风雪呼啸的声音……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