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必须,就是这个意思?”黎君桦依然紧抓着那个关键词不放。
“是的。我不会脚踏两条船,我必须忠于黎陌洋,所以请你放弃吧,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坚持不放弃呢?”
“那么后果自负,一概与我无关。”她彷佛预告着什么似的,眼神充满古怪的隐忍,彷佛欲言又止。
不,一切进行得正顺利,她不能让计划在中途生变。冷蔷将差点月兑口的警告自舌尖撤回。
“你在暗示我什么?”只可惜,黎君桦早已敏锐地察觉她话中的古怪。
“这种时候,你该关注在你的事业上,而不是我。”她尽可能地提醒着他。
“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你在计划着什么吗?”
“我只是认为比起我,你的王国更需要你投注更多的心力。”
黎君桦冷笑。“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冷蔷,你虽然有能力,但你不过是个秘书,你没有资格指导我或教训我。”
“太过自负不是一件好事,你就不怕吗?”她恼怒地瞪他。
这个高傲又自大的家伙!他还不懂吗?为什么黎陌洋会选择她,难道他会蠢得看不透这一点?
“怕什么?”黎君桦狂傲地反问。
“总有一天,你顶上的王冠会被人摘下来,你的领土会被夺取——如果你再继续将心神耗费在风花雪月上的话。”她戳着他硬实的胸膛,忿忿地说道。
下一刻,那片坚固的铁墙震动起来,他低笑出声,大手拢握住她的手指。
“你说你对我没有感情,但你却为我担心,这又算什么?”
冷蔷心虚的涨红了脸。她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我不想再继续这些没意义的谈话。黎君桦,放开我,让我走。”她收起所有情绪,恢复冷淡的面貌。
“我会让你走,但是我不会放开你。”他语带暗示的低语,温醇似酒的嗓音引起她浑身颤栗。
高大的身躯缓慢地移动,让出了一条狭小的通道,冷蔷垂下眼,佯装若无其事的提步往前走,但内心的罪恶感在她离开阳台的前一刻钻出——
“黎君桦,我警告你,别喜欢上我,那只会让你自己受伤。”她霍然旋身,无所畏惧的对他下达警告。
黎君桦眯起棕眸,望着那道固执的纤细身影逐渐走远。他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清她。
但他可以很肯定一件事。
那个能够充满睿智与勇气,直视他的双眸,甚至反抗他,对他撂下警告的女人绝对不是他过去认识的冷蔷。
绝对不是。
数周后,由黎君桦掌管的王国开始崩裂——
“米穆尔”集团高层涉嫌贿赂地方首长,换取地方开发权以及得标工程的弊案,这两天占据了各大报的头条版面。
嗜血的新闻媒体更不必说了,每天轮番轰炸,将“米穆尔”集团历年来参与的投资案,又与哪些政商名流有密切交往关系等等大小琐事整理出来,好让所有人参与这场公审。
事情的开端来自于一份密报。
检调单位接获该地方的执政首长与“米穆尔”高层,甚至是执行总裁私下频频密会的相关证据。
虽然这些证据并没有直接指向该首长收贿,但由于近来政局动荡,政商勾结的弊案频传,因此检调单位格外重视这则密报。
事情一闹大,“米穆尔”的董事会狂跳脚。他们投资台湾多年,从未出过这样的差错,直觉认定是领导者太疏忽,或者太自负,才会导致这种严重损伤集团形象的事情发生。
责怪的声浪一面倒指向黎君桦。
董事会议一场开过一场,高层们也被困在会议室里轮番接受调查,所有的人都在问那则密报是怎么回事,那些会面的过程是如何外泄的?
“奥斯汀,这对公司来说是一个足以致命的伤害,要是处理不当,这件开发案不仅仅可能白忙一场,更可能造成米穆尔未来在台湾投资的困难度。”
“奥斯汀,你太大意了,你怎么会犯这种错?”
“奥斯汀,这件事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如果是其它人,那我并不意外。但,怎么会是你?奥斯汀,这不应该是你会犯下的错误。”
“这是一个很大的污点,很可能影响你未来在家族里的地位,你必须妥善处理,否则这个危机很可能变成一个致命伤。”
开家族会议时,黎家的长辈们纷纷给予了谴责或建议——然,谴责声浪绝对大过建议,他们为这件事对黎君桦感到失望,甚至是震惊错愕。
尽管黎君桦的行事风格向来主动而霸道,但是他从不犯这样的错,这是初入商场打滚的菜鸟才可能发生的错误,没道理发生在他身上。
但事情就是发生了。
面对来自董事会的施压,及黎氏家族等高层的谴责,黎君桦始终漠然以对,没有开口辩解过一句,也没那种必要,因为问题很明显是出在内部管理上,无论告密者是谁,这确实是他的权责疏失。
再然后,检调单位开始进行搜证,为此“米穆尔”集团深陷一股诡谲的氛围,黎家开始动用各种资源,意图阻止事情越演越烈,也防止这件事影响到“米穆尔”的股价与其它投资案。
“董事会裁决,你暂时停职两个月,执行总裁的职务先由他人暂代。陌洋的作风温和,外界风评也多属正面,他暂时从基金部门借调过来,出任副总裁的职位,由他出面当发言人。”
黎君桦被停职两个月,他必须将权力交出,暂时远离权力的核心,他经手的每件决策案都将重启审核与评估。
而他的幕僚团队被冷冻,隔离在核心之外,准备接受调查。如今大家都想揪出告密者,每个人都月兑不了嫌疑。
收到董事会发下的停职公文那天,黎君桦已经被困在办公室一整天。公司外天天被媒体记者包围,核心相关的会议他不再拥有参与权,他的权力形同被架空。
冷蔷端着咖啡敲了敲门,迟等不到回音,她垂下眼,望着金属门把,不过是一扇门的距离,她的心却颤动得像是即将穿透而出。
“进来。”一声冷沉的嗓音穿透厚实的黑色压纹门板。
冷蔷走进办公室,看见黎君桦站在能够俯瞰整座城市的落地窗前,指间夹着一根短烟,那宽阔的背影依然站得挺拔,骄傲的气质不减半分。
当他侧过身转头睐向她时,她才惊觉自己居然看着他的背影发起愣。
心思纷乱,但她若无其事的端高手中那杯咖啡,欲盖弥彰地说:“我帮你煮了一杯咖啡……”
“我已经不是你的上司。”
他突如其来的宣告,震得冷蔷倏然僵住,她抬起眼,惊愕布满美眸。
黎君桦脸上却噙着浅笑,锐利的眸光找不出一丝疲态。他走过来,伸手接过她的咖啡,手指轻触过她的手部肌肤时,她的心似被某种异物撞过,震荡不已。
“董事会决定让我停职两个月,明天开始会有人来接管,陌洋也将暂代副总裁,成为米穆尔对外的高层发言人。”
对她脸上的震愕视而不见,黎君桦持续说着,语气就与过往交办她工作时毫无两样,听不出任何挫折,抑或是失落。
这就是黎君桦。他永远不会让任何人看见他的弱点。
冷蔷直视着他,艰难地提嗓,“我……很遗憾。”
“为什么?这又与你无关。”他不以为然地说。
是啊,黎君桦的未来会遭遇什么,又是否会从云端跌落,她都无须理会,更不需感到愧疚,那根本不关她的事。
她应该自私的想着自己,只考虑自己就好。
理智这么对她说着,但她的心却被拧紧一般,几乎快不能喘息。
她勉强挤出微笑,“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黎君桦放下专用的咖啡杯,给了她一记别有深意的凝视,她心跳骤然停了好几拍。
他发现了什么?
“有。事实上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她的心猛烈撞击着胸口,肋骨因此而闷闷发疼。
“今天是我身为执行总裁的最后一天,我命令你送我出公司。”
“啊?”她错愕。
“怎么,很讶异吗?但我想,这就是你目前唯一能帮得上忙的事。”说话的同时,他抽过白色衣帽架上的西装,勾在手肘上。一缕发丝垂落于眼际,那神态看似有几分慵懒,但是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冷蔷怔怔地看着他一会儿,然后送他离开办公室,一同进了专用电梯,心跳依然猛烈,短短的几分钟,感觉却像是一世纪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