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冷蔷有些诧异的是,她跟富靖凯闹了不愉快,金秘书后来没再说什么。
前一天负气下班之后,隔天,金秘书阳阳如常的进办公室,像之前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
冷蔷本来以为,金秘书会找机会说自己一顿,不过,观察了好几天,金秘书一点也没有要说教的迹象,她忍不住好奇了。
找到工作间隙,她问出藏在心里的疑惑,“是因为总裁没跟我追究的缘故吗?”
“怎么?被我轻轻放过了,却想自己过来讨皮痛?”金秘书讪笑。
冷蔷干笑,“早点说开,我才不会提心吊胆的嘛。”
孺子可教也。金秘书叹了一口气,“一部分是。他都不生你的气了,我气你干嘛?”她停了停,想了下,还是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说得更明白。“在一起工作的人,本来就会起冲突。冲突不是一件坏事,它能比正常程序让人更快搞清楚对方在想什么。照着正常的路子来走,有些话一辈子也讲不清楚,吵开反而比较快。”
听到她这么说,冷蔷悬着的一颗心稍定。
“但是——”一定是感觉到了她的松懈,金秘书马上瞟了她一眼,语气大转弯,“我不是在鼓励你跟总裁吵架,秘书的立场是要全力支持他的决策。”
刚刚不是才说过,吵架是一种更有效率的沟通吗?冷蔷忍不住问:“难道前辈从来没有不认同他的时候吗?!”
当然有了,小姑娘,他让你进总裁办公室,一开始我心里是不认同的,但我还不是接纳你了?
可惜,这话不方便在这时挑明。
“不认同的时候,应该私下沟通,上次你的问题出在安全部主管还在场,就擅自发表意见。”金秘书点出来,“不管你支不支持他的作法,都不应该让顶楼办公室以外的人,哪怕是高层主管,看出你们意见不同。”
“为什么?!”她真的不懂。“比起我,安全部主管认识他更久,他们磨合多年,当然比我跟他的歧见少,而且他阅历丰富,早就知道人与人之间会有不合吧。”只怕人家已经是见怪不怪。她心想。
金秘书按了按额际,有些抽痛。
“事情不是那样看的。”她知道冷蔷是用道理说得通的人,所以分析给她听,“你必须让人相信,你跟总裁完全一致,你传达出来的意思,完整拷贝自他的意志,你没有自行演绎,也没有个人批判。”她加重强调,“这点很重要。如果让外人看到
你们吵吵闹闹,以后从你口中传出来的话,或者由你代理做下的决定,谁会信赖?你要接触的人,可都是有一定权力地位的人,你若没把立场站稳,他们甩都不会甩你。”
冷蔷歪着头思索。
“这是一个庞大的集团,要让它运作如常,只能有一道意志,不能谁都有意见,多头马车是跑不动的。”金秘书语重心长。
“理论上我懂,不过真到要做,有点难。”冷蔷有点不好意思的坦承。
既然懂道理,要做就不难了。金秘书如是想。
“我不是叫你不能有意见,是告诉你,有意见时不妨先压下来,等人走开,再跟他讨论。”她举自己作例子,“我呢,因为年纪跟辈分都比总裁大,沟通时自有层次,不会硬杠,所以很少有冲突场面。但你跟他在这些方面的差距,没有我跟他的清楚而绝对,加上你们都年轻,各有立场主张,难免会杠上。”
她想了想,想起了自己与心爱男人的相处情形,“这有点像做夫妻,炮口必须一致对外,如果有不合,得等四下无人时,关起门来说。”没错,没错,虽然情境不同,但两者的处理手法不会相差太多。她建议,“你多练练就会了。”
做夫妻?冷蔷只觉得脸上满是热气。
老天,她是来为哥哥讨公道的,怎么会演变成夫妻实习?“上次你们闹不合,很快就自行解决,不用我点明,你已经抓到跟总裁相处的『眉角』,他也能包容你对他的忤逆,知道怎么说服你,让你跟他站在同一边,这说明了你们在一起是行得通的。”也是因为这样,她没有责怪冷蔷。
她知道,这两个人已经建立起独特的相处模式,知道怎么应付对方,换言之,他们有了自己的小世界,在那里面,不需要别人对他们比手画脚,面授机宜,他们自己会看着办。
“听说实验部那边有了进展,接下来会有一个大案子要登场,这才刚刚开始,就交给你跟着总裁跑,出差、递申请什么的,跑过一轮之后,对总裁秘书的全部工作内容,你会更了解。”
冷蔷微讶,“那前辈你呢?继续坐镇办公室吗?”
金秘书笑了笑,“不,我要嫁作人妇了。”“什么?”她吓了一跳。
金秘书宣布道:“冷蔷,你通过受训期,这份工作是你的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杀她一个措手不及,她美目大瞠,“我?我还不行吧?”
“你行。”金秘书比她更有信心。“事务工作你已经上手了,其他关于人际、办公室政治的部分,我会帮衬。我只是不再朝九晚五来上班,其他你暂且不足的部分,我会帮忙到你OK为止。”
“可是……”冷蔷仍然被这消息震得脑鸣嗡嗡。她记起金秘书说过,对于是否录用她,她跟富靖凯都有决定权。“总裁他怎么说?”
“从头到尾,他没反对过呀。”她看得出来,富靖凯有心把这职位给冷蔷,但他没有开口许诺,是因为她之前没认可冷蔷。“你要记住,总裁的心是好的,他处处为属下着想,就好比你跟他闹不合那件事,表面上看起来是他不够仁善,但实际上他看得更远,想得更深。以后,当你对他产生质疑,不要急着下结论,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这是金秘书第二次对她说出这种话。第一次是在她上来报到的那一天。
不要紧的事,金秘书不会说起一次,遑论两次。冷蔷沉默了一会,开口问:“前辈有什么话想直接对我说吗?”
看着冷蔷坦然相问的双眸,金秘书想了一下。
如果她要提起冷子叶那件事,冷蔷会让她说,然而,这终究不是她的事,真正切身相关的,是富靖凯与冷蔷,她不插手。
“这个周六晚上,大成为我举办退休餐会,我邀请了捷思沛经理级以上的干部,以及这些年来往过的厂商。”金秘书交代一声,“你也过来。”
冷蔷咦了一声,“不是只有经理级以上的人才可以参加吗?”
“你是接任我的人选,当然要到场,没见过你的人会对你好奇。再说,这是打开人脉的机会。”偏头看了看冷蔷的妆发,金秘书说:“富靖凯的秘书不可能不参与交际,你记得打扮得正式一点。”
为了符合金秘书的要求,冷蔷找上陈志杰帮忙。
自行开设造型工作室的他,平常也会接新娘秘书的case,参加宴会的造型难不倒他。经过两个小时的梳化,再度站在镜子面前,就连冷蔷自己都惊艳了。
她的长发被梳成辫状,在后脑挽成古典发髻,插上山茶花发饰,几许垂落在耳际的发丝看起来漫不经心,添了随性自在的美感,黑色削肩丝质礼服简单大方,仅容布料展现垂坠感,借光影修饰她娇小的身段,看起来修长许多。
原来她可以这么优雅,这么漂亮!冷蔷无声的惊叹着,不禁好奇富靖凯看到这样的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会觉得她好看吗?
不及细想,陈志杰靠过来,一起看镜子。“怎么样?”他有点臭屁的说:“对我的杰作有什么感言?”
“你的杰作?”她好笑的瞟他一眼。“『你的』?!”
“嗯啊,我从小看到大的小女孩,我就是没拉拔过你,好歹也关爱过你,现在又把你打扮得道么漂亮,”陈志杰假装擦擦眼角的泪,“你不夸奖我一句吗?哪怕只是一句都好。”
“我觉得后背有点冷。”她模模双臂。
“呋!这么小气,讲一句好话会死吗?”陈志杰用手指点了点她后背,直接触碰到毫无遮挡的白皙女敕肤。“后背这里开了一道口,从颈边到腰际。”
冷蔷大惊失色,“什么?”
“安啦,这布料是皱褶加垂坠,不会走光,只会在风吹来的时候,若隐若现展现一丝性感。”
冷蔷急了,“不行,这样我会没有安全感。”
“美女当然不能有安全感,不然男人怎会有机可趁?”陈志杰笑嘻嘻的拿出另一件法宝,“我帮你准备了一条披肩,御寒、挡风、防走光,三大功能,一次到位。”
“谢谢你。”冷蔷转忧为喜,“你真的把我打扮得好漂亮。”
“哪里,是你自己长得正。”看,有来有往,他是不是很公平呢?
“你说你接任了总裁秘书的位置,是不是代表在捷思沛的地位稳固了?”他问。
“应该是吧。”
“我知道你不爱听,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好好做事,别再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了。”陈志杰婆妈的碎念着,“认真上班几年,存一笔钱,弄些投资,把自己
嫁了,跟个好男人。子叶如果还活着,会希望你过这种生活。”
“我相信他是。”只可惜他走了之后,为他复仇就成了她的天命,他想什么也不再重要了。冷蔷有些黯然。
“对了,你进捷思沛这么久,有见过富锦媛吗?!”陈志杰忽然问。
富锦媛是富靖凯的姑姑,她们是在冷子叶出事之后才认识的。这十年来,富锦媛偶尔会约冷蔷吃饭,说好听点是关心她,说难听一点,哼哼,谁知道她在想什么。
“没有,只私下传过几则讯息。”冷蔷摇头。“她挂了一个高阶干部的职衔,但我没见过她。”不只没见过,捷思沛里没有她的办公室,也不需要她签公文,她就像个幽灵干部,只领薪水,不必做事。
她虽然也好奇,但没有人提起过她,她也不好问起,就先搁着。
“没见到就好。”陈志杰不喜欢那个女人,从她第一次接触冷蔷就不喜欢。那个女人是富家人,却对冷蔷猛说富靖凯的坏话,但又不肯站出来与他正面作对,只会来煽动冷蔷不要忘记帮冷子叶复仇。
他认为那个女人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
“你有跟她说,你现在在捷思沛上班吗?!”陈志杰问。
“没有。”虽然富锦媛给过她手机号码,但她不是会打电话定期联络的那种人,从来没拨过去过。“志杰哥,我差不多要出发了。”
“好,你路上小心。”陈志杰将事先准备的酒红缎面手拿包交给她,一记友爱心疼的吻落在她额际。“忘了一切,先好好庆祝你努力后的成果,玩得开心点唷。”
他早知道冷蔷很美,但不知道她可以这般美艳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