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负责人目前不在……是的，她还没回来，这我已经跟您解释过了，时间方面并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嗯，好的，等她回来我会转告她一声。”接电话的人十分无奈。
挂掉电话沉重的手势引来端着茶杯正要往茶水间走去的方仕秦的注意。
“怎么，还是同一个人吗？”她歪着头看了一眼用手爬着头发的小月。
常常有客人来电询问是否能把时间往前挪，秉持着她们尊重其他客人的原则，一旦排定时间，除非客人主动把课程往后排，让在之后的人可以递补上去，否则她们中心是不可能任意更动客人的时刻表。有时她们会遇到蛮不讲理的客人，打着社交名媛或政商名流眷属的名号，硬要她们中心安排“特别待遇”，碰到这种事，她总是耸耸肩，让伶牙俐齿的人去打发掉，懒得为这种事烦心。
“小四姊，他已经打来好几次了，坚持要跟负责人谈。”对方有礼又坚定的态度不像以往那些颐指气使的傲慢女人，害她无法用太过锋利的言词去招呼人家，英雌无用武之地，真是遗憾。
方仕秦笑了笑往办公室走去。对方说是昨天来报名的客人的家属，指名要跟她谈，一连打了三、四次电话，照理说，她不是那么不近情理的人，只是中心的规定不好开先例，以免后患无穷，不过她可以介绍几家也很有口碑的美容中心来化解双方都为难的场面。就在她还在构思当中，那位客人却打电话来了，小月说对方压低声音说不用更改时间，对于家人无理的要求她很抱歉，只要随便应付一下就好，不需要太认真理会。只是她的家人似乎不是那么容易放弃，方仕秦扬起嘴角想。
那个客人叫……殷茗深吧，昨天来报名的，娇小可爱的模样很讨人喜欢，不过让她特别注意的不是对方出色的外表，而是她叽叽喳喳说不完的话和似乎用不完的精力，才坐下没多久就把自己身家报告完整呈现在大家面前，那样坦率不遮掩的个性真是有趣。
“小月，如果对方再打过来就转进来给我吧。”方仕秦停下脚步，回头交代了声。
“咦？好的。”小月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那优闲踱步离开的背影。小四姊一向不爱搭理这种琐事，她生性不多话，只是偶尔专注在某事，而其他人根本搞不清楚状况时，才会露出一个得逞般的笑容，就像刚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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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美国市场送来最新的市调，与我们合作的奇尔公司十分看好新产品的发展性……”
汗水沿着额头滑落，一双瞇瞇眼只敢将视线摆在梳得整整齐齐的发上，不小心往下掉三公分……吓！紧锁的眉头！林特助赶紧将视线拉回发上，更别说是看一眼那张比平常冷酷的脸，他应该没说错什么话吧，为什么总经理的眼睛似乎有寒光闪过？
“所以汤经理询问我们是否需要趁胜追击，将营业点往中部扩张……”瞧那发质多好，发线分得多直呀，一根都没出错的服贴在头皮上，一点都不像他的凌乱，看！又有一撮掉下来了，覆盖在眼镜上。
殷祈深手指不耐烦的敲着桌面，整个下午秘书都联络不到那间鬼中心的负责人，而殷茗深早就趁着他去开会时偷溜，抛下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他，以及承受无妄之灾的各部门主管。
“暂时不需要，我们必须要有更确实的数字，不过可以请企划部拟一份稿送来，我会跟其他主管做评估。”殷祈深交代道，看了一眼将身体重心从左脚挪到右脚的林特助，他是不是太不顾下属的身体状况，那张虚弱发抖的脸显示他即将昏倒。
他点了点头，表示谈话结束，只见林特助那双瞇瞇眼瞬间绽放光芒，双脚往门口移动的速度快得令人起疑，很难想象那双短腿在上一秒还一副承受不了主人重量的模样。
“伍秘书。”殷祈深疑惑的对走进来的秘书开口，“办公室的冷气没问题吧？”怎么今天进来的人没多久就猛冒汗？
伍秘书想起刚在门口碰见林特助的模样，满头大汗的往外冲，像是后面有什么吃人的猛兽，脸上一副拿到特赦令的轻松。今天进出这道门的主管全是这个样，她差点笑出声，为了掩饰失态，清了清喉咙。
“总经理，前几天冷气才保养过，运作很正常。”
那是因为你这个强烈台风让他们扫到台风尾，个个冒冷汗。伍秘书无声的在心里说着，不过嘴里可就没那么诚实了。她的主管其实不难相处，只要模清楚他的个性，别去惹怒他就行了。
殷祈深公私分明，天性易怒却深沉，面对挑战时紧迫盯人不留情面，强硬手腕使他在商场上冷血的称号不胫而走。他温文俊逸的外表受到很多女性的青睐，不过这只是外表，商场如战场，要想在里面披荆斩棘，不练就一身杀人不见血的本事怎么可能存活下来，这种外表冷漠，内心火爆的俊男她并不是没有奢想过，但相处久了发现无福消受，就留给那些不长眼的政商美女慢慢垂涎吧。
“嗯。”他冷哼一声，不想为这种琐事分神，眼下还有一件“小事”更让他心烦。
“有联络到人吗？”
“在您与瞇……呃，林特助商谈前我有再打一通电话，不过负责人还没回来。”
殷祈深瞥了若无其事的秘书一眼，以为他不知道这些秘书有私底下帮所有人，包括他取外号的癖好吗？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他不反对下属以这种方式平衡情绪，只要不当着众人的面大剌剌的说就好。
“是还没回来，还是不想接？”他抿着嘴追问。
“员工说她还没回来。”她才不要多加臆测，参加上司的无聊问答，答对又没有奖品。
“电话给我，我自己打。”这件事早点解决早了一桩烦心事。
伍秘书恭敬的奉上名片后，无声无息的往旁站一步，等着看老大披挂上阵。
殷祈深横了她一眼，拿起话筒拨了电话，很快就接通。
“梦想园美容中心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请问负责人在吗？”低沉的声音不见丝毫情绪。
“嗯，请问哪位？”迟疑的回答正显示主人的迷惑。
“敝姓殷，今天我有请秘书打过几次电话，妳应该会有印象。”他有耐性的回答。
对方沉默了一下，轻呼了声。
“喔，是的，你是殷小姐的家人吗？你稍等一下，我把电话转给我们负责人。”
殷祈深得意的看着秘书，后者耸了耸肩。
这么厉害，他干嘛不一开始就自己打？
转接电话很快就接通。
“喂，您好。”温醇的嗓音传出，有一点低沉，可能是透过电话的缘故。
“妳好，是负责人吗？”
“是的，殷先生您好，敝姓方。”
看来先前接电话的人有交代过他的身分，那他就直说省事。
“方小姐，我相信妳很清楚我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我希望能够更改殷茗深的课程时间，因为她有重要的事必须回美国处理，但她又不希望放弃课程，希望贵中心能通融一下。”这是尽他所能的低声下气了，毕竟是他们要更改时间的。
停了几秒钟，温和的嗓音响起。
“抱歉，殷先生，每个会员都有一定的进度，我们没办法任意更改时间──”
“这样好了，”殷祈深不耐烦的插嘴，“妳将她的课往前排，看有哪位会员愿意跟她调换时间，我除了付妳双倍的费用，再负责对方的损失。”
“如果殷小姐愿意的话，我可以介绍其他家美容中心，除了不用付我费用，也不用负责任何人损失，还有不收你介绍费喔。”对方温柔语气不变，不过似乎加了一些嘲笑。
“方小姐。”他冷下声音，“我妹妹是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回美国处理，妳们做生意应该以和为贵，帮客户着想才对，而不是拿着规定当借口，刁难客人。”那似有似无的嘲弄引发他的怒火。
“我的提议就是在帮客人着想呀，况且……”她停了一下，“殷小姐本人似乎没什么异议。”简而言之就是你这个做哥哥的太鸡婆了。
“我跟我妹妹之间的问题不需要外人来插手，妳只要管好妳的课程时间就行了。”殷祈深的嗓门大了起来，礼貌早被丢在一旁。
方仕秦睁大双眼，唉，好难沟通的人。
“我是正在管好我的课程时间，偏偏有人一直插手。”她状似委屈的说。
什么！殷祈深双眼喷火的看着话筒，平时在商场与人厮杀的冷静沉着全抛在脑后，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女人，竟然敢反驳他的话？他怒极反笑。
“方小姐，妳太自以为是了，没人想插手妳的事，我会帮我妹妹另外找一间又专业态度又好，值得我砸大把钞票的美容中心，就当作她没去妳们那边报名。”意思是她们那间小庙容不下大佛，她们不但不专业态度又差，不值得大爷撒钱。
“如果您觉得我们不够好，欢迎去找一家令您满意的。不过，”方仕秦轻柔的语气听来十分诚恳，“我想殷小姐年满十八了吧，应该不需要保母随侍在后。”
“妳说什么！”暴怒的声音令她不得不将话筒拿远一点。
“敝中心并不想干涉你沉醉于当狱卒的变态行为，不过容我提醒你，本中心接受的是殷小姐的报名，也只有她才能来取消课程，希望你不要认为这是我们恶意刁难，就这样，再见了。殷先生，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能替您服务。”语毕收线，一刻也不拖延。
殷祈深愕然，脑中有几秒钟的空白。她刚刚说什么？狱卒？变态行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就从容的挂掉电话，那刚刚他不就像个被骂好玩的傻子一样。
他额上的青筋剧烈跳动着，抽搐的嘴角令人担心他是否随时有中风的可能。
“伍秘书。”他低沉的声音传进在一旁正为他健康担心的秘书耳中。
“帮我查一查梦想园的地址，刚刚有些事还没沟通完，我想礼貌上还是应该登门拜访一下。”像是处理一般公事般，殷祈深边摊开待批的公文，边交代着。
“是。”领命的秘书识时务的快步离开，顺便带上门隔绝那双凶狠目光以及笔折断的声音，有人需要时间冷静，大家就别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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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很有趣，方仕秦微笑想着，直率妹妹的确有个火爆哥哥。
“笑什么？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走过她门口的罗嫚织，在看到座位上的人嘴角戏谑的笑意时，不禁走回来问。
“有人打电话来凶。”方仕秦睁着无辜的双眼。
“被凶还那么高兴？妳脑袋装什么了？”老天！她怎么会跟这种怪咖情同姊妹好几年？
“我有顶回去了呀，对方好像很生气。”大概正在吐血吧。
“妳能顶什么话呀，下次碰到这种电话交给我，我保证绝对骂到他后悔这辈子有打过这通电话。”罗嫚织大声嚷道。不要以为她们是女人就可以欺负，以前在学校时辩论社社长还骂输她呢！不过她意在骂人不在辩理。
“妳的个性就是这样顾前不顾后。”方仕秦手托着腮微笑，嫚织的冲动赫赫有名。
“是，所有人若都跟妳一样那种死个性，就会天下太平了，妳别在那边偷笑我啦！”罗嫚织没好气的说。
方仕秦好笑的看着卷发美人边走边念的背影，可惜呀，她身边很少有这种人，顶多罗嫚织偶尔做些笨事情让她笑一下。如果生命中多些那样的人会不会太过刺激？刚刚的招惹只是一时兴起，因为随手可及的麻烦挑战她的好奇心，触碰一下应该不会沾惹什么吧？毕竟她从未成功将自己摆放在任何混乱当中，凡事看得太透彻是很寂寞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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