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吧?”下船后,叶峰扶着陈思琪,找一个阴凉处坐下。
“一点都不好!”
至少她说话比在船上时有力,叶峰松了一口气后,摊开刚才在快艇服务处拿的简介研究起来,一颗小脑袋瓜好奇地凑过来,夺去他所有目光。
他侧过头,对上一双专注盯着地图的眼眸,“你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是啊!”陈思琪用力点点头。
“却没来过这里?”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小时候来过一次,长大后就去台北工作了,每次休假回来,陪阿姨都来不及了,哪还有这种闲情逸致?更何况,我才不想让自己吐得七荤八素的咧!”
她干脆抽过他手上的简介地图,认真的研究一番。
这些地方真的挺漂亮的,介绍得巨细靡遗,虽然“有间民宿”里也有这里的简介,但都没有这份来得详细。回去要想办法弄个几份放在民宿内。
真是神奇的女人!见她一脸兴致勃勃,眼中又冒出了光彩.让叶峰忍不住轻笑。
若不是她的脸色还有一些苍白,他几乎要怀疑不久前都个奄奄一息的女人,不是眼前这一位。
“校年耶,要不要租机车?”一位黝黑、满脸皱纹像菊花灿开的阿伯靠过来问。
叶峰回神,抬头看了看阿伯,也好,这应该是需要的,正打算开口承租——“小姐,你有很赶淑肩吗?”阿伯看着陈思琪手上的地图,双眉间皱出深深的“川”字。
“我们不赶时间,怎么了吗?”陈思琪礼貌的对阿伯微微一笑。
“啧!”阿伯顿时摆出一脸不以为然,“啊我们这个七美小地荒,比我的鸟蛋还小,还看蛇默嗲抖啊?”
两人的目光,下意识朝阿伯的裤裆处望去。
阿伯用食指画了一个圆,慨然地说道:“骑偶兜拜,绕一圈也不用两个小淑,要自己去花现七美的美才对咩,看那个嗲抖,哪有蛇默意素啊!”
显然这两个人,都没在注意听阿伯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论调。
叶峰指指阿伯的裤裆,脸上似笑非笑。
“请问可不可以,见识见识您老人家的大铃铛?”
敢情里面存在着另一个空间?
“天啊!阿峰,你别闹!”陈思琪小脸霎时爆红,羞窘的惊呼,她用力拍了一下叶峰的臂膀。
阿伯“嘿嘿嘿”地笑起来,脸上的菊花更是朵朵开灿烂,“当然嘛不行!这很珍贵溜!”
然后三人对看了几眼后,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成一串。
蓦地,阿伯的身体陡然一僵,敛下笑容,他用大拇指比比后方。
“我熊熊感结我的背刺刺的溜!应该是我家的查北在给我瞪!再跟你们开杠下去,我的大铃铛回去会有爆破的危险,到底要不要租?算你咖秀耶,少年郎爱卡阿莎力耶啦!”
叶峰以一种悲愤的心情,相当慎重的点点头,“……我也很想试试看在鸟蛋上奔驰的滋味,看在您老人家的铃铛有爆掉的危机上,我租!”
“我的老天!”陈思琪受不了的捧着烧透的脸蛋,好气又好笑地叫嚷。
雨滴冲刷掉一层暑气,洗净绿草一身尘埃。
海面罩上一层朦胧的水气,把天空和海面交接处,揉成一团分不清的暖昧。
一场倾盆大雨将叶峰和陈思琪两人留在凉亭内。
“把你的衣服月兑掉。”
“啊?”要不要这么刺激?陈思琪露出惊愣的表情。
叶蜂低笑,抬起手臂,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的防晒外套都湿了,不月兑掉,很容易感冒。”
“喔……”
这场大雨让温度降了不少,空旷处的风又特别大,一阵一阵掠过她有些湿凉的皮肤,还真是有几分寒意,陈思琪下意识地搂住自己的双臂。
一股热热的气息笼罩下来,背后贴上一堵男性胸膛,理所当然是叶峰,她一点也不意外他会这么做,兴许内心还有她不敢承认的……期待,他的怀抱很让人沉醉。
“我只是帮你取暖。”他的手穿过她的手臂底下,环上她的腰。
“嗯……”她闭上眼眸,允许自己堕入这片刻的沉沦,试着让自己去相信这两人都清楚的取暖谎言。
或许对阿峰来说,这种肢体接触可能很稀松平常……很抱歉,他过往的工作,让她不得不这么想。
只不过,这种皮肤贴皮肤的行为对她来说,并不好受。
她其实很讨厌人和人之间的肢体碰触,更别说是一个不是她男朋友的男人。
她一向害怕和人太亲近,喜欢跟人保持一定的距离,那让她有安全感。
这个男人已经超过她的界线太多,让她违反自己的原则太多,她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不会对他的碰触感到讨厌,后来她猜测,也许是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抱过她的原因;所有的事情,只要发生过一次,接下来也就容易了许多,不是吗?
所以她告诉自己,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状况,打破了她一直竖立起的藩篱。
她也不是没交过男朋友,不是没和男人有过亲密的举动,但从来就不是像这种不明不白,什么也不是的关系,就这样搂在一起。
正环抱着她的男人,之所以让她现在感到不好受,是因为她已经心生波澜,是因为现在周遭单纯的氛围又再度变了质,更是因为他的手游走过的地方,都像是星星之火掠过,让她感到灼痛得难受。
她太害怕、太害怕这些小火星,在她身上燎原成熊熊大火后,对他来说却仅仅只是他的惯性纵火动作,只是他以往应酬,周旋在女人堆中的习惯动作而已。
更糟的事实是,他会离开,他迟早会离开这里,每天一大早都会从他房里传来低低的通电话声音,她虽然听不清楚内容。不过这也足够提醒她这个事实,他有其他的牵绊的事实,他不属于这里。所以他根本给不了承诺,甚至无法告知,他何时会离开,这是不是代表他随时都会走?
耳边的气息明显贴近了,扫在颈窝上的热气,引发陈思琪一阵颤栗,也在一瞬间拉回她纷乱的思绪。
内心的酸苦,一举涌上喉口,她猛地一转身用力推开他,毅然决然地走出虚幻的粉色迷雾中,她选择去面对事实本质的存在,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沦。
两人迎面而立,凝盼无语。
雨势渐小,雨珠沿着凉亭檐角颗颗滴落,水珠落地声,压过如针斜飞的细雨声,滴答滴、滴答滴答……
无息的时光,伴随着落珠的节奏,悄然流逝。
叶峰错愕的眼眸逐渐黯淡下来,瞳眸中心变得幽深,然后开始辐射出一丝恼怒,是气她的不解风情?或是气她不识好歹,恼她不接受这份无须报偿的温柔对待?
陈思琪轻笑出声音来,似要安抚他般地轻轻笑着,却再也不敢看他那双太过凌厉、带着质问的眼眸。
“我不冷了,谢谢你。”她以礼貌的话语来拉开距离,既无情又残忍的姿态。
“不客气。”这三个字很艰难的由叶峰的齿缝吐出后,他才注意到自己的下颚有些紧绷。
这该死的女人把他搞糊涂了,他不是块木头,她对他有感觉,他不是感受不到,他只是不懂她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机会后,又狠狠推开他,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无聊游戏?还是在考验他的耐心?
她的目的如果是想惹毛他,那么她成功了!
叶峰眯起那双狭长的俊眸,居高临下地审视她,她微翘的唇角透着些许勉强,双颊和颈后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潮红,只要不瞎都能看见,她翦水秋瞳中还有未退的一汪似水柔情,那双不敢正视他的眼眸,和仓惶绞着手指的举动,更证明了她此刻的心虚。
……她在顾忌什么?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感情?
思索过去两人间的交集,叶峰灵光一动,好像突然明了了些什么,抓住了一丝什么,“琪琪,你该不会以为——”
“咳咳……咳咳咳咳……”一长串苍老的咳嗽声,无比杀风景的硬生生切入。
两人同时望向发声处,一位佝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凉亭角落,老人看他们一眼后,又晃晃悠悠地把目光扫向远方。“你刚刚说什么?”陈思琪拉回视线,试图重新搭上刚才的话题,她隐约觉得叶峰正要说的话,对她来说很重要。
“我是说,你该不会以为——”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嗯?”叶峰眯起眼眸,深吸了一口气,提高音量。“你该不是认为——”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这次的咳嗽声还严重卡痰。
“……”
“我是说——”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的无敌索命连环咳。
两人间各自拥有的复杂思绪,和周边旖旎的氛围,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砰的一声,瞬间化为乌有。
“噗——”陈思琪终于忍不住喷笑,她对叶峰挥挥手,“对不起。我忍不住……不是在笑你,噗—哈哈哈……”
叶峰一脸铁青,斜睨角落处的佝凄身影,那该死的老头儿。
“这位老人家,有病就去看医生,这种咳法就算没把肺咳出来,迟早也会咳出血来。”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打扰年轻人谈情说爱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早晚会有报应。
“吼,校年耶,你火气很大喔,我这细老毛病,我是巫歹几要请你倒杀刚啦!”
“那一开始您怎么不说?”
“我怕打扰你们,架故意一底扫、一底扫啊!”
阿伯你前后矛盾了喔,刚刚说是老毛病,现在又说是故意一直咳、一直咳!陈思琪笑到弯腰抱肚子。
叶峰看看凉亭的顶,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才又瞟向阿伯。
“要我帮什么忙?”
阿伯指指远方的一辆摩托车,“我的欧都拜坏去,虽然我有地咧甲阿钙,但细我咖掏乎还是感款软软,干那红龟贵咧,啊干啊赛请你载我回家?校年郎帮老郎服务系应该啊喔!”很慷慨地赐下一个让叶峰服务的机会。
看看一旁一笑就停不下来的陈思琪,叶峰揉揉暴出青筋的额角。他是不是还要感谢这天杀的老程咬金逗乐了琪琪?
陈思琪揩措眼角的泪水,“阿峰,趁现在雨停,你先载老人家回去,我在这里等你。”噢,他的脸色有够难看的,真怕他一气之下.把阿伯轰出去,不肯帮忙了。
“我不想要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叶峰皱起眉毛。
“我没关系,这里很安全,这个时期的游客已经很少了,如果你不帮阿伯,他真的要自己走回家了,老人家的腿不好,不好走远路。”
“嘿啦嘿啦,免欢热啦,我们七美比我的鼻赛还小一颗,很近、很近!小姐不会有素啦!”阿伯拍拍叶峰的手臂后。负着手,大摇大摆的走出凉亭。
叶峰莫可奈何的吐了一口气,不知道他何时变成见鬼的大好人一枚了?
随阿伯走出凉亭,他回头交代陈思琪,“别乱跑,我马上回来。”陈思琪回他一个微笑,“放心,我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