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没走?”她的语气明显卸下了戒备的紧绷感。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叶峰指指挂在窗上微微飘扬的白衬衫,“那你就应该知道原因。”
陈思琪微微蹙眉,她是大约想起来了,眼前这位是送她回家的一头牛,好像叫叶峰来着……揉揉太阳穴,试着将昨晚的记忆,拼凑得更完整些。
随着记忆慢慢回笼,她的心底也渐渐浮上愧疚和懊悔。
谁说解忧唯杜康?是误事酒三巡才正确!杯中物果真不济事!
“所以……你在等衣服干?”陈思琪气势一整个弱掉。
叶峰点头,看她神情突然萎靡下来,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叶先生……我很抱歉,我……竟然把未消化完全的食物往你身上吐,这实在是很不应该。”
叶峰怔了两秒钟,才不解的问:“你道歉就道歉,为什么要咬着牙道歉?”
“因为我气我自己克制力不够,下次我会试着把它们通通都吞回去,不让它们跑出来调皮捣蛋。”
陈思琪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而望向那件还在随风飘扬的白衬衫,还有点沉的脑袋,随着那片白的晃动幅度又微微失了神。
一种诡谲的念头窜出,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种想抓住它的冲动?
吞回去?
不可思议的疯婆子!听了她的话,叶峰只觉得胃里的“它们”正在翻搅。
“这怎么回事?”他指指空荡荡的屋子。
陈思琪回过头来,耸耸肩,起身走到角落的旅行箱,蹲下来打开后开始东翻西找,“我要搬家了呀,所有的东西都处理掉了。”
原来如此,果然是他想太多。叶峰起身走到窗边,取下他的衬衫套上,边扣钮扣,边跟着陈思琪后面走出房间,在她关上浴室的门之前,他喊道:“我要走了。”
浴室门关上,里面传出她的声音,“有缘再见的话,我再请你喝香茶、吃辣面,门记得帮我关好,谢谢。”
有缘再见,请他喝香茶、吃辣面?这是哪门子的客套话?
就算再见,他也认不出她来,也许他应该留下来,看看她那张恶搞妆容下的真面目,问问她叫什么名字,那么奇特的人,做朋友应该会很有趣。
但是,时间不对,空间不对,地点更不对。
人生有些事情,发生的时机总是误点或过站,老是不尽如人意,往往注定是要错过。
也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人而已。他弯起唇角,摇头撇开杂念,脚步往大门处移动。
虽然命运这件事,轮廓很模糊;但缘分这回事,牵引却很强烈。
就在叶峰手指碰到大门的门把之际,“小野丽莎”唱起歌来。
浴室内再次传出陈思琪的声音:“嘿,你走了没?”
“……还没。”放在门把上的大手,下意识地快速缩了回来。
“我在洗澡,麻烦帮我接一下电话好吗?”
叶峰转头看向浴室的门,一对浓眉不禁纠结起来,因为他记得浴室的门锁是坏的,一时冲动,他开了口,用了连他自己都意外的不满口吻:“小姐,你有没有搞错?有陌生男人在你家,你居然敢在没锁的浴室里洗澡?”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会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和着水声的轻笑声从浴室里飘荡出来。
“如果我是泌尿科医生的话,有帅哥月兑光光在我眼前,我可能也不会有兴趣,更何况你的职业……那大概就跟妇产科医生一样的道理吧!”
“……”他真的是无言以对,这到底是什么鬼论调,什么烂比喻?
“如果是我前老板打来的,就说小心我告他性骚扰;如果是我前男友打的,就说你是我新男友;如果是房东先生打的,就说我今天会交屋:如果是我前同事打的,就说我昨晚索求到让你哭爹喊娘,狂叫不要!”
她又轻笑了两声,这次的笑声明显更为欢快。
“……”叶峰的脸皮急速颤动了两下。
他神色复杂的走进房内,弯腰拎起躺在地上唱歌的“小野丽莎”,深吸一口气,他很想努力压下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感受,不料开口还是变了样。
“喂……我是谁?我是昨晚让她哭爹喊娘,哇哇哭叫求饶的男人;是她英俊挺拔又帅气的新男友:今天来陪她交还这一间他妈的破烂到像鬼屋的房子;顺便考虑要不要控告她那位废渣兼有眼无珠的前上司性骚扰,阁下看需要哪个答案请自取!”
电话那端倒抽了一大口凉气,停顿了老半天,才讷讷的吐出几个字:“……我是……她、她、她民宿的员工……她、她……”
“你等一下!”叶峰不耐烦地阻止对方继续口吃下去,打算直接拿电话去给那个女人,一抬眸后他身形一顿,愣住在原地。
陈思琪站在房门口,头发湿漉漉的结成一络缙,还垂了一小撮浏海在额前,水珠沿着那撮浏海,不时一颗一颗地滴落。
洗干净的素白脸蛋,洁净无瑕,鲜女敕得宛如剥壳后的白煮蛋。
巧鼻、丰唇,秀秀气气的五官,绝对不是艳丽型的女孩。
她换上一套短袖上衣及长裤的棉质运动服,刚冲洗完热水后,脸上和颈间透出的粉女敕色泽,在一身的白色中更衬得出月兑。
叶峰有些意外,无法联想昨晚那些作为,是出于这样一个纤细清秀的女孩,他以为她是个年纪稍大的大婶,看来他误会误很大。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个子娇小的关系,她看起来年纪好小。
“你还是个大学生?”他下意识的月兑口而出。
那张小巧的粉唇张了又合,没发出声音,但叶峰却因此注意到,在她下唇的唇缘右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痣,那让她看起来……相当的性感……眼前的女人,是一个在特质上很矛盾的人。
所有的遐思在迎上那双美丽的,却眯成细缝,森然射杀他的眼眸后,化为乌有。
陈思琪向前大跨两步,一手抢过他手上的电话,另一只手摊开在他眼前,眼中带着一抹狠劲儿,从小指开始,一根一根将手指缩握成拳,接着在他的脸前方空挥一拳,以示警告。
对她的挑衅动作,叶峰动也不动,只微微挑了一下右眉,他的眼底开始透出异彩,唇角泛起一丝兴味……
怎么办呢?现在他可舍不得就这样走掉了。
他怀疑自己紧抿的唇线正在不断的往上弯,还有点担心自己会不受控制地笑出来。
陈思琪一边把电话凑到耳畔,一边阴恻森森地瞪着叶峰,又伸出食指和中指,隔空虚戳他的眼睛,再次警告。
那个意思显然是: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小心我戳爆你的眼!
哈,好一只呛辣的小母老虎。
叶峰这次真的有些气息不稳,差点笑出声来,但对上她那双蕴着怒意的美眸后,又很识相的硬生生忍下来。
她背后的衣服被头发染湿了一大片,看来她是听到他讲电话的内容,急急忙忙地冲出来,连头发都没稍微拧干。
他看到陈思琪肩膀上挂着一条毛巾,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动,然后当他发现自己想做什么时,被自己吓了一跳。
“巧巧,怎么了……什么?阿勇说要去捕小卷,当海上勇猛男儿……不干了……先别急……听我说……机场接送的部分先请计程车去接……暑假快到了,要尽快找到员工……我今天晚上七点左右到马公……明天我再处理……好,晚上见。”
陈思琪盯着断线的电话,思绪飘飘,糟糕了……要去哪里找像阿勇那么勇又耐操的人?”
“你是民宿老板?”看来不是个学生了。“嗯!”她回答得心不在焉。
“民宿在澎湖?”
“嗯……”
要不是过世的阿姨留给她那间民宿,她也不会辞掉饭店经理这份工作,在这里端个上司的架子,有时也挺愉快的啊!
不过,其实她也很喜欢澎湖那个美丽的地方,也开始有点向往那样悠闲的生活“所以你现在缺一个会开车的员工?”看来这还真是个机缘,澎湖倒也是让他远离风暴的好地方。
“嗯……不只要会开车,还要会做早餐兼打扫,有时候还得充当一下导游,最好可以像阿勇一样会修水电,述船常常下海抓一些海鲜回来加菜,最最重要的是,薪水不能要求太高。”陈思琪不自觉地喃喃念了一大串。
“除了下海捕鱼外,其他我都做得到。聘请我,我要求不多,有吃有住就可以,薪水随你意。”
“嗯……这种条件,聘人哪有那么容易啊,但民宿的收入真的无法提供更好的条件,也许自己也……”
等等……
倒带!
陈思琪猛地抬眸,明眸灿亮,对他眨了眨眼睛。
“你是说?”
“我说,聘请我。”
她再眨眨跟。
叶峰对她亮出迷人的闪牙大笑容,光亮的程度化成实质单位,大约一万瓦数,瑞气一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