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有些药材不能乱加,梁聆冬还真的想苦死那个男人算了!
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开着新药单,她才刚视察过丹炉里的情况,又加了几味新药,嘱咐宫人一定要确切保持文火慢烧,绝对不能太急着添柴火。
不知不觉之中,她被捉来赤雁国也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原本只是不想被丢出宫外,一个人自生自灭,才会答应替海勃治病,本来以为会度日如年,没想到日子倒是过得挺快活惬意的。
对啦!如果能够真的下药把海勒那男人给苦死,她一定会过得更惬意,整天窝在这个宝山似的药库,研究更多替人医病的方法,不必每天被捉去梳头穿衣,简直就是快活似神仙吧!
“瞧你这副得意的表情,究竟又在我的药方子里加了几味会苦死人的药材了?”海勒不知何时出现在药库门口,他才刚巡视军营归来,肩上还披着外氅,可见是立刻下马就往这里过来。
梁聆冬抬起娇颜,看见出现的人是他,整张脸立刻沉了下来。
“我是这种人吗?”她眨了眨美眸,一脸无辜伤心的表情,仿佛他说那种话简直就是狼心狗肺,枉她一片赤忱,却被他当成了驴肝肺。
“你不是吗?”他扬唇笑了,这妮子故作无辜的姿态倒挺可爱的,“你不是存心要让我吃苦药,只差没在我的药里加上十斤黄连粉而已吗?”
“加十斤黄连粉,那药都成黄连膏了,还能喝吗?”
她反问,扬眸觑着他,似乎在说加了十斤黄连的药还能喝的话,她其实是不介意弄给他试试看啦!不过她想他也不是笨蛋啦!怎么可能让她动如此明显的手脚,都还当做没看出来呢?
在说话的同时,她定定地看着他俊魅的脸庞,丝毫不让自己表现出怕他的样于,在他的身后,春末了,门外的院子里一株几百年樱花正在散霙,白色的花瓣似雪般飞落,与他高大俊美的身影相映,宛如一幅美丽的图画。
但在海勒眼底,她脸上灵动的表情才是浑然天成的美图,总是千变万化,让他不由得一次次感到惊奇赞叹。
两人的眸光遇上了彼此,梁聆冬倔强着没别开娇颜,两人对峙了好一会儿,终于她还是不由得心慌意乱,转过头把视线摆在不远柜子上的花瓶。
“如果你是担心我会在药里乱加东西,你大可放心,我自有分寸,吃不死人的,请可汗放心去忙政务吧!”她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他没话要交代了,请快点走人吧!
梁聆冬不承认自己是怕了他,只是他眉宇之间收敛的慑人气息,在注视她的时候,宛如穿心针股不断地往她的心坎儿里钻去,只怕她是真的很讨厌他吧!才会连只是看着他都浑身不对劲。
“你在赶本汗走人吗?”他向前走了两步,没想到她竟然吓得跳起身,也跟着后退了两步,撞到身后的书柜。
她不想和他亲近!梁聆冬心里只有这个想法,才被他看着就已经感觉身不由己了,如果被他给碰到了,只怕会更加难受吧!
海勒魅眸冷冷眯细,看起来在她的眼底,他就像是虫蛇般令人讨厌吧!她果然是个直来直往,明白简单的人儿,丝毫不想掩饰厌恶他的心情。
“来人!”他扬声一唤。
唤声才落,就守在门外不远处的禄多匆忙地领着宫人进来,“小的参见可汗,请问有何吩咐?”
“把那些替她更衣的女官唤来,替她将身上那套衣裳换掉。”此刻,她身上那袭天蓝色的衣衫色调,一如她对待他的态度,冷得让他觉得刺眼。
“我不换!这衣裳是今天一早我才换上的,我没再穿灰袍子,我有打扮,这花髻是她们花了半个时辰替我梳的,你凭什么要我换掉?”要她再忍受被摆布一次,干脆杀了她比较快!
“因为我看不顺眼。”他浑厚的嗓音依旧是不管他人死活的轻沉,锐利的眼眸直勾勾地瞅着她,“我又替你订制了一箱新衣,约莫十来套吧!你就逐套慢慢换,换到我说满意为止。”
说完,他脸上带着冷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海勒,你站住!”她简直想冲出去杀人。
“梁姑娘,直呼可汗的名讳可是大不敬呀!”禄多及时带人将她拦住,好心地提醒她。
管他什么杀头大罪,梁聆冬娇女敕的嗓音已经是气急败坏,朝着海勒离去的背影大喊道:“海勃,你回来把话说清楚!你存心在整我吗?你信不信我真的开十斤黄连药汤给你喝?!”
对于身后的骚动,海勒只是泛着轻笑,恍若未闻般,离去的脚步踩得自信而且雍然,似乎她喊得越生气,他就觉得越高兴。
哼哼!她有本事就真的开十斤黄连给他尝尝,只要她敢开得出来,他就绝对能吞得下去!
只是他为什么存心要整她呢?他其实不太明白真正的原因,或许只是因为她从来不拿好脸色对待他,这一点让他不由得心情变得糟糕。
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拿笑脸对他呢?倘若她肯对他展露嫣然的微笑,说不定他会肯讨她欢心呢!
三次!
他整整让她来回换了三次衣裳,才肯善罢干休!
虽然早就知道这男人的脾性恶质,但却没想到他竟然可以无赖劣等到这种地步!虽然女官们每一次在替她更衣的时候,都会羡慕地说她是海勒第一个花费心思疼爱的女子,真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但她才不信,疼爱?是存心欺负才对吧!
“派去邻国传旨的使者都已经抵达了吗?”海勒坐在虎皮交椅上,敛眸翻看着军卷,沉嗓问向一旁的阔雷。
“是的,他们都已经抵达各国首城,想必此刻,他们应该已经将可汗的旨意转达给各国君王知道了吧!”
“嗯。”海勒阅毕手里的军卷,双手一合,把卷夹交回给阔雷,“希望这些国君能够聪明一点,一开始就愿意接受招降,省去家毁国破之苦。”
“相信他们看了西河国的下场,心里应该有警惕,愿意乖乖接受可汗的招降才是。”阔雷拱手恭顺地说道。
在海勒尚未统一赤雁国之前,西河国就不断地派兵侵扰他们,几年前,海勒降服了各个部族,终于结束了赤雁国里诸侯各据山头为王的局面,也因为要铲除摄政叔王古格的旧势力,花了下少功夫,所以海勒并不想立刻兴战,打算等到休养生息之后,再好好做打算。
但西河国主却以为海勒怕了他们,他也不想让赤雁国有休养生息的机会,所以派出大军攻打赤雁,最后,两军在官渡战,海勒以精湛的兵法,驱策两万精兵,打败了西河国的十五万大军。
凡是到过官渡战场上的人,只怕穷此一生都难忘战场上西河国的军队哀鸿遍野,血流成河,也忘不掉海勒昂立在战车之上,气宇轩昂的王者之姿。
直到那时,各国君王才终于正视到,赤雁国的汗王不再是当年被叔父控制的傀儡女乃娃,在他的手下有数万铁骑,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敌人的国土夷为平地,从那一年起,海勒开始了他的征战生涯,短短几年内,赤雁国的领土扩大了三倍之多,归顺的臣民难以计数,史官称此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世。
但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海勒非常清楚自己想实现,也必须要实现的心愿,那就是在他有生之年,他要给赤雁国民一个最富饶的天下!
海勒抿唇,好一会儿没说话。
偏殿内忽如其来变得静默,坐在一旁研究着方子的梁聆冬突然觉得奇怪,她被海勒留在殿里不准离开,就算她抗议说自己有事要忙,他也不许,彷佛摆明了她越不想做的事情,他越想勉强她!
她抬起眸光,正好对上他灼锐的双眼,发现他正在看着她,阔雷不知道何时已经被遣退了,那双眸子看着她的神情彷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过来!”他口吻专断地命令。
“你又想做什么了?”她坐在原地不动,心里有点忐忑。
他挑了挑眉梢,一脸的下以为然,“你忘了自己是大夫吗?你不走过来一点,如何替我把脉呢?”
“不必把脉了,我瞧你今天脸色挺好的。”而且还有力气可以整人,所谓“望闻问切”,光凭这两点就可以推断他应该是没有大碍才对。
“过来。”他重复这两个字,完全没有把她的回答放在眼底。
梁聆冬拗不过他,只好乖乖地走到他身边,一旁的宫人动作利落熟练地搬过几案,放上小枕,让主子可以把手搁在枕上号脉。
她坐在雕花凳上,伸出纤手触按在他的手腕上,敛眸凝神,专心地替他把脉,完全不看他挑眉邪笑的脸庞,免得判断力受到影响。
海勒倒是趁这个机会将她看个清楚,她换了几次衣裳,其实每次都令他激赏不已,但他就是不想轻易放过她,很恶劣地想看她生气的娇俏模样。
她越是不想让两人有亲近的机会,他就越想让她碰,大概是为了能够敏锐地察觉病人的脉象,她的指心保养得非常细女敕,当她按在他的脉弦上时,他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以及她的细致。
好半晌,梁聆冬缄默不语,一抹忧心泛上她的眉心之间,她更加专注在替他号脉,神情显得有点不对。
海勒看出来她的神色有异,仔细地打量了她半晌,才笑着问道:“说说,我究竟还能活多久?”
闻言,梁聆冬轻震了下,收回号脉的纤手,勉强扯开微笑,“你想死,那可难了!你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吗?”
没料到她会说这种话,海勒蓦然放声大笑,朗朗笑声浑厚而且迷人,他冷不防地伸出大掌握住她的纤腕,一把将她给拉进怀里,不顾她的挣扎,定定地箝住她的腰身,让她娇小的身子陷落在他的怀里。
“放开我!”梁聆冬气恼地推打着他的胸膛,一颗心儿跳得飞快,两人的肌肤相熨着彼此的暧昧感觉让她心慌意乱。
“你不想靠近我,怕我吃了你吗?”
“你又不是野兽,吃得了我吗?”还不放手!她咬牙暗恨自己像小鸡般薄弱的力量,丝毫无法与他抗衡。
“我确实不是野兽,但我是真的想吃了你。”他凑唇在她的耳畔低语,性感的薄唇缓慢地滑落,滑过她细腻的颈项,最后在她的颈肩上轻咬了一口,不太用力,却足以留下浅浅的齿痕。
梁聆冬感觉肩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楚,倒抽了一口冷息,不敢相信他真的咬了她!
但她很清楚,让自己心情骚动的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他整个人的存在,她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几乎可以勾勒出他结实的体魄。
“不准你躲着我。”他充满警告意味的轻沉嗓音在她耳边,宛如蛇信般低嘶着,“你越是躲我,我就越想亲近你,很难保证到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你要是敢再惹得我不高兴,小心后果自负。”
说完,他放开她站起身,笑觑着她轻哼了声,然后转身走人。
在他的身俊,失去强壮臂膀支撑的梁聆冬一时腿软无力,抉着椅子跪坐在地上,忍不住一阵阵发抖起来。
她在害怕,并不是怕他真的会对她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而是怕自己不知所措的心,对他越来越没有招架的能力。
也许,她当初应该坚持不肯救他,就算是被他丢出宫外,面对危险的蛇蝎狼虎,只怕都好过于此刻内心承受莫名的不安吧!
她怕,怕他才是真正的凶猛野兽,把她啃得连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