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开门,你快开门!”乌天耀端着补汤,敲着紧闭的门扉。
“你走开!”胡荼靡在门内回答,她站在房中央,心里真的觉得自己不懂他这个男人。
他怎么可以上一刻还在跟别的女人谈笑风生,下一刻又端着补汤来到她的房间,说要照顾他们的孩子?
“从今以后,不许你再进入我寝房半步。”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见到你,见到你的脸会让我的心情恶劣,我怕坏心情会影响到肚里的胎儿,相信你也是关心孩子的,应该不希望孩子出事才对。”
门外的乌天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闻,他更加用力拍门,“快开门,我要当面跟你说话,你再不开门,我就要把门撞开了。”
门内一阵久久的沉寂之后,胡荼靡知道他绝对说到做到,只好乖乖地把门打开,别过脸蛋,任他走进来。
乌天耀把手上端的汤品搁到桌上,回过头拽过她的手臂,强迫她面对自己,深邃的瞳眸之中隐隐闪动着火光。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他低沉的嗓音几乎是从齿缝中进出。
“我不会再给你机会。”她仰眸看着他,摇了摇头,白净的脸容再也难掩脆弱的表情,“你可以说我胆小,可以说我怯懦,但是我是真的害怕,我不想再给你机会伤害我,已经够了,在我心里对你还有一点感”的时候,请你放手吧!不要让我真的恨你。”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就像咒语般狠狠地钉住他,让他一动也不敢动,他看着她盛着泪光的眼眸,看见了一丝往昔曾经见过的柔软,但还有更多的是悲伤,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就是那个令她感到伤心的凶手。
不要让我真的恨你。
她所说的话在他的心里回响着,让他忍不住心里开始有了期待,她的意思是现在的她并非是真的恨他吗?
乌天耀迟疑地朝她伸出手,却又蓦然停在半空中,恐惧在这个时候不自觉地爬上他的心头,就算她说现在不恨他,但如果他轻举妄动的话,她是不是就会真的恨他了呢?
不!他不要!他不要她真的恨他!
胡荼靡挣开他的钳制,强忍着在眼泪掉落之前走开,她走出房门,想要一个人单独安静,却在这时,胡二娘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终于让我逮到你一个人落单的时候了!”
“二娘……”她低叫了声,下意识地转身往身后两侧望去,只见身后一片空荡,当她再回头看着胡二娘时,脸上的表情多了一丝戒备。
“找个可以单独说话的地方。”胡二娘冷屑的口吻,一如当年在胡家时对荼糜的颐指气使,“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你可别拒绝我,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这个有孕在身的人会不会发生意外。”
听到她语带威胁,胡荼靡双手按住圆滚的肚子,后退了半步,表情犹强作镇静,“我真想让爹亲耳听听二娘刚才说的话,他一直以为你只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心地不坏,却不知道你心里比蛇蝎更狠毒。”
“你这丫头!”胡二娘扬起手想要教训她的伶牙俐齿。
“二娘最好住手!”胡荼靡冷冷地开口,发声制人,“这里是乌家堡,不是胡家,要是你敢在这里动我一根寒毛,我敢保证你绝对没命走出乌家堡的大门,你如果不信,咱们定着瞧!”
说完,她扬起纤手,指着东边小半山上的小阁,“那个荼斋一向少人涉足,二娘要说话,咱们可以过去那个荼斋,但你先走,我随后跟着。”
“怕我会对你下手?”胡二娘冷笑道。
“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胡荼靡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胡二娘被她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绿,最后她只能气呼呼地哼了声,转头率先往小阁步去。
东边半山上的荼斋平时确实人迹罕至,但是自从她嫁进乌家堡之后,冬日时分经常利用这个荼斋当书房,会在这里煮荼阅读,所以崔嬷多派了一个丫鬟,每天午后约莫这个时分就会过来添水帚扫,替她送荼点。
“我看你这肚子,应该随时都会临盆吧!”胡二娘故意挑了主位坐下,眼光打量着坐在另一端的荼靡。
“是,大夫说约莫就这几日了,可能早些,也可能会迟一点,毕竟是生第一胎,谁也说不准。”
胡荼靡转眸望着窗外,她一直都很喜欢这个位置,傍着小山的高度,让她可以从这面窗子看见大半个乌家堡。
“我想你自己也应该心知肚明,别说你现在怀着孩子,等你分娩之后,少说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服侍相公,如果你够懂事的话,应该知道要替自己的相公安排吧!”
“二娘有话就直说吧!我听着。”她柔软的嗓音冷淡而且从容,不想继续跟对方兜圈子。
“不愧是乌家堡的当家主母,荼靡啊!你眼下可真是今非昔比了。”胡二娘扬唇笑笑,耸了耸肩,“好,那我直说了,我想让牡丹进乌家堡。”
闻言,胡荼靡挑了挑眉梢,“二娘想让牡丹进乌家堡做什么?”
“你别担心,我没想让牡丹抢了你的位置,我想让牡丹进乌家当小妾。当然了,如果她够争气,让乌家天爷想给她扶正,那可就另当别论了。”说着,胡二娘呵呵地轻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事不难,只是迟早的问题。
“本来呢,我是想让桃花先试试,不过,她是被苏家休离的小妾,我怕天爷嫌弃她是残花败柳,所以无论我怎么想,都觉得牡丹比较合适,荼靡,如果你够懂事的话,应该知道要替相公安排吧!眼下就有一个最好的人选,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才对,毕竟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我可以看得出来天爷也对咱们家牡丹有意思,你可不要因为妒嫉而坏了牡丹的好事啊!”
“二娘,你真是可怕,竟然能够笑着说自己的女儿是残花败柳,简直教我叹为观止。”
胡荼靡再也坐不住,站起身,转眸淡定地看着胡二娘,“你刚才所说的事,我只怕做不了主,如果你想让牡丹嫁进乌家,应该要去问那个要娶她的人才对,只要他点头答应,我没有意见。”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乌公子决定要娶我们家桃花或牡丹任何一个人,你都不会有意见,也不会反对吗?”胡二娘面露惊喜,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是,就是这个意思。”
“那好,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不是二娘逼你的唷!以后,就算你后悔了,我也不许你收回今天的话!”胡二娘见到目的达成,一刻也不想多留地带着满意的表情起身离去。
终于只剩下独自一个人,胡荼靡浑身没了力气,闭上眼眸,轻喟了一口气,却在这时听见了脚步声由远而近来到面前,她以为又是胡二娘不死心回来,冷淡地开口道:“我跟你已经无话可说——”
“但我有话要跟你说。”乌天耀低沉的嗓音冷至了极点,他看见她惊讶地睁开双眸,似乎没料到他会出现,“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就真的那么迫不及待想离开,所以那么快就想要安排另一个女人来替代你的位置吗?”
“我没有这种想法,我说一切由你决定。”她站起身要离开,却才走没两步就被他高大的身躯给挡住。
“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丝留恋吗?你真的要我娶你的姊妹为妻?”乌天耀看着她的神情有一丝痛心。
“你想娶谁,我管不着,反正,我迟早是要离开的,乌家堡需要新的女主人持家,替你打理家业,只要你能认可,那名女子可以是任何人。”
“我以为,你对我至少有一点在乎。”他的语气之中有着指责和埋怨,“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无情。”
“你真的好满不讲理。”她试图让自己平静看待,却仍旧是被他激起一丝怒意,“你想要与谁在一起,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受够了!乌天耀,我真的受够了!”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的感受,真的将她当成他的妻子,为什么他竟敢在她的面前与另一名女子调情说笑呢?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怎么会一次又一次伤她的心呢?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回答我,难道,你真的对我一点都不在乎了?就连最后一点夫妻情分……都已经没有了吗?”他直勾勾地瞅着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咬着女敕唇,没让自己的眼光避开他的盯视,但这是她提起全身力气能做的反抗,她说不出话来,一颗心就像被绞着似的,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你不说是吗?不说就是默认了?”蓦地,他扬起一抹含着嘲讽的冷笑,“是了!你怎么会对我还有情分呢?你一直巴不得快点离开乌家堡,这样的你怎么可能会对我有感情呢?”
说完,他转过身背对着她,高大的身影盛满了高张的怒焰,背对着她,像是不肯再多看她一眼。
“不是……事情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她嚅动着唇瓣。闭上双眸想要开口说话,逃避着不想看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背影。
蓦然,一阵像是快要劈开她身子的疼痛袭上,她跪倒在地上,双手按住隆起的肚月复,双肩不自禁地瑟缩起来,“痛……好痛……”
听见身后跪地的声音,以及她喊疼的虚弱嗓音,乌天耀转身回眸,看见她脸色惨白地跪倒在地,顾不得在与她呕气,飞快地在她的身畔跪下,有力的长臂扶起她,“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我的肚子好痛……真的很痛……”胡荼靡咬住女敕唇,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一阵接着一阵袭上的疼痛浪潮,让她险些喘不过气,纤手紧紧地捉住他宽大的手掌。
此刻,在她心里的无助让她再特不能伪装坚强,想要在他的身上寻求依靠,但被疼痛折腾得说不出话的她,只能不停地摇头,眼泪直掉,像是在说要他不要离开,也像是在求他不要再逼她。
“来人!”乌天耀浑厚的嗓音几近咆哮,他一双强健的手臂牢牢地抱着她,这一瞬间,他既心痛又慌乱,一种名为“恐惧”的心情寒透了他的心扉,“快!来人!快去找大夫!”
该死!他怎么就是学不会教训!明明就警告过自己千万不要再与她逞口舌之快,怎么一时被气昏了头,就忘记与自己的约束呢?
“你不可以有事!荼靡,你千万不可以有事。”他心慌意乱地抚着她苍白的脸蛋,不断地俯首亲吻着她,“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犯了,我向你保证,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跟你逞一时意气,所以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才可以。”
胡荼靡长睫微掀,瞧见他忧切的眼神,她吞了口唾液,强忍住身子里如撕裂般的痛楚,才正想开口,又被他给出声打断。
再下一刻,她感觉身子被腾空抱起,胡荼靡仰起眸光,在疾步之中,她只能看见他线条坚毅的下颔,这瞬间,她心里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她把这个男人给吓坏了!
她伸出纤臂想要触模他的面容,想要安慰他,想说自己其实没事,但又一阵袭上的痛楚让她疼得咬牙瑟缩。
最后,她只能无助地偎在他的怀抱里,咬着女敕唇,眸子里盈满了泪光,却不知道充满胸口的心酸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