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小夫妻之间的家务事,但是天爷毕竟是他们的主子,哪有主子在小屋里做牛做马,而他们两个手下待在大屋里吃香又喝辣呢?
“天爷,你就先歇会儿,这种活儿就让我们来做。”杨长祜笑咪咪地取过主子手里的斧头,而白彦虎则是半推着他往一旁的椅子坐下。
一直坚持亲力亲为的乌天耀瞪苦他们两人,直到杨长祜又补了一句,“天爷放心,我们的手脚很快,在夫人回来之前就会完成,她不会知道是我们两人帮天爷做这些活儿。”
“嗯。”乌天耀闷吭了声。
其实,他哪里是喜欢做这些差事,要不是为了不让她太过劳累,他压根儿就不想做这些活儿,想他乌天耀从小到大,哪里做过这些粗贱的工作!
就在这时,胡荼靡柔软却又冰冷的嗓音从小院门口传来,她走到柴堆旁边,眸光冷淡地看着乌天耀,“为什么柴火是杨叔在劈呢?是你说为了孩子,我才让你劈柴,可是这会儿竟是杨叔在劈,怎么?难不成我肚里的孩子是杨叔的吗?还是你终于感到烦腻,不想再做好人了?”
“当然不是,斧头拿来!”乌天耀低咒了声,大手抢回斧头,认命地抄起一根木头搁在木墩上,落斧一劈,力道之大几乎把墩座也劈成两半。
站在一旁的胡荼靡被他出其不意的狠劲给吓了一跳,纤肩瑟缩了下,但脸上却没表示,知道他分明是故意耍狠,藉以发泄心里的不满。
她扬起美眸瞅了他一眼,看见他也不甘示弱地回觑着她,似乎半点都不以为自己有任何做错的地方。
“夫人,你别怪天爷,是我们这些手下闲不住,毕竟你和天爷是主子,哪有主子在忙,我们这些手下在一旁纳凉的道理呢?”
“如果他想在这里当主子,还是趁早死心回乌家堡吧!”她的眸光淡定,柔软的嗓音没有半丝起伏。
“该趁早死心的人是你,要是没能把你……把孩子带回乌家堡,我绝对不会离开这个破房子。”
“那就希望天爷不会觉得待在这个破房子里,委屈了自己尊贵的身分。”
“多谢你的提醒,我大人有大量,不会放在心上。”乌天耀扬起一抹冷笑,一点也不甘示弱。
在一旁看着他们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杨长祜和白彦虎两人看了心惊不已,他们飞快一人一边站到胡荼靡身边。
“夫人,你知道我们现在住在柳家的大屋吧?反正天爷在这里干活儿,你就过去咱们那里坐坐,我们泡杯荼闲话家常,聊聊心事。”
说完,还不等她点头,他们一人一边半推半请地将她带走。
乌天耀简直火大地瞪着他们的背影,没好气地冷哼了两声,聊心事?他们两人跟她聊什么心事?该跟她聊心事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吧!
荼的香气随着热烟,袅袅地飘上,胡荼靡吸了口气,嗅着手上杯中的茶水香气,低敛的眸光凝视着澄澈的荼汤,神情一如以往的平静恬淡。
“夫人,你就不要太跟天爷计较,我们相信在他的心里也是自知理亏,只是没明白说出口而已,要不,他也不会甘愿与你留在这个小屋里,为你仿牛做马,任你嘲骂都不为所动了!”杨长祜苦口婆心地劝说。
一向都只是被拿来当垫背的白彦虎也忍不住开口,虽然早就知道主子嚣张跋扈,但是见到他这段时日的委屈,当手下的看了也心疼。
“是呀!是呀!夫人,你要知道男人都是嘴硬的,明明就是爱在心里,就是没办法开口,再说,咱们天爷就小就是个天之骄子,既聪明又霸气,从来没人能给他尝过委屈呢!夫人你可是头一个!”说着,白彦虎咧开大大的笑容,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也不怪夫人记恨,一切都是咱们天爷罪有应得,想那天你要离开的时候,他还说就让你走,要走的人,他绝对不挽留,还说什么以后你就算想回来,也要低声下气求他才行,说得可绝情了,所以,夫人,咱们说归说,你千万不要太轻易就原谅天爷,好好给他下马威,这样以后他就不敢再随便对你撂狈话,知道吗?可是你千万不要跟他说这是杨叔教你的,否则我一定会被他这位爷给狠狠剥掉一层皮。”
“既然你知道自己说这种话会被我给狠狠剥掉一层皮,那就最好连一个字都别轻易出口,因为我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你!”乌天耀沉冷得像寒冰似的嗓音出现在他们身后。
“天天天天……天爷?”
杨长祜双眸圆瞪,转身之际,一手飞快地捉住就要逃开的白彦虎,要确保如果自己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至少还会有一个倒霉鬼当垫背。
而胡荼靡一见到他,站起身就要离开,似乎不愿意与他多待片刻。
“你要去哪里?”他扬声喊住她,上前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一双锐利的眸子牢牢地盯住她白净的容颜。“难道你不想替杨叔说情吗?他因你而获罪,难道你就真
“你要罚他,那是你的自由,也是你们乌家堡的家务事,与我无关。”胡荼靡感到他握住她手腕的大掌就像焊铁般又热又紧。
听她一次又一次撇清与他之间的关系,乌天耀的心口简直就像有把火在烧着,熊熊的怒火让他没了理智,低沉的嗓音冷冷地开口,“你不要太得意,也不要太高兴。因为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我不在乎你,也不爱你,一直以来,我就只当做你是我的妻子而已,你的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当初,我想娶的人并不是你。”
他此话一出,杨长祜与白彦虎两人不约而同地倒抽了口冷息,他们四只眼睛几乎是同时地落到胡荼靡身上,看见她白净的脸容平静得过了火,仿佛他们主子的话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但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担忧,因为这代表了他们主子不是将她伤得太深,就是此刻的她已经真的没将主子给放在心上了!
这一刻,胡荼靡在心里庆幸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到面对他的残忍,可以面无表情地面对他,不让他发现自己对她仍旧有着影响力。
可是,她还不够坚强到在听到他如利刀般的话语时,可以让心不感到疼痛,她顿了一顿,回眸,庆幸在开口时,柔软的嗓调可以平静如昔。
“我知道,在我心里,他从不曾自抬过身价,如果你说够的话,可以让我走吗?我很累,想歇会儿。”
她使劲儿想从他的掌握中抽回纤手,却是再用力都撼动不了他半分。
听见她说累,乌天耀一时之间忘记自己正在与她赌气,伸出另一只大掌握住她纤细的膀子,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秀净的脸容,“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不关你的事,请你放手。”
“告诉我,你究竟哪里不舒服?”
“我说了这不关你的事,你放手,放手!”最后两个字,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而出。
“我不放手,我想要跟你把话说清楚,让我再问最后一次,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乌家堡?”每一次在面对她时,这妮子总是能够成功的教他心浮气躁,他不懂,以前的她明明是一个柔顺至极的女子,为什么她就不能够再像从前一样,事事遂他的、心意呢?
“我不回去,就算你再问上一千次,一万次,我还是会回答说我不回去,求你放手,我真的很累,请你让我休息。”她的心儿在发颤,噙在眼底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她感觉全身没有半点力气,如果他再不肯放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撑到最后一刻!
这时,在一旁的杨长祜和白彦虎看不下去,箭步上前分别从两侧捉住主子的手,不让他再继续纠缠着夫人不放。
“爷,你就不要再为难夫人了,无论你要如何责备长佑,要给我什么惩罚,我都乐意接受,请你就不要再为难夫人了。”
“你们给我退下!”乌天耀咆哮,挣月兑了他们,再一次捉住她的手腕,这一次他执得更紧,不轻易让她逃掉。
胡荼靡忍住了被他紧捏的疼痛,抿唇定定地瞅着他,她心里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她,却偏偏不肯对她善罢罢休!
因为她的执意离去,伤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吗?那他为什么不想想自己将她伤得多重呢?
她与他同样都是人,他被伤了会疼,难道她就不会感到痛吗?!
“放开我,求你放开我……”她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勉强开口,柔软的嗓音听起来极虚弱。
胡荼靡感觉地面开始在脚底下摇晃,他高大的身影在她的眼前逐渐地变得模糊,恼怒的表情也渐渐变得不再清晰,她在心庆幸,因为她不想看见他对她生气的表情。
但渐渐的,不只是他,就连周边的景物在她的面前也逐渐地模糊,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唯一支撑住她的,是他紧握住她不放的大掌。
“夫人!”杨长祜与白彦虎见状不约而同地惊叫出声。
“荼靡!”
乌天耀飞快地蹲将她抱在怀里,当他抱住她柔软无力的身子时,心下一惊,他大掌轻拍着她的脸颊,感觉到她颊肤的冰凉。
“快去请大夫!快去!”他的咆哮声近乎歇斯底里,吓得杨长祜与白彦虎惊吓似地领命跑开。
“荼靡,你醒醒,你不要吓我。”乌天耀敛眸忧切地凝视着她昏迷不醒的脸蛋。
老天爷!他在心里低咒,她为何如此清瘦?她明明是个妊娠数月的妇人,体态应该是丰腴的不是吗?然而,她却消瘦得就像是把全身的营养都给了肚里的孩子,憔悴得狠狠揪痛他的心!
“是我的错,对不对?”他将她拥进怀里,埋首在她的发问低语着,“因为我总是惹你生气,是我的错,对不对?”
他再次低咒了声,在心里骂了自己千万次。
“你不可以有事,你千万不可以有事!荼靡,我的荼靡,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逞一时口舌之快惹你生气,以后不会了,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不可以出事。”
大夫诊脉过后,面色显得凝重,乌天耀在一旁看着胡荼靡,看见她原本就白皙的容颜,此刻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还好及时做了处置,不然孩子可能不保。”大夫起身,将小枕收回药盒之中,回头看着乌天耀等人,“记住,千万不要再让她过于情绪激动,也不许再过度操劳,要不然会动了胎气,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还有,请问哪位爷是她的相公?”
“我是。”乌天耀上前开口。
“如果你想让你的娘子可以安然无恙的生下孩子,就想办法在她身上多养几两肉,多吃一些滋补的安胎汤方,否则照她现在这虚弱的脉象看来,就算可以熬到分娩,只怕到她没体力撑过生孩子的折磨,最惨的情况就是一尸两命,这一点爷儿自己想清楚。”
“你这是江湖郎中!什么一尸两命!你在咒我们家夫人吗?去去去,给我闭嘴!”杨长祜没好气地嚷道。
“身为一个尽责的大夫,我只是实话实说。”老大夫瞪了他一眼,“至于能不能听进耳朵里,就看你们自个儿心里怎么斟酌了。”
“彦虎,送大夫一程,另外多给大夫一倍诊金,就当作是我给他勇于说实话的谢酬。”
“谢爷赏赐。”老人说完,拱手领赏,背起药箱转身随着白彦虎离去。
这时,待在一旁的杨长佑见主子愁眉深锁,那阴郁的表情就像浓墨般化不开,他呵呵笑了两声,“天爷,你不要太过担忧,夫人福大命大,绝对不会像那个大夫所说的那样遭遇不测。”
“要是大夫所说的情况真的发生了呢?”乌天耀眸光极冷地扫视了杨长祜一眼,“如果荼靡真的遭遇不测,难道你能赔她一条命给我吗?”
“不……天爷说的长祜办不到。”
“如果办不到就闭上你的嘴。”乌天耀冷哼了声,眸光定定地注视着胡荼靡苍白的脸蛋,浑厚的嗓音沉缓地问道:“前些日子,我吩咐你准备的船还泊在附近的河道上吗?”
“是,因为天爷迟迟没有吩咐,所以我让手下把船开到附近比较开阔的河面上,等候天爷随时吩咐。”
“去准备一下,传我的命令,将船开回最近的码头,我要带夫人上船走河道回乌家堡。”
“可是夫人她不想回去……”
“没有可是!我要立刻带她回去,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快去准备,两个时辰之后我要带她上船。”
“是!”杨长祜不敢再有二话,连忙转身奔出照办。
闲杂人等都走了,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再度恢复了寂静,乌天耀走到床边。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人儿。
“荼靡,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我的自作主张,但是,我不能让你继续再待在这个破房子里,我要给你最好的照顾,无论你想不想要,我只想要对你好。”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轻声细语的,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梳过她柔软的发丝,神情之中尽倾怜爱。
只是昏睡的胡荼靡无法瞧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在她的眼角还噙着泪光,因为在她的眠梦中看不见他的好,只有他说过的每一个冰冷的字句狠狠地刮痛她的心,教她再也不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