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可能会卖了瓦伦斯。”西森一层一层分析下来,推演到了重点,“别忘了,瓦伦斯的炸弹也炸过美国,美国人也对他恨得牙痒痒,真要从小阿里口中得知他的真实身分,瓦伦斯不会有好日子过。”
连美国政府都对她父亲很有意见?瓦慈不禁一阵无力。
“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那些事,以后还有机会补救。”班克斯抹了把脸,“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命就悬在那里,我只能先救她。”
不知何时,迪克已经讲完电话,悄悄进来,靠后墙站着,这时突然发声,“瓦伦斯,你怎么说?”
琢磨已久的瓦伦斯开口,“我不想再有无辜的人为我受害,反正小阿里要的是我,我去见他,那个女孩子就可以被放回来了。”他毅然决然。
“不行!”里昂反对,“你一去,就会被小阿里抓去做炸弹,反而危害更大。”
“我们会收拾不完。”阿奇超同意。“拜托你别去,我们现在就已经收拾得很头大了。”
“而且还愈收愈大洞,实在让我很不爽。”西森也不赞成他涉险。
“她……”眼看大势将去,班克斯只能语带痛苦的将往事抛出,“她叫莎夏,是我以前的女人。”他连自尊都不要了,近乎是苦求的说:“我一边也在跟美国那边认识的人交涉,看有没有办法救她。交换人质是最快的办法,我需要的只是时间,一点点时间而已,如果不是我自己办不到,我不会开这个口。我知道这样要求很自私,之后不管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全力以赴,但……如果不能把她救出来,我这辈子都不会甘心!”
他低下了一向高扬的脸庞,明明白白在请托他们。
众人眼前,一向英挺体面的班克斯,此时双眼涩重,眉间深锁。
几个小时前,开月光派对时,透过连线,他们才一起瞎聊,一起看月亮,一起揭露里昂的往事,彼此有默契的帮他把瓦慈。
但几个小时后,潇洒的冷面毒舌男竟然变成这副模样,失去原有的贵族气势。
他六神无主,但烧灼在眼底的焦虑,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人,一个为爱疯狂的寻常男人。
他喃喃低语,“真的,我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我去。”瓦慈忽然启口,语气无比坚决。
“瓦慈!”武婕馨惊喊。
“瓦慈?”西森不很确定。
“太危险了!”阿奇不认同。
“真的吗?你愿意?”班克斯眼中陡地射出光芒。
她短短的一句话,宛如万灵仙丹,让他面上重现生机。
所有的人都不表赞同,唯有里昂没表示意见。
“你没有防身功夫,也不会开枪,就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上班族,不可以去趟浑水。”瓦伦斯立刻拉下脸来,“我以爸爸的身分命令你!”
“幸好你不是合格爸爸,不然我现在岂不是以下犯上了?”瓦慈不把他的命令听进耳里,反正她没在听他的话也成习惯了。“你们不是说过,为了逼你做炸弹,小阿里不会伤我吗?”
“他的性子不稳定。”瓦伦斯急巴巴的,“谁知道他会怎么样?”
“那就想办法让他稳定,因为我们在谈一条命。”瓦慈自认不能不管。
其他人都沉默。如果连瓦慈都一口答应要帮助班克斯,那么,他们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们总有办法可以想吧?比如,爸,你把姿态端高一些,勒索小阿里必须对我好,他应该不敢乱来。”她努力的动脑筋,整理利害关系,“我们不全处在劣势啊,小阿里拿把柄威胁你,主要是因为他有求于你。他要你帮他炸别人,难道他就强悍到不怕你回头对付他吗?你又为什么要一个劲的以为,自己只能屈居挨打的地位?”多年来靠自己的性格在此时冒出头,“你要设法打回去,打回去啊!”
这几句话,点醒了在座其他人。
听瓦慈这么说,知道她不是在意气用事,班克斯动容的问,“你愿意为我这么做?”
“我愿意这么做,但不是为了你。”瓦慈歪着头,“我比谁更不希望再受到我父亲身分的影响,如果这件事需要我出一份力,又是我力所能及,我自然愿意。”
班克斯转而看向里昂,无声的以眼神请求他的许可。
里昂耸耸肩,脸上挂着早已明了瓦慈的笑容,“我无条件支持她的决定。”
所以,他现在握有最关键的两票了!班克斯以一种很特别的神情看着瓦慈。
“瓦慈,”他低声但坚定说:“莎夏欠你一次,我,雷诺?班克斯欠你一条命!”
嗯?她挑起眉,“你讲反了吧?”虽然她不在意,但仍忍不住要纠正他语中的漏洞,“被救回一条命的是莎夏,真要说谁欠我一条命,那也是莎夏,不是你。”
班克斯果断摇头。
“不,莎夏本该没命的,是我拜托你帮忙,她才能活着,所以她欠我一条命。而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欠你一条命。”
瓦慈问得纯属好奇,“难道不能直接抵销吗?就她欠我,这样比较简单。”
“不行。”班克斯说得斩钉截铁,“如果莎夏活下去,她必须是我的。”
瓦慈叹了口气。
看来那个叫莎夏的女人,这辈子是逃不出班克斯的魔爪……呃,掌心了。就不知她本人是怎么想的了。
迪克走到最前方,转过来面对他们,一脸早已洞悉结论的精明。
“刚刚,我已经对小阿里『坦承』,莎夏是我派去的人了。所以——”他拍了拍手,鼓舞士气,“大家都动起来吧!”
结束与班克斯的谈话之后,瓦伦斯把里昂招到会议室一角,不悦的问:“你为什么不劝退她?”
“瓦伦斯,我亲眼见过她的强悍意志,她可以的。再说,就算不让她去,她也不会心安。”
“可是……”
“天堂角会保护她,尤其是我,我们整组人都在想要怎么做,而且我会亲自送她到法国,也会就近待命,你不用操心。”
“可是……”
“我不会让她出事的。”里昂郑重许诺,“我不否认这么做有风险,但如果没有把握,我不会支持她去。”
瓦伦斯不语。
就在此时,瓦慈踅了过来,站在一旁轻拍脚板,里昂只瞄了她一眼,就知道她要找的人不是他。
“让你们谈。”他拍了拍瓦慈的肩膀,无声帮她打气后才走开。
瓦慈尴尬的站了半晌,才说道,“一直以来,我对你有一个疑问。”
女儿亲自找他私谈了!瓦伦斯心潮澎湃,“是什么?”
“二十几年前,你明明是留美的化学博士,回国后要当教授的人,为什么会去搞爆破?”她语带责难,“好好教书做研究,不好吗?”
瓦伦斯顿了一下。肯问,就代表女儿想了解他了吧?
他娓娓道来,“我学成回国之后,在大学里担任助理教授,因为与上司不和,研究计画被退回,经费也被箝制了,事业岌岌可危的时候,刚好你快出生了。
“我想起在美国留学时,有个室友是环保激进分子,他以前老跟我提,如果我愿意帮他做炸弹『宣扬理念』,他愿意付我钱,一笔不小的钱。
“我知道他只是为了吸引大众注意,不是要造成伤亡——应该说,他会竭力避免伤亡来申明立场,所以,当经济拮据时,我就想,干几票就能赚到女乃粉钱,又不会有人受伤,有何不可?”
可以想象那种走投无路的情景,又是跟自己有关,瓦慈的声音变得柔软,“那,后来怎么会错得那么离谱?”
“当时,我只想着有进帐,却没想到那几爆干脆利落,完成度太高,反而让黑暗世界的人把我惦记上了。当他们发现用钱请不动我之后,就用你跟你妈来威胁我,从此我过着偶尔流亡,偶尔是囚徒的生活,我们的家也不成家了。”瓦伦斯自嘲的苦笑,“我在不走运的时候,做了一个不够聪明的抉择,但错了第一步,以后就很难再转回来了。”
瓦慈无言。她为父亲本不是丧心病狂的人而松了口气,却也惆怅,他本来可以不走上这条险路!
“这几年,你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她问。这些事,以前她不想知道,但此时不然。
“自从十年前,得到自由之后,我转入地下。五年前,因为委内瑞拉那件事,我跟天堂角拉上线,他们保护我,我提供技术供他们所需,建立起合作关系。这几年,迪克在美国西部弄了块地,为我建一间爆破实验室,我多在做实验。”
看出她满脸不赞同,他叹了口气。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的天赋在这方面,这是我最容易取得成就的领域。”
他的语气,既自豪,却又充满了忏悔。
“很遗憾,我控制不了我的才能,但我尽量把它运用到好的方面,帮助别人。”
瓦慈垂下头,一时无法说清楚,自己对这一切,到底遗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