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贺府后,贺靖棠带着阿力朝他的院落方向走去,经过了中庭,远远瞧见宋岑雅正在摘花,和丫鬟们有说有笑,笑起来端庄娴雅。
不知怎地,贺靖棠念头一转,朝她的方向走去,宋岑雅没发现贺靖棠靠近,直到丫鬟喊出大少爷三个字才急急转过身,此时两人只隔了三步之远。
“大少爷,你回来了。”宋岑雅立即变得拘谨,只要有他在,她就难以随心所欲。
“摘花做什么?”他垂下眸,看着装满篮子的花问道。
“大少爷,天气变冷了,我打算晒干用来泡花茶。”宋岑雅表面笑着,暗地里却是绷紧神经,不明白他为何会特别走过来跟她说话。
贺靖棠审视着她,看出了她对他的防备心,笑出声,“怎么还叫我大少爷?我们都快成亲了。”他笑着说,笑意却没达到眸里。
宋岑雅微僵了僵,马上装起羞怯,“靖、靖棠哥……”好恶心。
贺靖棠听着她喊得甜腻的靖棠哥,眸光一闪而过嫌弃。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话,即将成为夫妻的他们,依然是各怀心机。
贺靖棠平安归来的消息轰动了京城,人人都说是神迹,都想知道当年他是出了什么事,为何这五年来他会音讯全无。
除此之外,京城的百姓们还八卦另一件事,就是庆鑫堂的家主之争。
许多人都以为他们肯定会兄弟阋墙,闹上一阵子好戏可看,可惜并没有,贺靖棠自愿退让,不与弟弟争位,令众人纷纷夸赞他有宽容之心,愿舍弃自身的权力。
更为吃惊的是,贺靖棠马上要大婚了,从筹备到成亲也才不过二十天,实在匆促,洪氏的说词是贺靖棠历劫归来,想办点喜事去霉运。
而对宋岑雅来说,早点成亲也是好事,她想快点拿到回魂镜开溜。
“重死了。”成亲当天,宋岑雅穿着一袭笨重的红色嫁衣,头还戴着凤冠,跟戴个钢盔没两样,她忍不住伸手拿下。
“小姐……不,少女乃女乃,不行啊!”负责服侍她的丫鬟小倩阻止道。
“现在又没人看到,无妨。”宋岑雅将凤冠放在床边,扭了扭脖子,酸极了,没想到古代人结婚那么累。
“少女乃女乃!”小倩吓到了,哪有新娘不等新郎官自己把凤冠拿下来的?据说少女乃女乃在自尽未遂后,个性就变得大方又识大体,但偶而也会有这般任性的时候。
“那我可以吃点东西吗?”宋岑雅真是饿极了,但一看到小倩变脸,立刻改口,“开玩笑的。”
接着,她托着下巴认真思忖,拜堂时贺靖棠并没有把那个传媳之宝交给她,是喝完交杯酒才要给吗?还是洞房后……才不会有洞房!那个月复黑别想碰她一根寒毛!宋岑雅眸底迸出凶光。
“大少爷过来了!”外头的丫鬟通报。
一听,小倩赶紧帮宋岑雅重新戴上凤冠,刚戴好贺靖棠就进来了,他走到喜床前,若有所思的凝着坐在床上,被红盖头遮住脸的新娘。
接着,在喜娘说完吉祥话,新房里无闲杂人等后,贺靖棠掀起了她的红盖头。
两人目光一对上,眸底都立即闪过精明又防备的锐光。
贺靖棠扬起迷死人不偿命的俊秀微笑道:“馨雨,饿了吧,先来吃饭。”
好假。宋岑雅也绽出微笑,“大少……不,靖棠哥,你被灌了很多酒,也得多吃一点塾塾胃。”
“多谢娘子关心,来,我为你夹菜。”贺靖棠亲热的说,拿起筷子帮她夹菜。
“娘子”二字差点让宋岑雅吐了出来,“谢相公。”她说得咬牙。
“好吃吗?”贺靖棠噙着温柔的笑问道。
“好吃。”宋岑雅没拒绝他为她布菜,因为她真的饿了。
“娘子,你要多吃点,你在房里等那么久,一定很饿,但也别吃得太快,要是噎着了就不好了。”贺靖棠说起肉麻的话也面不改色,一直为她布菜。
“相公也吃吧。”宋岑雅看到她的碗都堆成小山了,毫不客气的夹了根大鸡腿给他。
新婚夫妻俩感情可热络了,但骨子里却是防备着彼此。
吃到一半,贺靖棠看到她要吃下虾子时,微眯起眸,“馨雨,你不是不能吃虾的吗?吃了就会难受的起疹子。”
“欸?!”宋岑雅惊吓的停下筷子,立即读取到记忆,李馨雨是不能吃虾的没错,她竟犯了这么大的错!
“我一时忘了……”她冒着冷汗,干笑几声。
贺靖棠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笑,笑得宋岑雅浑身不对劲。
他该不会是怀疑什么,故意试探她的吧?
看着桌上的食物,宋岑雅忽然不知道能吃哪道菜了,干脆夹起青菜,吃青菜最安全……
“你最讨厌吃这道菜了。”贺靖棠的声音悠悠传来。
宋岑雅手上的筷子险些掉下,她镇定心神,朝他漾出更为甜美的笑,“相公熟悉的是五年前的我,现在我已经不挑食了,相公也快点吃吧。”她夹了块鸡给他。
贺靖棠盯着碗里的鸡,又看她吃得开心,黑眸阴沉闪着精光。
吃饱后,两人得喝交杯酒了,宋岑雅感觉心脏紧张的跳着,他该不会急着想洞房吧?
贺靖棠像是看穿她所想的,带着微笑道:“喝了这杯交杯酒,我们才算得上是夫妻。”
宋岑雅眼眸灵活转着,试探的问道:“那相公是不是还得给我一样东西,才能证明我是家里的长媳?”
“什么东西?”贺靖棠笑得好看,一排洁白的牙齿闪闪发亮。
宋岑雅眨着眼,柔声说道:“就是贺家不是有个传媳之宝吗?是面镜子,我见过爹交给你,我想,拿到那个我才算是贺家真正的长媳……”
贺靖棠眼神闪了闪,低笑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宋岑雅竖起防备。
“娘子,这你怎么会问我,该去问娘才对,她最清楚了。”他慵懒地道。
“问夫人?”宋岑雅一愣。
“别再装傻了,你就老实说吧。”
“我装傻?”他在说什么?
贺靖棠不跟她兜圈子了,直言道:“你是我继母的人吧,我回来造成了她的威胁,所以想将你安插在我身边监视我,而你也不是李馨雨,只是个冒牌货。”
“我不是奸细,我就是李馨雨本人。”宋岑雅否认,她还想拿到传媳之宝,怎么能被他认为是奸细?
“你真的是吗?本人会忘了自己不能吃虾?”贺靖棠冷笑。
睽违五年再见到她,他就感到十分古怪,虽然说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会导致个性大变,但,要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他是不信的。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观察她,她的笑容,她的眼神,以及言行举止,都无法和他印象中那个怕生的小女孩连结在一块,刚刚他故意夹了虾子,就是想试探她,她曾经因为吃虾起疹子,后来就对虾敬谢不敏,而他眼前的人竟想把虾子吃下,就是这点让他认为她是冒牌货。
“我……我……你做什么!”宋岑雅大叫,贺靖棠竟然模起她的脸!
“做的跟真的一样。”贺靖棠惊叹地道。
“你当我是易容的吗?”宋岑雅瞪着他,他也靠太近了,近到她能看清楚他俊秀细致的五官,嗅得到男性温热的气息,她不由得想逃开他的箝制。
她一反抗,贺靖棠更用力扣住她的下巴,往她耳廓抚去,他在北方时曾见识过易容这项功夫,知道连接假脸皮的地方。
他一怔,“太奇怪了……”怎会没有?
宋岑雅被他模得脸好烫,他炽热的男性气息喷洒在她脸上,让她呼吸急促,“你……你别再乱模了,你这是性|骚扰!”
“性|骚扰?”贺靖棠听不懂,但他敢肯定这不是句好话。
抬起头,就见她白晰的皮肤多了抹红润,他心一跳,感觉到他指下的肌肤一片光滑柔女敕……
发现自己的举止太过唐突,他迅速抽回手。
宋岑雅一得到自由,立刻往后退,与他保持距离,“你别怀疑了,我就是李馨雨,我不是冒充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我问题,再多我都答得出来。”她的脑子就像一块硬盘,一读取就有资料,刚才的虾子只是失误。
“你真的是李馨雨?”贺靖棠看她说得自信,有些动摇,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捉过她的手腕一看,果然留有淡淡的疤痕。
他双眸一震,喃喃地道:“听说你捡回一条命后便个性大变,还变得真大……”
洪氏只说她不小心落水,但他查到她是因为不愿被逼去做一个足以当她爷爷的老员外的妾,才会割腕。
他曾经想过,真正的李馨雨在那时候就死了,洪氏是另外找了人易容顶替李馨雨嫁给他,当她的奸细,但现在一想才发现不可能,洪氏压根不知道他还活着不可能提早做这种准备。
她真的是李馨雨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