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青堂等人虽顺利通过考验,却不知贾善德聚会的场所厢房另有天地,耳房内还有人在,这人透过耳房的小洞观察厢房内的情景,藉以了解厢房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这叫田雨的,连身边的小厮都这般厉害,可见他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人欣赏的说。
“是挺有些实力的,不过……这些人好面熟……”这人右侧有个黑衣人,他往小洞瞧一瞧厢房内的人后,忽然皱起眉头道。
“面熟?怎么说?”这人讶然。
黑衣人努力思索了起来。“小人记得……当日在苏州时,为追杀逃月兑的两名玉石匠,追上了一艘船,本想屠船灭口,但船上的人武功不弱,咱们这才没达成目的退走,且因为走得急,并没来得及确认这些人的身分,但小人这会可以确定的是,这姓田的带来的这几个人,虽都经过变装,但应该与当日在船上的是同一群人,尤其是那个长相秀气的小厮,她分明是女的,却假扮男人,这群人有问题!”
这人一听,神情骤变,胖脸狰狞了起来。
雷青堂与严文羽一行人离开贾善德的聚会,回到客栈之后,水玉兰盯着眼前的那柄玉如意,热泪盈眶。
她没料到自己有机会再见到此物,更没想到雷青堂会替她向贾善德要来这样东西。她激动不已,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二少女乃女乃,这玉如意当真是您父亲要留给您当嫁妆的吗?”方小乔问。
水玉兰泪眼婆娑的点头。“那年过年,娘带着我去娘家拜年,回来时,爹就将雕好的玉如意放到我床头了,可我贪玩,没理会,一直和邻居的小孩玩到入夜才回来,草草吃了饭倒头就睡,也没去问爹给我这个做什么?
“可睡到半夜,爹过来了,坐到我床前一手拿着玉如意,一手抚着我的脸庞,因为冬天寒冷,爹的手冰凉,便将我冻醒了,可我贪睡,就是不愿意睁眼,爹晓得我这德性,就不逼我醒来说话,自己一个人将话说了。
“他说,这玉如意的玉是用咱们水家的家传古玉雕的,将来我出嫁时要当嫁妆用的,让我好好收藏,在暖被中的我只含含糊糊的点头,表示明白了,可哪知几年后爹会出事,家中所有的值钱物品全让官府给抄了,就连这柄玉如意也让官府拿去……”说到这她己泣不成声。
雷青堂不舍她哭得如此伤心,过去抱住了她。
“多谢二少爷替奴婢拿回玉如意,要不是您,奴婢也取不回爹的遗物……”她淌泪,非常感激他为她做的事。
他替她将泪水拭去,当他听她说出玉如意的事后,他便己打定主意,要替她拿回这样东西,因此才会开口要求若她完成毫雕作品,便要取现场的一样东西。
“别哭了,东西己重回你手中,你爹的这份心思没白费,将来咱们成亲后,这柄玉如意也会是咱们的传家宝。”他轻声告诉她。
她抱着玉如意,心情激动,足足又哭了好一会,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
见她心情稍有缓和,严文羽己忍不住迫不及待的问起,“你怎么懂玉器的价值,又怎雕得出失传己久的毫雕来?”
她今天露这两手,实在教所有人惊为天人,不敢相信一个年纪小小的“小子”能有这样的能力,就连那贾善德也是目瞪口呆,不得不放过他们。
“爹娘只有我一个孩子,娘从小教我识字,爹则教我认识监定玉石,爹常夸我人不精明但贵在学东西专注,所以对玉石只要过目就能记下出处与来历,再依这个去评估判断价值。六岁那年,爹开始教导我毫雕技术,说这是只有咱们水家人才会的独门功夫,这手功夫不能失传,让我定要学会,我这也是苦练过几年的,只是后来家毁人亡后,我便再无机会继续雕刻,只将这技术偶尔用在与四少女乃女乃学做的点心上头做些花样罢了,无人知道我会毫雕这门功夫,”她解释。水玉兰一说开,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大家虽都已知晓她是水春山的女儿,但以为水春山获罪时她才九岁,谁能想到在此之前她己学会了水春山的绝技,不禁对她的能耐感到佩服。
“兰儿,这次幸亏有你,你帮了大忙了,要不然,贾善德不会放过咱们所有人的。”雷青堂感谢的说。
她摇头回道:“这没什么,是奴婢刚好能帮上忙,但若非见您那么镇定,奴婢也早就慌了。”
严文羽点头,不由感到汗颜,他年长雷青堂许多,但论处变不惊,自己还是不如这年轻人有定力。
“是啊,你二人可真让人大开眼界,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能面不改色,一个则是身怀绝技无人知晓,你们真教人刮目相看。”严文羽称赞他们不已,但赞完,瞧了桌上的玉如意,想起一事的又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玉如意是被官府没收的,怎会出现在贾善德手中?”
“不只这个,还有那玉壶,那可是宫中之物,连这个他也拿得到手,可见这贾善德不简单!”朱名孝对这问题忍了很久,严文羽一提,他马上附和。
“难不成,姓贾的与官府甚至朝中的人有勾结?!”方小乔也说。
“若真是如此,就搭上线了,这贾善德是官府的中间人,他定是与玉石匠以及劳役失踪被杀的事月兑不了关系,这才会行事这般小心,对周遭的人过滤再过滤,否则不过是个玉石商的聚会,何必弄得这般谨慎。”雷青堂沉思道。
“没错,官府定是透过他也赚取了大量的金银,要不,他怎会这么嚣张,又怎会有不断的货源提供买卖!”
严文羽想通似的击掌说。
“所以咱们只要在贾善德身上下功夫,应该会找到线索的,这总比大家冒险四处打探却没个目标要确切多了。”水玉兰道。
朱名孝与赵英他们一听,不禁有些尴尬了,自己打听消息被逮,只能说技巧太差,大失颜面。
水玉兰见他们几个低了头,晓得自己的话让他们难堪了,马上着急说:“你们别误会,我不是责怪或讥笑你们,而是这样打探消息本来就危险,又不见得有效,你们肯冒着危险做这些事,己当真十足够义气的了。”
他们几个人听了,这才没再低头不敢见人。
“希望贾善德这次是真的信任咱们了,这样咱们才好办事。”严文羽无奈说。
“我想他是让兰儿的毫雕绝技收服了,还说下次集会将带来特别的东西让咱们瞧,若是对咱们还有疑心,就不会在咱们面前展示什么特殊之物。”雷青堂道。
“是啊,咱们离去前他是有说这话,而我倒是很期待那姓贾的会带来什么样的宝贝,希望这东西能是咱们的线索,才好透过他,揪出后头更大尾的鱼!”严文羽森然的说。
“严爷说的更大尾的鱼,指的可是浙江布政使王兴业?”水玉兰沉着脸问。
“没错!”
“你曾告诉我,我爹的死与这人有关系,因为爹当年不想听命于这人的话雕刻玉石,且雕刻的东西见不得光,这才死于非命的,这事你可有根据?”当初在别府时,严爷正要告诉她此事,但二少爷发现被骗后立刻折回来,便打断了他的话,没让他再说下去。可现在,她认为有必要问清楚。
严文羽神情变得异常深沉。“直接证据没有,但我查出这些人的出事都是从王兴业冋来做布政使后才开始的,尤其是你爹,他曾非常倚重你爹,却连你爹也不惜杀害,可见他隐瞒的事定不小,而这东西绝对与玉石月兑不了关系!.”
“若真是这样,究竟是什么样的玉石不能见光,凡得知的人都必须死?!”她震撼道。
“这些就得靠咱们这趟昌化之行查出来了。”雷青堂表情同样凝重,心中同时也有了计较,除了水春山的事外,毛家的血案也紧扣着这几件事,虽然发生的时间不同,但他几乎已经确定毛家案与水春山案必定有关联。
“兰儿,上回我去杭州雷家别府时,就是想问你爹死前可曾对你说过什么,或有留下什么姝丝马迹的线索可供咱们调查的?”严文羽问道。之前因为雷青堂的阻止,让他没法问起这件事,而今他们己彼此信任,相信雷青堂不会再阻止他了。
雷青堂朝水玉兰点头。“说吧,仔细想想当年你爹可有什么异状吗?”到了昌化,他与严文羽合作了这许多事,他己视严文羽为盟友,不再防备他什么了,遂要水玉兰尽管说出知道的事,因为他也想藉由水春山的事找出更多的线索。
“爹死前并未对我或娘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可我记得爹在出事的前两天,曾带一块玉石回来。”水玉兰静下心来细细的回想过去后说。
“玉石,什么样的玉石?”严文羽急问。
“我记得那是夙血石。”
“凤血石?这很珍贵吗?”他对玉石研究不深,便向个仔细。
“M血石含有辰砂,颜色比朱砂还红,因为颜色像鸡血一样鲜红,所以也称鸡血石。此石美丽、晶莹、稀少,被誉为‘石后’,是相当罕见珍贵的玉石。”她告诉严文羽。
“你爹突然带这么稀有的东西回来,必定有问题吧?”他边说边摇头。
“嗯,我爹被控监守自盗的东西就是这夙血石,也因为这件东西,他被逮后“畏罪自杀’而死……我方才说过,爹一死,家里就被抄个精光,他们拿走的第一件物品,就是这块凤血石。”她沉痛的说。
“因为夙血石而死……也许咱们可以从这查起……”雷青堂沉思后道。
严文羽也点头,将这条线索记下了。
昌化街上人头攒动,人们摩肩接踵,在这一个月里街头巷尾,人人都在买卖玉石,交易热络到无法想象。
水玉兰带着方小乔刚从何姨夫妇所住的客栈走出来,这会趁贾善德尚未找他们的空挡,赶紧来见何姨一面。
何姨和丈夫来昌化已经许多天,再过几天就要回去了,何姨关心他们查案的进度,水玉兰将大约的情况告诉何姨,只是何姨仍担心他们的安危,拼命嘱咐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分,怕会为之后带来灾祸。
水玉兰请何姨放心,二少爷是个行事小心的人,不会轻易让大家陷入危险的,何姨想想这才安心。
接着何姨又得知他们住的客房不够,几个人挤得辛苦,便说过几天他们夫妇就要先回杭州去,届时客房空出来,就能让给他们住了,他们不用再占着严爷的房间,让他们主仆三人挤着睡,二少爷也不需要再与朱名孝同睡了,几个人终于可以睡得稍微舒服点。
“其实何姨忧心的也没有错,咱们虽化名,可万一遇到熟识的人,拆穿了咱们,那可就糟了。”方小乔与水玉兰走在街上,边闪着人群边说话。
这街上无时无刻人潮汹涌,好似全国的人都往这小镇挤了,方小乔被挤得满头是汗,还得不时拿出丝绢擦“是没错,所以咱们行事可得更小心才行——小乔,小心!”水玉兰说着,忽然见一人迎头要撞上方小乔了,连忙提醒,将方小乔往旁一拉,方小乔这才没被撞到。
“喂,这怎么走路的,居然撞人了?!”方小乔虚惊一场,生气的怒斥祸首。
“对不起,对不起!”差点撞上她的女子柔弱的道。
方小乔听这声音身子都酥一半了,再去瞧她的人,当真不得了,一双夙眼媚意天成,腮凝新荔,再加上檀口小嘴,相貌绝美,让人惊艳不已。
“你怎么……”人太美,令快嘴的方小乔一时间也骂不怎么下去。
“奴家……不是故意的。”这女子目光流盼间,已经泪珠儿垂落了。
水玉兰看了她几眼才道:“咱们没怪你的意思,你别哭。”
“奴家哭不是因为撞了您,是因为……”她珠泪又一颗滴落,真哭得我见犹怜。
“婊子,不好好伺候本少爷,这还想往哪里逃去?!”一名公子哥儿由街头冒出来,见到那女子立刻破口大这女子马上显得惊慌无比,无处可逃的情况下,居然躲到了水玉兰的身后。“小少爷,请你救救奴家!”
水玉兰这时还是小厮的打扮,所以对方称她小少爷。
水玉兰一惊,只得瞧向那公子哥儿。“你……你是谁?怎欺负女人?!”她问。
那公子哥儿冷笑的上下瞅了瞅水玉兰,见她不过是个下人模样,不屑的撇嘴。
“我是谁不用你这奴才管,这瘦马是我刚买下的,正要带回去好好享用,这样你明白了吗?!还不快滚!”
男人买了痩马回去,哪个不急着享乐的。
水玉兰一听“痩马”两字,立刻想起杭州别府里的痩马秋香。可同样是瘦马,秋香与自己身后的这人相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身后的这个才是真正称得上是痩马的美人吧!
所谓瘦马,即是以瘦为美,且必定先从贫寒人家买来从小开始养起。这瘦马不光是形体要痩弱,举手投足还必须经过严格训练,得符合豪商鉅富们的审美标准才行。
因为在扬州养出来的痩马卖得快,价钱也最好,因此又以扬州瘦马名气最响,但许多不知情的,以为瘦马只有扬州有,事实上,这全南方各城各县都有人养痩马,只要养个出色的来,就能卖个好价钱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她身后的美人竟然就是供人买卖的痩马,瘦马一旦教人买去,就是对方的人,旁人是不能插手的。
“姑娘,他是你的主子吗?”水玉兰确认的问向身后的女子。
后头的女子嘤嘤哭泣。“奴家命苦……”
“命苦什么?!跟了本少爷是你的福气,来,跟本少爷回去快活!”公子哥儿伸手过来强拉她。
女子身单薄,被这一拉,整个人撞进那男子的怀里,又痛又难堪,惊慌失措的眼泪直落个不停,而四周人潮虽多,却没人伸出援手。
“就算她是瘦马,你也不能这样粗鲁对待,况且她这般瘦弱,哪禁得起……”水玉兰个性仗义,马上抱不平的说。
而这话竟让那公子哥儿朝她挤眉弄眼了。“禁不起也别有一番乐趣,这不就是咱们买瘦马的用意,就爱看她们在床上弱不禁风的样子,这才显得咱们男人的雄风鼎盛。”他大言不惭的说。
水玉兰气结,觉得这人太没品,一时正义感涌上心头,觉得不管不行,便强出头道:“什么雄风,只知道欺负女人的男人都是狗熊!”
“你说什么?!敢骂本公子是狗熊?!”这人立刻横眉竖目。
“我就骂你怎样,正经事不做,成天只想抱女人,你这算哪门子的男人!”
“该死,你这小子越骂越痛快是不?瞧本公子不给你好看!”那男子恼羞成怒,两拳一握,一副要打人的样方小乔大惊,马上大喊,“不可动手,她、她肚子里有娃儿了,若落了胎,你非得吃上官司!”她急中生智的说。
可她一说完,水玉兰反而惊愣住了。这……这在瞎说什么?!
“他……他不是男人吗?男人也会怀孕?”公子哥儿指着水玉兰呆问。
“谁说她是男人的,她是我家少女乃女乃,为了逛街方便才乔装的。”方小乔怕她挨打,只得抖出她们女扮男装的事。
这人仔细看了看水玉兰,确实秀气得不像话,应该是女人无误。“哼,果然是个女人,这才敢对本少爷说这种话,瞧在你是女人又有身孕的分上,本少爷不与你计较了,但这痩马我要带走,你最好不要再碍着我了,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他怕吃上殴打孕妇的官司,遂放过她,要带那痩马走。
“妹妹救我,请救救我……”女子哭喊。
水玉兰心软想追上去,但立即让方小乔拉住,劝她不要多管闲事。“二少女乃女乃,想想您刚才说的,咱们行事要更小心点才行,可您这样冲动,会坏事的。”
她明白方小乔的意思,想忍着不要管,但那瘦马的哭声仍不断传来,且那男人硬拉她,让她跌了跤,狼狈的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水玉兰见状实在于心不忍,又要冲上去。
“二少女乃女乃!”方小乔只得再次拦住她。
“小乔,你忘了吗?当日在苏州你也是教人牙贩子强行押走,若不是我追上去,你又怎有今天?”水玉兰说。
这话马上让方小乔怔住了,一时无话可说。
“婊子,讨打!”那人狠狠打了瘦马一耳光。
水玉兰再也忍无可忍,推开方小乔冲过去,对着打人的可恶家伙道:“这瘦马我买了,多少钱你卖给我。”
大街上,女子一下子跪在水玉兰面前,表情悲戚哀婉,美艳的脸上流出两行清泪。“奴家姓简名钰容,请妹妹收留奴家,否则奴家无处可去。”
周围来往的人,好奇的目光不断往她们这儿投来,水玉兰着急的要拉她起身,却拉不动她。
“你先起来,有话好说。”水玉兰道。她刚一气之下将这女子由那臭男人手中买下,那男人本来不肯卖,后来她说愿付大笔的银两,那男人才见钱眼开的卖了,据简钰容说,她付的钱是那家伙当初买她的三倍价,难怪他最后会同意卖,这个价他可以再去买三个这样的痩马回家享乐,又何必坚持要这个,最后那人是笑开怀离去的。
水玉兰抱着荷包,忍着心痛。这钱是二少爷见她要出门,让她带着傍身以防不时之需用的,她原先还退回去说不用,可他硬塞过来,荷包里的钱还多得吓她一跳,没想到这笔钱还真用上了,并且花个精光。
“不,您若不答应收留,奴家就不起来。”简钰容坚持说。
“可是,咱们是来昌化参与玉石集会的,集会结束就会离开,只身在外,没法将你带在身边的。”水玉兰实话说了,他们到昌化是有事要办,带上她真的不方便。
“那是妹妹不想接受奴家才这么说,可您既己花钱买下奴家,就是奴家的主子,是奴家得侍奉的人,奴家要一辈子跟着您才行!”
方小乔瞧着眼前这一切,不发一语,因为这情景当真与她当日的遭遇极像,她也是打死不走,非要跟着二少女乃女乃不可。但自己的报恩心态无庸置疑,可这人呢……
“不行,真的不行,我不能带着你。”水玉兰急道。他们在这是有危险的,她其实是不想连累她。
简钰容哭得梨花带泪。“瘦马是不能被送回去的,这一回去便会被卖入风月窝,直接成为妓女的。”
“什……什么?有这样的事?!”水玉兰吃惊。
“这就是我们瘦马的命运,自幼被迫学习讨男人欢心,若被好的男人选中便罢,若是像方才那位,只想蹂躏享乐一番就丢弃的,咱们便生不如死,若再被退回牙婆那儿,就只剩两条路可走,不是卖身求活,就是投河自尽!”简钰容泣诉痩马的血泪下场。
听到这样,水玉兰瞧瞧方小乔,一脸愁状。
方小乔如今劝阻也不是,不劝阻也不是,只好依照水玉兰的意思,暂时将人领回客栈再说了。
客栈里,几个男人瞧着突然出现的美人,都看直了眼。
简钰容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柳眉笼翠、瑶鼻檀口,体态婀娜,倾国倾城。
“她要跟着咱们?”赵英脸上表情不晓得是喜还是然,笑得不知所以。
“这样啊……”唐雄也痴笑的瞧着人家。
“喔……”朱名孝似乎也在傻笑。
全屋子的男人好像只剩雷青堂与严文羽比较正常一点,没露出被美色迷呆之色。
“兰儿,这是怎么回事?”雷青堂问向水玉兰。
“是啊,怎会突然带个人回来?”严文羽也问。
“这个……”她搔搔头,瞧向坐在众人面前眨着美阵、怯生生又弱不禁风的美人,斟酌着该怎么说才好,才能让众人不会太过惊讶。
“这人是二少女乃女乃在街上买来的瘦马,因为不肯走,所以二少女乃女乃只好将她带冋来。”方小乔见水玉兰支吾,索性主动替她说道。
“你买瘦马回来?”雷青堂一愕。
“欸……不只如此,她……还已经知道奴婢是女扮男装……”既然方小乔已经起头说开了,水玉兰只得硬着头皮全盘托出。
“你连身分都曝光了?”这下他的脸真的沉下了,就连严文羽也抿直了唇。
“这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说出去的,请二少爷别怪二少女乃女乃!”方小乔立刻担下责任。
“不,是我与人冲突,小乔怕我挨打,才说出我是女子的,您别怪她。”水玉兰怕她受罚,赶紧将责任再担回来。
“挨打?谁要打你?”她不提还好,这一提,某人脸色不只绿了,还阴森酷寒了起来。
“这……这……”水玉兰嘴巴开开闺阖,不知说什么好。
“还不说,是谁敢动你?!”雷青堂简直暴怒了。此地虽是昌化,他们也匿名乔装,但谁要是敢动他的女人,他还是有办法将这人碎尸万段的。
水玉兰咽下口水,方小乔同样吓到心脏无力,她们可都没见过雷青堂大怒过,但都知道,他在浙江一带可是黑市头子,若真动起怒来,要谁莫名其妙消失根本不是难事。
“说!”他起身拍桌追问,吓得两个女人抱成一团,更不敢说了。
那人虽说是人渣一枚,但也是人命一条,还是让他无耻的苟活好了。
“呜呜……这都是奴家的错,妹妹要不是为了从那人手中救下奴家,也不会差点教人打了,都是因为奴家这不幸的苦命人。”简钰容蓦然泪涟涟起来。
“这怎能怪你,是我自己爱逞强,才会与那人冲突,你也是受害者,没人会怪你的。”水玉兰忙安慰说。
“可是因为奴家的到来,好似令两位爷不满,连累了妹妹,奴家过意不去……”
简钰容摇头抹泪,那样子任谁见了都要心疼的,唐雄和赵英就自动的送上自己的帕子让她擦眼泪。
只是帕子一口气来两条,不知她要选哪一条?没想到她倒会做人,两条帕子一起收下了,这让两个大汉眉开眼笑,而一旁的朱名孝本也想掏出自己的,不过猛然想起妻子的怒容,便将帕子赶紧塞回自己的袖袋内了。
水玉兰偷觑向雷青堂。若他真不要简钰容留下,她也不好自作主张的留人,再说这事也得考虎到严爷他们,万一简钰容的出现妨碍了大家在此的正事,那也是万不可行的。
但若赶简钰容离开,她又会被卖入青楼为妓,水玉兰顿时陷入两难,偏二少爷与严爷都不说话了,她压根不知该如何是好。
简钰容见这气氛,哭得更加哀肠百转,悲切得惹人怜悯了。
“严……练爷,既然二少女乃女乃己将人带回,不如咱们就暂时收留下来,若真有不便,过几日再另作安排也是可以的。”赵英见简钰容可怜,忍不住为她说话了,可简钰容毕竟是外人,在她面前便仍称严文羽的化名。
“是啊,瞧她孤苦无依的,赶出去也让人于心不忍。”唐雄也帮了腔。
两个手下都这么说了,严文羽询问的瞧向雷青堂。
“你怎么说?”让他拿主意。
水玉兰马上恳求的望向他。“二少爷……”
雷青堂见她一副乞哀告怜的样子,不住叹息,自己可怎么拒绝得了她!只得说:“好吧,这几天就让她先待下,不过得在咱们离开这里以前送走她。”这是他最后的让步。
别府已经有匹正然不知怎么处理掉的瘦马,若再带一匹回去,岂不自找麻烦!
水玉兰一听,马上点头,她也没打算带简钰容回杭州的,只要让简钰容留下几天,她会替这女子找到好去处安身的,她私下这样盘算着。
而那简钰容听见自己得以暂时被留下,略感放心了,不过还是为自己的未来发愁,美人命运多舛,她一生悲苦曲折,想着想着又在众人面前落泪了。
那赵英几个见了极不舍,只有方小乔拼命皱眉。这匹痩马未免太做作了点,相较之下,别府里的秋香真的完全比不上了,起码这勾引男人的功夫,秋香是决计不及人家十分之一的。
雷青堂正在午憩,倏然醒过来,发现简钰容就坐在自己床边。
他忍不住讶然。“你做什么?!”不悦的质问。
简钰容双目盈盈,盯着他腰间系着的象牙印。“奴家见妹妹身上也有一枚相似的,但您的这枚是天长,她的是地久,这是一对的是吗?”她没回答他的话,先问起这个。
他顺着她的视线瞧向自己的印。“没错,是一对的。”他特别强调“一对”两字。
她忽地就面色苍白的垂下首来。“您与妹妹恩爱,连个印都是天长地久、成双成对的,真好生教人羡慕,哪像奴家,注定孤寡一辈子。”她似悲从中来,这就掉下了泪。
雷青堂冷眼瞧她,一声不吭。
简钰容暗暗皱眉,凭她的美色,只要说这些话,再兼掉下两滴泪来,哪个男人不赶紧上来哄劝她、安慰她,甚至抱她,可这人却无动于衷,那眼神还冷漠得很。
她小心抬首望着他。“公子,奴家是真心想好好伺候妹妹的,这才能报答她的恩情,所以能否离开昌化时也带着奴家一块走?”她可怜兮兮的乞求。
他态度依旧冷冽。“你未经同意擅自进我房间,为的就是说这个?”他这是在责怪她擅闯进房。
简钰容脸色一僵。美人主动进房,多少男人求之不得,这人居然因为这样责备她?
“对……对不住,奴家一时心急,只想快与您说清楚,将来别不要奴家,这才会……”她委屈说着,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雷青堂瞧向被她抓在手中的衣袖,久久未出声,可那表情冷得像冰,让她不由自主的缩回了手。
“公……公子……”第一次遇到让自己连脚底板都发寒的人,她心头微颤。
“得了,出去吧!”他森冷赶人。
她面容立刻一阵青一阵白了。“可您还没答应带奴家走,奴家……”她不放弃,手再度大胆的伸了上去,眼含秋水,美目深深勾缠着他。
他眯细了眼,片刻后,看她的眼神似不再寒凉,笑得有点莫测高深了。
这样的他,教她呼吸不自觉的屏住,注意力都被他那双迷魅的眸子所吸引,忍不住猜测着这笑容背后的含意,这是……接纳她了?
“你真不想走?”他果然问。
“奴家不想……”她殷切的望着他,手更攀上他的前襟。
“我明白了。”
“这意思是……”她问得千娇百媚。
“意思是——”
“二少爷,二少女乃女乃专程向客栈借了厨房,给大家炖了银耳汤——简钰容,你坐二少爷床上做什么?!”方小乔端着银耳汤进来,瞧见简钰容居然与二少爷在同一张床上,手还贴在二少爷襟上,不住大惊。
水玉兰晚了方小乔几步入房,当见到屋里的情景后,同样惊愕了。
“兰——”雷青堂正要开口,简钰容已经起身向她走去。
“妹妹千万别误会了,奴家是来求公子别送走奴家的,奴家晓得不该私下来见公子.可奴家真的不想离开妹妹,您来得正好,替奴家再求求公子吧!”她拉着水玉兰的手泫然欲泣。
方小乔绷着脸,将银耳汤放下后,过去将简钰容拉开。“就算是求二少爷不要送走你,但有必要坐到床上去吗?别说你连这点规矩与分寸都不懂!”她气冲冲的说。
“这……奴家进屋子的时候,公子还睡着未醒,奴家本就要离去的,可转身时不小心绊了脚,这才跌坐到床上去的,而公子也刚好在这时候醒来,奴家见公子己醒便急着说自己的事,一时忘了分寸,这确实是奴家的错……”简钰容认错。
“奴家说的都是实话,公子是妹妹的人,奴家虽是痩马出身,可也懂得不可以抢人家丈夫的道理,再说妹妹是奴家的恩人,奴家又怎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事。”她委屈的说。
水玉兰似乎教她说动了,脸色没那么死白了。“我……相信你。”
方小乔看不过去,不想水玉兰被骗,马上道:“二少女乃女乃,眼见为凭,您不可——”
“别说了,我就算不相信她,也相信二少爷,他……不会背着我胡来的。”水玉兰看向床上的他。
雷青堂己坐起身,下床套上鞋子了。“没错,这事是误会,你别多心。”他说得播然,除此之外并未再多说一句。
见他没有多加解释,她难免失望,但仍选择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