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柏宙把车开进了阳明山别墅门口,奥迪跑车直接驶到主屋门前。
车身停妥,他迅速熄火、拉起手刹车,开门踏出车外,砰的一声重重甩上驾驶座车门。
依薇眼睁睁看着他怒气腾腾绕过车头,长腿几个跨步冲到副驾驶座,替她打开车门,朝她伸出一手。
她看眼他朝自己伸过来的掌,摇摇头,一脸祈求,“柏宙,你正在气头上,现在进去肯定没好话,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阮柏宙二话不说,弯腰,直接牵起她的手,用力一扯,把她拉出副驾驶座,快步朝主屋内部移动。
“你家老爷呢?”他对着迎上前来的吴管家冷声道。
“我在这。”阮治庆刚走下楼梯,表情有点讶异于他的到来,视线转到依薇身上,马上瞪她一眼。“怎么把她带到家里来了?这里不欢迎她!”
阮柏宙静静看着阮治庆的反应,心里更加确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这阵子我也算忍够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阮治庆皱眉。
“在公司里,她总是对你恭敬有礼,你却从没给她好脸色过,你以为你摆臭脸的对象是谁?”阮柏宙走到阮治庆面前,神情冷肃,口中的话一字一字从牙缝中硬挤出来似的。
“她是我放在心里头的女人,你这样对她,等于是在我身上剌一刀,你知不知道?”
“你、你么”阮治庆脸色涨红,暴怒大吼,“你这是和父亲说话时应该有的态度吗?我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滚出我的公司!”
“很好,难得我跟你也有意见相同的时候。”阮柏宙冷冷一笑。
就怕事情演变成这样,依薇急得眼眶发红,拉拉他的手,低声恳求,“柏宙,拜托你少说两句。”
这对父子一样倔,唇枪舌剑对冲起来绝对会弄得两败倶伤,她不想看到那种场面,可是自己又能怎样?她根本拉不住火爆对骂的两个大男人。
“你不用在那边假惺惺。”阮治庆一肚子火气没处洒,视线扫向依薇的红眼眶,心头更怒,扯开喉咙大吼起来,“如果不是你,我跟我儿子也不会闹得这么僵!”
“如果不是她三番两次挡着,我早就想跟你摊牌。”阮柏宙看了眼红着眼眶、强忍委屈的她,胸腔迅速累积浓浓不舍,动手直接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挡在她跟阮治庆之间。“你的破公司自己管,我不会再踏进广庆一步。”
“你、你——”阮治庆气到说不出话。
“我跟依薇迟早会结婚,到时候就不发帖子给你了,反正你向来不爱参加婚丧喜庆,就不劳烦你多跑这一趟。”阮柏宙面无表情说完,扣住依薇的手腕,转身就走。
“你、你——”阮治庆抬起手指着儿子,脑袋一阵晕眩。
“老爷,小心身体。”吴管家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滚开!”阮治庆推开吴管家,走向大门。
“老爷,少爷正在气头上,您别再过去。”吴管家再次冲上前,扶着气得不轻的阮治庆。
“柏宙。”依薇一手被他扣住,另一手紧紧抓着他袖口,希望他能停下脚步听自己说句话,无奈他人高腿长意志力强,整个人宛如沐浴在地狱火焰里,谁都难以
撼动这个男人钢铁般的决心。“柏宙。”
阮柏宙把她拉到跑车旁,二话不说,打开车门,对她发号施令——
“上车。”
“不要。”斩钉截铁。
“不要?”他挑高眉。
“去跟董事长道歉好不好?”依薇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苦苦哀求。
“你这样对他说话,他表面看似坚强,说不定其实很伤心,刚刚他被你气得满脸通红,你不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吗?”
“他根本不关心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干么担心他的身体?”他摆明这事没得商量。
“自以为是的老头,凭什么让你心里那么难受。”后面这事最令他不爽。
看着她眼眶微红、眼神焦急,阮柏宙抬起手,探向她皱成两条毛毛虫似的眉毛。自己居然让她担心成这样?他心里气老头,但更气自己!
“真正让我心里难受的不是只有董事长。”见他根本不听劝,她深吸口气,心一横,决定把话一股脑儿通通吐出来。
“依薇?”他微瞪。
“真正让我难过的是你们明明是父子,怎么能比陌生人更像陌生人?”依薇说出自己的想法,看着他正要抚向她脸颊的手掌,抬起手狠心一挥,拒绝他满腔怜香惜玉的柔情。
她挥开他的手?阮柏宙心脏猛然紧缩一下,错愕的看着她满脸的气愤与着急。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跟你无关,他对你不好,其实是冲着我来,你只是倒霉的出气筒。”他连忙解释。
“你真的这样想吗?!”怎么办?这对父子怎会像成这样?完全听不进别人想要对他们说的话。棘手呐!“依薇……”
“董事长讨厌我,不是因为他讨厌你,相反的他非常爱你,只是董事长太习惯用命令的方式对人,而你是少数不接受他命令的人。董事长之所以讨厌我,是因为你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折,尽管你才是让他挫败的源头,他也不愿意针对你发飙,所以才把怒火转嫁到我身上。”她讲得这么用力,也不知道他究竟能听得进去几句?
“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就算老头也不行。”
“除了我在乎的人以外,没有人可以伤害我,柏宙,你能不能放软身段,先对你父亲示好?!”依薇见他似乎有点动摇,连忙加紧脚步劝说,“拜托,就算是为了我,好吗?”
话都说到这分上,如果他真的爱她,拜托请听进去一半,不,就算只听进三成也好,只是他肯吗?
“我……”阮柏宙迟疑起来,发现自己正在心软。
他别开视线,避开她充满恳求的眼神,正巧瞥见站在门口默不作声的阮治庆,脑中突然想起老头缺席两场丧礼的记忆。
阮柏宙冷下脸,咬牙怒哼:“我根本不在乎他心里怎么想,这种不在乎的行为,我还是跟他学的,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为了几件破公事,居然不来送母亲跟女乃女乃最后一程。”
“柏宙!”她猛皱眉,忧心低喊。
原以为他稍稍软化了一点,怎么突然又变得这么坚持?难道他真的要一辈子和父亲呕气,问题是他们心里明明都很在乎对方啊!怎么办?怎么办?她到底要怎么
做才能修补他们恶化的关系?阮女乃女乃,您在天之灵,帮忙想个法子解决吧!
“上车。”阮柏宙声音转冷。
“去跟你父亲道歉好不好?!”见他坚持,依薇急得跳脚却也莫可奈何。
“你不去,我就不上车。”
他实在好难劝,顽石可能都比他好说话。
居然威胁他?阮柏宙怒容满面的瞪着她,大口大口喘气,难以抉择的痛苦出现在他扭曲的脸上。
最后他重重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坚定的冷静。“问你最后一次,走不走?”
“除非你进去道歉。”她摇摇头。除了这点以外,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手上还有什么筹码可以跟他谈。
如果阮女乃女乃还在世就好了,说不定她老人家有办法化解这一切,不会跟她一样,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只能干着急……
“没有人可以命令我该做什么,就算我爱你也不行。”父亲对母亲和女乃女乃的冷漠态度是他永远无法原谅的事,尽管他再爱她,这点他也绝不会妥协!盛怒之下的阮柏宙气得失去理智的怒吼,把心一横,几个跨步冲向驾驶座。
砰!车门被用力甩上。
现场静默两秒钟。
依薇知道他正在等自己上车,但她,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她在赌——
很快的,引擎发动,跑车发出震撼人心的低吼声,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剌耳的声响。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的车就完全消失在她视线里。
她输了,她输了,阮女乃女乃,她赌输了……依薇眼眶冒起一片泪雾,抬手抹去不争气的眼泪,在心里轻轻叹口气,抬起沉重步伐一步一步往外移动。
他居然真的狠心把自己丢在半山腰?他好可恶。
全副精神用来面对阮柏宙的她,压根没注意到在身后默默注视这一切的阮治庆。
“叫辆计程车过来,吩咐警卫室的人让她在大门口等着,别让她自己走下山。”阮治庆下令。
“是,老爷,我马上交代下去。”吴管家点头。
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老宅大树,无风自动摇曳起来,落在依薇身上的树枝黑影宛如一只手,正无声安慰着小小抽搐着的肩膀。
化解掉这一切的最佳解药,其实就是她——沈依薇。
自己的儿子、孙子是什么个性,已过世的阮女乃女乃心里再清楚不过,再加上她对依薇的认识,孙子配什么孙媳妇最搭,有谁能比她这老人更清楚?那栋房子是留给孙子最幸福的遗产,至于这对父子之间看似无解的僵化关系,其实并非真正无解,只是事在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