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云老太君的沁芳轩热闹的摆了一桌,除了夏氏、温咏佩,二房的洪氏和两个女儿云彩霞、云朝霞也是贵上宾,她们是云敛锋的堂妹,都到了议亲的年纪。
此外,云老太君还破天荒连她素日里瞧不上眼的萧姨娘、梅姨娘都找来了,萧姨娘生的那对哥儿也来了,他们与云秀仪年龄相仿,但长得大头方脸、粗眉大嘴又皮肤黝黑的,委实与玉树临风的云敛锋半点不像,与他们的娘亲萧姨娘也没一点相像之处,丁宣瑛看了便再次理解了云敛锋不亲儿子的原因,两个哥儿活月兑是两个小小庄稼汉,哪里有半点富家贵公子的影子?
两个哥儿都惧怕云老太君,纵然夏氏对他们很和善,他们还是坐不住,没一会儿便吵着要睡,萧姨娘便让大丫鬟先带他们下去了。
“亲家身子安好吗?”夏氏闲话家常,向丁宣瑛问起了丁老爷和安氏。
丁宣瑛低眉顺眼地道:“多谢母亲关怀,我爹娘身子都很健朗,要我代他们向老太君及母亲问好,直说母亲准备的年礼太贵重了,让母亲费心了。”
夏氏轻轻一叹,“那些哪能及得上我对亲家一半愧意?”指的是丁宣瑛过门后便独守束香轩,她却无法说动儿子去亲近她,让她虚度了青春。
“锋儿媳妇这也算苦尽甘来,大嫂就不必太自责了,我看小俩口亲热得很,适才还手挽着手进来不是?倒像新婚模样呢。”云家二房的宅第就在隔壁,洪氏对大房的情况自然也是了解的,便笑着凑趣。
云彩霞和云朝霞都笑了起来,“娘亲说得极是,堂哥和堂嫂看着便是天生一对,有夫妻相呢。”
这话云敛锋爱听,他微微一笑。“两位妹妹也该议亲了吧?看上什么人家,尽管告诉堂哥,堂哥为你们做主。”
两人羞得脸都红了。“堂哥惯会取笑人,不同你说了。”
几个人说得很欢,却也有三个人脸色黑沉,温咏佩憋着气,根本笑不出来,初二云敛锋丢下她陪丁宣瑛回门,已经重踩了她一把,让她脸上无光,回来后竟堂而皇之的搬到青霞轩去睡了,叫她怎能不恨?
萧姨娘虽然没温咏佩那么恨之入骨,但也颇不是滋味,原来巴望着云敛锋时日一久会休了丁宣瑛,将温咏佩扶正,到时自己便可以母凭子贵,升为平妻,没想到之前是屈居老二,现在却是沦为老三,这地位直直落是怎么回事?这样她何时才能将云家庄的银库钥匙掌握在手里?
温咏佩、萧姨娘之外,还有一个人板着脸,那便是云老太君了。
其实云老太君当初是因为孙儿不喜欢丁宣瑛,所以才跟着不喜欢,而她喜欢温咏佩的原因不过是她亲自挑的亲家,宁安城的首富可比开阳城的穷县令高了不只一点两点,现在明知道孙儿已经对丁宣瑛由厌转爱了,她却还是无法摒除偏见去喜欢丁宣瑛。
“咳!”云老太君咳了一声,正要发难。
丁宣瑛早一步起身,走到云老太君身边,打开手里的锦帕,恭敬的呈上给云老太君,说道:“这是宣瑛织给老太君的手套和袜子,上回瞧病时,发现您似乎有手脚冰冷的毛病,这手套袜子的保暖效果极好,老太君可以穿戴了睡。”
大锦朝还没有手套和五指袜,因此大家看了都啧啧称奇。
云朝霞看了十分喜欢,她又是挺得云老太君宠爱的孙女,便撒娇地连声催道:“老太君快戴上手套瞧瞧,看这细细的线密密的织,堂嫂肯定是花了心思。”
洪氏也笑道:“是啊,老太君就快戴上吧!水红很衬您的肤色呢。”
云老太君原想弃之不理给丁宣瑛难堪,见拗不过,也只好戴上了。
一戴上,她便打心里喜欢了,这羊毛手套果然是极为保暖又柔软,不似手笼那般不便,要喝个茶,手也要拿出来,戴这手套直接端茶杯也是可以的。
“太方便了!”云朝霞直呼不可思议,连声赞道:“堂嫂真是心巧!我也想学织羊毛手套,嫂嫂可愿意教教我?”
丁宣瑛看着热情的小堂妹微微一笑。“当然了,堂妹得空便过来吧,我教你。”
“我也要学!”云彩霞也忙道。
前世她最喜欢主动学习的员工了,如今看云彩霞和云朝霞的眼光就像在看上进的员工一般,充满了赞许之意。
不过是双手套就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温咏佩更气了,她素来就不喜欢云彩霞和云朝霞,嫌她们相貌跟琴棋书画都太过普通,如今看着是更讨厌了。
接着丁宣瑛又往夏氏那里去,再度打开另一个锦帕,锦帕里是一双绣鞋,只在绣面绣了简单的如意云纹,虽然外表不华丽,但她用了心思做,内里衬了羊皮,穿起来肯定舒服。
她恭恭敬敬的呈给夏氏。“宣瑛也给母亲做了双鞋,请母亲笑纳。”
夏氏本就是素雅之人,平日装扮也以简单为主,她见了鞋面花样便喜欢,当场一试,合脚又暖脚,便眉开眼笑地道:“这鞋我当真是千金不换了,太合脚了。”
云彩霞和云朝霞又嚷着要学纳鞋,其实刺绣、做鞋、编织都难不倒她们,她们也都会,只是丁宣瑛做出的对象都太别致了些,她们看了喜欢,自然就想学了。
“你是何时做了那手套和鞋的?我怎么不知道?”待丁宣瑛回来坐好,云敛锋便低声与她说笑,还握住了她的手一捏。
丁宣瑛扬扬秀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她边说边挣月兑了他的手,示意他别闹了。
其实她没事就爱织些前世里才有的小物件放着,箱里还有几个织好的发圈呢,她觉得净面时就是要戴发圈才方便,思秋和沁冬也对她织的发圈赞不绝口,她便织了两个给她们,也织了几个送到锁秋轩,让云水惜和芳菲她们使用,这次送给老太君的手套和五指袜,是她在开阳时闲暇里织的,既然已是云敛锋的人,视他若宝的老太君自然是要讨好的,她知道夹心饼干的男人最痛苦了,前世她姊姊和婆婆失和,姊夫夹在两人之间好辛苦,如果能搞好自己与老太君的关系,云敛锋自是少烦恼一些。
两人低笑调情,全落入温咏佩眼里,她脸色黑得难看,气都气饱了,一口都吃不下,萧姨娘看到她那样倒是幸灾乐祸,温咏佩过去仗着平妻身分可没少给她小鞋穿,尤其她生了儿子后,温咏佩几个月便克扣月例银子一次,存心让她不好过日子,如今看她被丁宣瑛压得死死的,她心里真有说不出的畅快啊!况且丁宣瑛这正妻,如今深获云敛锋的宠爱却也没仗势欺压过她,现在一想,她反而希望丁宣瑛掌家了。
“堂嫂你这衣裳也甚是别致,是你自个儿做的吗?”云朝霞又腻到了丁宣瑛身边来,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如今正是爱美的时候,衣裳的款式穿来穿去都大同小异,不由得对丁宣瑛的衣裳产生了兴趣。
丁宣瑛微微一笑。“是我自己做的。”
因为云朝霞的话,大家又朝丁宣瑛看过去。
她今天穿的其实也很普通,就是白缎的腰带勒的那叫一个紧,显得小腰盈盈,衣领上的缠枝腊梅绣得甚为精致,女敕绿缎子的衣裙和坎肩是寻常可见的样式,裙上的纹饰也一般,就是把另一块鹅黄缎子剩下的边边角角脚料镶在衣领、袖边和裙摆上而已,却平添了不少贵气,很适合她这样年轻的少妇。
“你自己做的?”夏氏拉过她细细一看。“样子可真不错。”
云彩霞插嘴道:“是极好看啊,大伯母!”
云朝霞和云彩霞这两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儿都赞不绝口,夏氏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后,忽然对云敛锋道:“前些日子水织坊不是来位拔顶的绣娘把咱们的生意抢了大半吗?你想,宣瑛做的这衣裳如何?稍加变化,可以做出许多样子来。”
云敛锋点了点头,“母亲所言极是。”
他早答应过宣瑛,年后会带她到云家庄看一看,如今正好,让她到云家庄去指点绣娘一二。
其实这些都是其次,他并没有将生意上的事寄托于宣瑛身上的想法,他只是想要带着她一块出门而已,除了云家庄,还想带她到别处去逛逛,让她看看雨水之乡的南泉有多美,另外,她说过想见龙逍一面,他也有意安排他们见面,让这两个天涯沦落人好好叙话一番。
“姊姊还真是咱们云府的宝啊,转眼就成香脖脖了,真是羡慕死我了。”温咏佩阴阳怪气地笑着。
尽管去折腾吧!她就不信凭丁宣瑛一个小小县令的女儿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凭那贱蹄子难道还能做出广受青睐的衣裳吗?别作梦了,早早洗洗睡吧!
饭后,云老太君兴致来了,要大伙陪她打牌,丁宣瑛对打牌完全一窍不通,只跟着瞎打,大家对她的打法笑个不停,连云老太君也忍不住笑出来。
敢情她这是变成丑角了?无妨,讨了老太君欢心最重要,谁让老太君是相公重视的人呢,她也只能一样重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