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的是什么?还是跟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也是谎言?你这样让我觉得很可怕,开着玩笑,却轻而易举地把我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你不就很清醒吗?”严畅野的手突然拢住她的肩,然后他的脸一点一点地下移,直到嘴唇轻轻触到她的嘴唇。
艾若愚无法反抗,就算明知他是恶魔,她也甘愿献上自己,闭上眼睛的那刻,他张口含住她的唇,一口又一口地品尝着。
温柔缱绻地交换着唾液气息,微凉的夜风更是提醒着彼此体温对自己的宝贵,再如何拥抱都嫌不够。
这刻骨铭心的感觉,可曾有过?她暗暗发问,索向记忆深处,心房再次隐隐约约传出疼痛。
严畅野、严洪野,她到底更爱哪个?思考着,不禁微微发抖,现在的心意是如此明确,而她曾给予严洪野的爱又是深到何处?简直不可想象!
艾若愚推开他,趴在他胸口喘息,捶打着他的胸膛,“你是在利用方徽瑶和南国哥是吗?你在掩饰什么?”
“掩饰这份感情,掩饰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掩饰你的存在,不让我们家的那些坏蛋把你抓走,掩饰我想掩饰的一切,等你答应嫁给我,我就拉起幕帘让全世界看看,你是我严畅野的女人。”他拍着她的背,清晰感觉到她肩胛骨的抖动,“我希望你勇敢些,我希望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而且有必要那么做吗?”
“这也算是伤害吗?你就当是给他们上了一课,恋爱教学嘛。”严畅野继续他那轻慢的调调,踩着别人脑袋往上走,这种事引不起他的罪恶感,“有没有必要,那是你已经忘记了我妈的厉害,她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吼一声,你这小身板肯定得抖三抖。”
利用、伤害?过去六年,他所受到的伤害又有多少?他不否认自己对方徽瑶的利用和伤害,因为他太想保护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了,为了能够和艾若愚在一起,他的心只能偏向一方。
黛眉轻锁,艾若愚当然知道那是怎样一个大家族,可是一直以来,思维似乎总是故意绕开了那道障碍,明明那么显而易见,一如那三年的空白,她是凭着本能在逃避啊!
“你家里反对,你能阻止?”真是卑鄙啊,又将责任推给了他,她到底有什么资格质问他呢?一起去面对就好了,一起去乞求长辈的宽恕,一起努力争取他们的认可,这样的话才是对的,但是她就是没有勇气。
“不,我不想阻止,我只想让他们看清,看清你我相爱的事实,我不动摇,他们又能拿我怎么办。”这么多年过去了,固执的两方总要有一方先下擂台,否则便是两败俱伤,严畅野相信最终妥协的绝不会是自己。
爱是把双刃剑,要嘛割伤自己,要嘛割伤别人,他说得轻松,艾若愚想,到时候总免不了一番纷争,他希望她勇敢点,希望她和他一起战斗吗?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胸口,闭上眼沉默了数分钟。
最终却还是没有得出明确的答案,她向来不喜欢赌咒发誓,就像每个手术,无论胜算多少,院方总会先让病人家属签订免责书一样,她已经习惯做了之后再下结论。
这样的自己连她自己都清楚意识到了不正常,就像身体机能不再健全的人,等需要使用到失调那部分的时候才会发现反应迟钝,甚至根本做不出反应。
“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你的过错肯定也是我的,到时候,别一个人挡住所有掷向我们的烂蕃茄。”当木桩被砸这种事,艾若愚想自己还是能够做到的,但这是不是又是另一种逃避呢?蹲在角落抱头挨打,而不是向前争取,她所擅长的事还真是有够糟糕的。
她就像只蜗牛,宁可躲在熟悉舒适却阴暗潮湿的壳里,也不愿探出脑袋去拥抱灿烂的阳光,因为那样会烤焦自己,她的本能就是这么暗示的吧。
“你就不能往好处想吗?本来就不是天要塌下来的事情,不过就是家庭矛盾,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淡了化了,不了了之了。”
“祝你好运。”原谅她的懦弱吧,目前的她只能躲在他的背后,走他开拓出来的路。
“啊,祝我好运?说得我好像什么坏事都能干似的,当然,我本来也不是个善人,总之打不死就是我笑到最后。”一直活在世外桃源的人,突然叫她拿起武器和他一起去战斗,显然也不在他的预期之内,所以希望归希望,现实还需要理智地对待,他又怎么会怪她,她所经历的早已超出同龄人所能承受的。
她是优秀的妈妈、尽职的医生、热心的邻居……一直都是一个温和的存在,使周遭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暖意的人,只是缺了点释放情感的魄力和勇气,可是这又怎么能怪她,她是个孤儿,又曾被严家人那样非议过,缺乏安全感是她的本能。
“欸,你们跑哪里去了啊?”方徽瑶的声音和风一起来,树叶沙沙作响,天上月亮也被云遮住了,看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艾若愚先推开严畅野,推开的那一瞬间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卑鄙,便咬着下唇背过身去,脸涨得通红,暗自责骂起自己,既贪恋他的爱情,又不想成为情敌攻击的目标,坏人他做,她只做好人,不是卑鄙又是什么?
“赶快冷静下来,让那大小姐看见了,有你麻烦的。”
“那你别管我,先走好了,我在这里冷静。”
时间,她真的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来振作,让心中充满和他一样的对未来的渴望。
“你先回去吧,医生感冒了,病人可怎么办?”说着严畅野走出去,迎上来找他的方徽瑶,然后和她一起往林荫道的另一头走去。
他们走过屋前,灯光将他们变成一道剪影,男的颀长、女的窈窕,都可以上海报了。
艾若愚看着,只轻轻叹了一句:“快要下雨了啊,真是多变的天气。”
两天后,就到了说好要去爬山的日子,安排好工作,五个人便乘车出发了。
有小萌做掩护,艾若愚所要承受的奉承和攻击就都会自动减半,这样她也就更自在一些,托腮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边在脑内展开一本书,上面全是疑难杂症。
相比而言,人确实是最复杂的生物,不仅生的病多种多样,情感更是千姿百态,而病有医可治,那情感呢?想到这个就头痛,她学医花了七八年才算入门,那处理感情岂不是要花上一辈子?
才一扭头,就对上方徽瑶投向她的目光,本来是因为脖子酸才转头的,这下倒是直接僵在那个角度上,笑也不行、不笑也不行,正尴尬时,前排的严畅野回过头来搭话道:“若愚,不用太有负担,想不起来就算了。”
“最好能够想起来,看她现在这么呆,欺负起来也没优越感。”方徽瑶撇嘴,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俏皮,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实际上都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解放。
“欺负,就凭你?花瓶学校毕业的花瓶小姐,只能回去欺负欺负宅包小姐吧。”方南国一边伸手将严畅野的脑袋推正,一边回头取笑最近才熟起来远房堂妹。
“哈,真是瞎了我的狗眼,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是个绅士。”方徽瑶回道。
“真是蠢得没药救,竟然承认自己是狗。”方南国笑道。
艾若愚忍不住笑起来,忙把脸转向窗外,严畅野抬头在后视镜里看她,不觉弯起了嘴角。
“哎,大人们真是无赖,我要看动画片。”坐在儿童安全椅里的小萌眨眨睡眼,伸手向艾若愚讨要道:“妈咪,给我大苹果。”
“在车上看会伤视力,你想做戴着眼镜的驯马师吗?”艾若愚驳回道。
“我可以戴隐形眼镜,像花痴姐姐一样。”
“再叫我花痴,以后休想吃布丁,小鬼。”方徽瑶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脸颊,这小家伙实在太像严畅野了,所以别说是恨了,捎带着连她妈咪看着也不那么可恶了。
“我才不是小鬼,而且,呵呵……”小萌得意地继续道:“你说了不算,叔叔会给我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茶杯蛋糕也是,彩虹冰淇淋口味的最好吃了,妈咪做的只能喂狗。”
艾若愚揉揉太阳穴,这小鬼的嘴巴也让方徽瑶带来的厨娘给养刁了啊,“小心满嘴蛀牙,天天就不会娶你了。”
“才不会,我跟天天都说好了,他要是反悔,我就让方叔叔去揍他,揍得……揍得他……满地找牙。”小萌摇晃着脑袋,越发得意,再也不是那个会为别人一句“你没有爸爸”而哭闹不休的可怜小孩了。
“你方叔叔就是个打手,我会替你起诉他的,他要是反悔,一定告得他身败名裂、倾家荡产。”严畅野也来凑上一脚,当然是开玩笑的。
“你好好开车,别老是东张西望。”方南国再次将他扭向后方的脑袋推了回去,有人作对的感觉真是很久都不曾有过了,青春似乎都跟着回来了。
“要不是山路,我闭着眼都能开,要不换你开。”
“我干嘛要换,是你抢着要开的,是吧,小艾?”方南国故意大大地转身,目不转睛地看向艾若愚。
“嗯?”艾若愚眨眨眼,放空的脑袋慢半拍地重新填满讯息,回道:“啊,畅野开就行了,又不是多远的路。”
“你就叫南国哥为南国哥,为什么不叫畅野哥为畅野哥呢?”方徽瑶拗口地质问道,叫得那么亲密做什么,虽然纠结也没用,可不纠结憋在心里又难受。
“畅野……哥……”艾若愚无奈地撇了撇嘴,艰难地吐完全部字眼,可这样的语速却无疑加剧了其中的暧昧,“都起鸡皮疙瘩了啊。”
“啊,你那样叫,拖长了调,又软软的、酥麻麻的,当然……恶……恶心啦!”方徽瑶气得直拍大腿,“不准这么叫了,反正我活着就不能。”
“别死啊活啊的乱说,若愚,继续啊,哈哈……”严畅野吹起口哨,跟小萌刚才的反应如出一辙,给他条尾巴的话都能翘上天,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过了三十岁的大男人。
“别扯上我啦,静一静吧,听听风吹松竹声……”艾若愚的话还没说完,小小的鼾声就已传遍车内,原来小鬼又无聊得睡着了。
顿时,大家都笑了,没有傲慢、没有偏见、没有怨念……才拉起绷紧的心弦瞬间散了开来。
滔滔松竹声一路相送,群竹环抱的山脚慢慢展露在他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