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诊所无事,为感谢大家的帮助,艾若愚便留他们下来共进晚餐,事后想想,她觉得这真是自找麻烦了。
严畅野对菜色挑三拣四,方南国直到吃完都还没有辩赢对方一次,炸鱼薯条对老饕而言根本不具攻击力。
“好了,你可以暂时让嘴巴歇一歇了,现在去洗碗吧。”艾若愚将碗盘推到严畅野的面前,这是她自坐上餐桌以来开口讲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是我?”严畅野后仰至背部紧贴椅背,像是见着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避得远远的。
艾若愚环顾了一下后回道:“很明显,因为你最不受欢迎。”
小萌随即大笑着附和道:“就是就是,叔叔最坏心眼了,活该去洗碗。”
严畅野只看着艾若愚,而且笑得暧昧,像恋人间的调情一样,不管她有没有理他,他都一心一意地扮演着痴情人。
方南国看不下去了,便起身收拾起碗盘,然后拖着严畅野往厨房里走去。
“好了,你也该上楼去做功课了,玩了一整天,该收收心了。”艾若愚起身牵过小萌的手,带她去楼上。
“哪有玩一整天,叔叔是坏蛋,他根本不让我骑马,他都只顾自己骑。”小萌抱怨道。
“别老想着骑马,摔下来怎么办?”
“我长大了要当驯马师,要参加马术大赛得世界冠军,不从小练起怎么行。”
“你的野心倒是不小,世界冠军是那么好得的吗?”这小家伙总是有办法教她心惊胆颤,鲁莽冲动又有强烈的求胜欲,闯了祸也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这简直就像极了某人嘛!难道血缘的影响真这么强大?
“想到就要做到,叔叔说的。”小萌的眼睛骨碌碌转着,也跟某人一样思维敏捷,“参加达人秀的小孩都出唱片了,我再不努力就输人太远啦!”
艾若愚扭头看她,就连走路都是一副不安分的样子,一跳一跳的像只快乐自在的小雀儿,“你才多大,参加马术大赛还早得很呢,我警告你哦,绝对不准在没有大人监督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骑马,知道了吗?”
小萌叹气似的回道:“知道啦……真是有够啰嗦的。”
进了房间,艾若愚也只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观,小萌则很熟练地自己进行洗漱,换好睡衣出来,便乖乖坐到书桌前默读起书本来,这是妈妈不常陪在身旁所培养出来的独立,也是艾若愚刻意要她养成的坚强。
对别人而言这也许有些冷酷无情,但对从小在修道院长大的艾若愚而言,这却是能让女儿安全长大的基本技能,单亲家庭的孩子或多或少会受到别人的歧视以及差别对待,若是到那时候还是只知道一味哭泣怨恨,显然是没有用甚至是有害的。
“到九点就睡觉。”嘱咐完,艾若愚起身准备离开。
“妈咪也早点睡,身体好才能上山打老虎。”小萌笑着捏拳曲肘,给她看自己手臂上的肌肉。
艾若愚揉揉她的小脑袋,亲亲她的小脸蛋,又抱了抱她,“晚安,我的仙杜瑞拉。”妈咪或许不是好妈咪,但是总有一天,会有王子为你而来。
回到客厅,两个大男人也已经收拾好餐桌,正喝着农场自产的花茶,她回到座位也替自己倒了一杯。
“明天一起晨练怎么样?”严畅野举杯邀请道。
“要跑三公里你行吗?而且是早上六点。”艾若愚问道。
重逢后就没在上午看到过他的人影,听宅里的女佣说他都睡到十点以后,就这样的懒惰贵公子能够和她去慢跑,暂且当作玩笑来听吧。
“没问题,这几天一直都在调时差,明天我五点就起床,信不信?”严畅野眉眼舒展,老神在在,让人看不透。
方南国瞥了他一眼后看向艾若愚,道:“这小子要是真能起来,一定有鬼,你当心点,不,还是我也一起吧,明天我也陪你一起晨跑去。”
“欢迎,我可不是那种小心眼的男人。”严畅野嘲讽道,想跟他斗,智商似乎还差了一条街。
“南国哥,喝茶。”看方南国又快气粗了脖子,艾若愚忙提起茶壶给他杯里加满。
“若愚,你家花坛需要修整下吗?我看它们都长满了杂草啊。”严畅野又主动给自己揽活道。
艾若愚瞅向他,不禁心生疑惑,这家伙怎么一下子变好人啦?
“别用这充满怀疑的眼神看着我,这点活我还是能做好的。”严畅野突然上前撩起艾若愚的一缕发丝,盯着她的眼睛放出百万伏特的电流。
可惜对方是绝缘体,冷眼觑着他不为所动,不但如此,还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抵在他的胸口,然后轻轻一推,“注意距离,最近是流感高峰期,小心别传染了。”
严畅野仰靠在椅背上,一手捂额呵呵笑起来,“我可没发烧,顶多算个病毒带原者,你可要小心了。”
“闹够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方南国提议道,不太想再让这两人共处一室下去,那种暗暗流动着的暧昧让他胸口很闷。
话音刚落,严畅野居然真地站了起来,却不是要走,而是上前拉起了艾若愚,重又将那张邪魅的脸凑了上去,“还没吃饭后水果呢,你是不是该一尽地主之谊呢?”
“欸……”方南国刚想阻止就被他给反阻止了。
只见严畅野朝方南国伸出一指,冷淡地笑道:“放心,我还没那么饥渴,不至于当着外人的面就兽性大发,我只是想请若愚和我一起去厨房,做些甜甜的水果色拉来吃吃罢了。”
“不要拿手指着人,这样很不礼貌,懂吗?”方南国拨下他霸道的手,再伸手拨下他另一只嚣张的手。
“懂,以后不会了。”严畅野边说又边将手缠上艾若愚的手,在她抗拒之前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厨房走去。
进了厨房,艾若愚有意和严畅野保持距离,怕他还会那样不拘小节下去,他这样的男人,应该很在意面子才对,可在她面前他怎么就这么一副忠狗相呢?只要一笑一讨好,再硬的心肠也能软下来,还是她中毒太深,只知一味地姑息他呢?
严畅野突然从她手中夺过苹果,她退后几步,他就上前几步,“你站着看就好了,我来做。”
艾若愚被他逼到角落,她就是想动弹也难,既然他要她看着,那她就束手盯着他就好了。
严畅野的动作出乎意料的熟练,果皮削得极为好看,收尾时他拿起果皮卷成一朵蔷薇献给了她,“这个秘密只有你知道,别传出去了,否则别人会说我娘的。”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直勾勾的像是点着了火,他的唇瓣开合的幅度总比常人都小,可声音非但不小反而传得更远,极具蛊惑,她的心不禁为他怦怦乱跳。
因为空间窄小,她只好捧着他送的果皮花朵在胸前,看起来就像是她的心脏。
视线正好逮到机会匆忙下移,她竭尽全力不去想眼前这个男人的种种。
“很好看,接着剥火龙果吧。”
“好。”严畅野不按牌理地爽快答应,并且自动退后了几步还她自由。
他的味道渐渐淡去,艾若愚才敢将眼睛慢慢抬起,在她察觉之际,视线已先理智一步粘在他的身上,在他退开自己身边的一瞬间,自己是不是感到了失落,自己又有没有将这份失落表现在了脸上?
艾若愚的心跟着慌起来,她必须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她马上走过他身边,从碗柜里取出一只瓷盆来,放水养起了手中那朵好像要燃烧起来的花朵。
她双手撑在琉璃台边缘,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盘花。
严畅野只当没看见她的异常,接着像讨好似的,将处理得如同花篮一般的火龙果空壳递到她的眼前,“现成的果盘,是不是开始觉得我是个顾家好男人了。”
“嗯,继续。”她低着头,像在欣赏一样,“你有多少本事,就全部展现出来吧。”
他讨女人欢心的本事到底还有多少,他摆弄一个人感情的本事又还有多少?他的心到底是善意多于恶意还是……那她自己的心又是怎么想的呢?
艾若愚发现严畅野是个极其难懂的人,他太擅于藏匿那些感情的细枝末节了,还相当擅于支配自己,借着高超的话术及引导力,总能让人不知不觉就照着他的意图去做了。
前一刻他还在暧昧,下一刻他转身一句,“好了,出去吧。”干脆利落地收场,脸上的笑容格外清爽,就像个天使。
看着碗中逐渐散开的果皮花朵,她不禁轻轻嘲笑起刚刚情绪起伏颇为剧烈的自己,严畅野就算是个天使,大概也是撒旦的门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