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光乍泄,蒋若愚羞怯地蜷缩着身体,在严畅野的怀中显得弱小而可爱,好像只要一点力气就能教她粉身碎骨似的。
他轻柔地吻遍她的脸,然后顺着她白皙的颈子往下,深深吸了口气,惹得她痒痒。
她乱踢的腿旋即被他的一只大手牢牢抓住,虎口扣着脚踝,就像枚镯子,贴合的肌肤起了摩擦,再次升高了两人相偎的温度。
一切挣扎都是徒劳,她知道自己逃不开这张巨大情网,压抑与隐忍一点一点地剥离,爱由内而外地炽烈燃烧。
“啊……”蒋若愚伸出的手柔弱纤细,微微发着抖,她知道这无休止的缠绵是多么短暂。
严畅野不会明白,现在也不能够明白,酒精激发的早已将理智包围歼灭。
他只需倾尽全力地亲吻、拥抱彼此,这些自然还远远不够,他想要占有的远比想的更多得多。
……
清晨的冰凉将蒋若愚扯出梦外,她的细颈还枕着严畅野的长臂,转过的脸庞尚且感觉得到他温暖而均匀的呼吸。
这一抹温存,是她唯一可以保留的东西,是吗?她强迫自己回过头去,慢慢将昨夜和他一同抹去,重新阖上的眼皮发出细微的抖动,不舍又怎样?无法在心里念出,那就让大脑用理智告诉自己千百遍。
蒋若愚轻轻掀起被子离开,去浴室收拾好仪容、整理好衣着,行动上迅速而从容,全然没有想象中的狼狈以及焦虑。
行尸走肉,这就是她此时此刻的样子吧?望着镜中的自己,她不无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露出最难看的笑容。
她心里其实是留着一点点希望的,现在的他们还太年轻,也许再等待几年,就能以更为坚强的臂弯揽获彼此。
蒋若愚一直走到门边,才转过身去看向床上安睡的严畅野,他侧面的线条要比正面对视时柔和许多,那张不爱笑的脸,因为眉梢眼角及嘴边放松的弧度,而散发出魅惑般惹人爱怜的吸引力,像是在不断召唤着她前去依附,她必须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压抑这份有岩浆一般浓烈、炽热的感情。
蒋若愚撩过一缕碎发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自嘲着,自己一张婴儿肥的圆脸蛋,只是眼眶和眼睛相配得宜,展现出一种干净清秀而富于生气的灵动之美,但无论怎样,搭上二十二这份年纪,都使自己显得有些单薄幼稚,兴许还有些天真无知。
而正是在这样一段自己对自己都毫无把握的时间里,命运却早早地将他推向了自己,这个对的人、这份对的感情、这一生的幸福,对只有瘦削肩膀、纤细十指的她而言,无疑是沉重的,不是吗?
严家的男人在长相方面都不差,端正的五官、挺拔的身姿、沉稳的神情,就算是天生有些反骨的严畅野,在外人看来也是大难临头时可信可靠的不二人选,那分领袖气质与生俱来,施展起来又浑然天成,就像不可直视却必然需要的那轮炎炎烈日。
床上的他挪动了一下,害她如逃月兑后再次被锁定的猎物一样,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耳边似乎响起魔咒,乖乖站着,那样还能饶你一命。
然而严畅野并没有醒来,要是他这时也像往常一样保持警惕的话,那么往后相当漫长的一段日子里,他所承受以及经历的痛苦或许就会少上很多很多了,但是命运却执意跟他开这样一个玩笑,彷佛是在惩罚他,为何这么早地闯入并搅乱了这位可怜孤女简单而平凡的人生。
后背抵在门框上的蒋若愚,先是略松了口气,紧接着一种参杂着些许失落的复杂表情,逐步凝固在那张秀丽憔悴的脸上。
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门走了出去,走道上亮着两三盏淡淡乳黄色的灯,一离开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多少力量,小腿打颤、心跳剧烈,嘴唇干燥得就像两片瑟瑟发抖的枯叶。
“未来该怎么办?接下来该怎么做呢?首先应该……”这时候满脑子都是这样的疑问,脚下分明又少了几分力气。
“你!”就在她低头蓄力时,一个低而严厉的声音由远及近,“为什么会在这里?”对方干脆利落的脚步声也随之停在了她的面前。
“夫人。”如此镇定,连蒋若愚自己都感到奇怪,缓慢地对上严母毫不留情地射来咄咄逼人的目光,发声的过程依旧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夫人,可能我没有那个资格,可是我还是爱上了您的二儿子。”
她很肯定自己在严母眼里看到了些什么,愤怒、厌恶、鄙夷……但这又能改变什么?爱上严畅野,同样也让她自己感到很无力啊,可是借此就能够不爱了吗?就能够否定彼此真实的感情了吗?这镇定其实是她对这无力抗拒的命运的认输。
“随您处置吧。”蒋若愚很快补了一句,眼神被疲惫消磨得有些空洞。
严母瞟了眼严畅野卧室的门,迅速而冷酷地问道:“他醉得厉害吗?”
蒋若愚皱眉,羞愤教她的脸红了起来,嗓子也哑了不少,“是的,他醉得厉害,我……”
严母松了口气,马上打断道:“忘了吧,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只要我还活着,你们两个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你现在马上回你自己的房间去收拾行李,然后永远离开严家,再也不要和我们有所交集了,听懂了吗?”
寒意瞬间走遍全身,而她却无力违抗,不需要指责或者辱骂,严母就已经让她输得连跪地求饶的余地都没有了。
“懂了,我会走的。”至少她现在知道自己第一步该做些什么,那就是离开严家。
“那就动作快点,还有,洪野给你的宝石项链你也必须留下,等值的钱我也会让会计师打到你的工资卡上的。”严母站在那里像尊石像,没有心、没有情、没有怜悯。
蒋若愚知道自己若是拒绝,只会招来更严酷的对待,既然爱了严畅野,那严洪野的项链也确实没资格留下了,至于钱也可以转送给孤儿院,那么……和这个家就真的一点瓜葛都没有了。
只剩下回忆,她还有回忆,想到这里,她心里的苦涩似乎少了点。
“再见,夫人。”蒋若愚最后还是恪守礼仪地对严母鞠了个躬,“多谢您这些年来的照顾。”
不管怎样,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严家给了她很好的生活,让她完成了医大四年的课程,更得到了她不配得到的严洪野还有严畅野的爱,这些都是需要她感恩。
“好自为之。”她越是这样老实,严母就越是讨厌她,觉得她城府深。
蒋若愚站稳身子,转身快步离开,瘦削刚强的背影在严母看来就像一把刀,深深留在她的记忆里,时不时地闪着寒光。
为了扞卫家族以及儿子的利益,严母很快甩开不该属于自己的恐慌,她下定决心要做的就是唯一对的,严家需要的不是一个孤女,而是一个千金闺秀来做少夫人。
等晨光越来越暖,直到将严畅野热醒过来,昨晚的美梦便轰然崩落,躺在他身边的竟然是方徽瑶,扑上他的胸膛的竟然是方徽瑶……他头痛欲裂、眼涩难睁,无论怎么回想,昨晚的细节都像是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厚雾。
而那个他爱的女人,严母告诉他,蒋若愚带着严家的传家宝连夜离开了。
那天,他站在他们三人,哥哥、他还有她曾经都很喜欢待的紫藤架下,望着院门发了一下午的呆,既愤怒又伤心,奢望着哪怕她回来了,他也要冷落她十天甚至更久。
可她到底还是没有给他那样的机会,从此,她消失了一样,和他无所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