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在屋里哭得气愤难平,雷青石在一旁安慰可也不见成效,她这次是真上火了。雷青云与春实实过来时,赵氏正指着外头怒道:“天地良心,放出这种消息的人,真不得好死!”
“母亲,您别激动,这事……咳……自有公道的。”雷青石咳着说。
“毛姨娘是我的陪嫁丫鬟,是我亲自请老爷开脸的,但她命薄早逝,死时我还为她办了场像样的丧事,青堂也是自小养在我院中的,我哪点对不起人了,竟说是我毒杀她的,这还有没有良心?!”说到激动处,赵氏全身颤抖。
春实实见状,赶紧上前去扶她坐下。“传这话的人不明事理,太太若因此动气伤身,只会让放话的人心里痛快罢了。”
太太为人虽然有欠宽厚,但要她做出伤害人命的事是决计不可能,这点她相信太太真是冤枉的。
李巧也赶忙端上安神汤让赵氏服下,赵氏的情绪才稍稍稳住,可表情仍是恨极。
“母亲,这话究竟是怎么传的?”雷青云沉脸问。
“这话你让许嬷嬷说去,是她告诉我的。”她指着站在角落的许嬷嬷。
许嬷嬷满脸不安地道:“晚膳前太太让我到外头去买些针线回来,到了外头,我碰巧听见外人正谣传说当年太太与毛姨娘争宠,竟活生生将毛姨娘给毒死了……”
这话说得真狠毒,连雷青云与春实实听了都脸色大变。
“毛姨娘都死这么多年了,当年不提,现在才提,这话分明是吃定了死无对证,想害我百口莫辩!”赵氏恨恨的说。
“唉,这事母亲虽委屈,可当年二弟突然没了生母,他心里怎么想的咱们不得而知,万一他听了外头的传言信以为真,那可是会伤了母亲与二弟的感情,这事咱们也得对他说清楚才好。”雷青石担心的道。
“大少爷这话可是二少爷那有什么动静吗?”春实实心惊的问。
“听说二弟……咳……咳咳……”雷青石咳个不停。
李巧只得替他接下去:“二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还让人着手去查毛姨娘的死因,甚至说要开棺验尸,母亲才会这么激动的。”
春实实讶然,雷青堂竟要开棺验尸?!这是真信了这个传言了!
“真枉我养了青堂几年,他竟然信外人不信我,我养了白眼狼了!”赵氏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也许这反而好,若验尸没问题,正好证明您的清白。”雷青云沉声道。
“话不是这样说,他这么对我就是不认我这个娘了,谁不知他现在得老爷重视,野心便大了,想找法子让我受老爷厌弃,好令你兄弟两人在老爷面前抬不起头来,他好争家主之位,否则凭他一个没娘又庶出的身分,哪有可能上位,我养的不只是只白眼狼,还是只中山狼。”赵氏恨得磨牙,言下之意是认定放话的人就是雷青堂。
可雷青云与春实实隐约感觉事情没有这么单纯,如赵氏所言,毛姨娘都死了这么多年才爆出这事,这事有蹊跷。
尤其春实实认为雷青堂为人虽冷漠不羁,但行事还算光明正大,这从他做生意的方式就能看出,他并不是会使不入流手段的人。
“母亲,您不如将当年的事仔细说一遍,咱们也好拿主意要怎么开解这事。”雷青云要求。
赵氏擤着鼻子,这才娓娓道来:“当年我不足月产下青石,身体虚弱,方姨娘趁机服侍老爷,没多久也有了身孕,我见方姨娘怀孕后态度嚣张,不想她独占老爷,便拉拔毛姨娘伺候老爷,哪知毛姨娘生下青堂后忽然得了重病,那时老爷刚巧远行去做生意,我便负起责任照顾毛姨娘,将府里最好的药都拿出来给她用了,可还是回天乏术,在老爷赶回来前她就过世了,毛姨娘是我的陪嫁丫鬟,她死时我也十分伤心,今天却传出我毒死她的话,这实在太含血喷人了。”
“那毛姨娘当年得的是什么病呢?”春实实细问。
“本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就是癸水失调,有一回她忽然血崩后,就一病不起了。”想起毛姨娘的骤逝,她心里至今还是不舍的,毕竟毛姨娘也跟了她多年,主仆感情深厚,才会选她做陪嫁的。
“那当时医治她的郎中可还找得到人?!”春实实再问。
“那郎中几年前过世了。”
“这是没可能再找到人问当年的情形了……”春实实沉吟。
“这可怎么办,毛姨娘的死真与我无关,若老爷也听信传言,误会了我,当我争宠杀人,那我……我真不想活了!”赵氏愁肠百结的抹泪。其实这才是她真正害怕的事,虽一把年纪了,她还是怕失去丈夫的心。
“这事交给儿子吧,我会查清楚的,绝不会让母亲白白蒙冤。”雷青云正色的说。
“隔了这么多年……居然还会传出这样的事,这……”碧香送来铺子用药材制成的香包让春实实试闻,那是最近研发出的产品。
这几日她帮着丈夫忙于铺里的事,没留意那些闲言闲语,如今听说雷青堂要重查毛姨娘的死因,她一脸心惊,眼神还带着莫名的惶恐。
春实实瞧她的反应有些不寻常。“姐姐还好吧?”
“奴……奴婢没事,只是你们可查出是谁放出的消息了吗?”
春实实摇头。“还没,这事不好查。”
“是啊,毛姨娘人都死了,死无对证了。”她幽幽的说。
“你也觉得毛姨娘当年死得可疑?”春实实抓到她的话尾,追问。
她一怔。“不,这事奴婢怎会清楚,只是觉得要重查当年事不容易。”
春实实轻点头,一双眼盯着她瞧,总觉得她似乎藏了话没说。
“总之,太太为这事已经几天食不下咽,人都痩了一圈,而二少爷自那传言后,再也没有踏进太太的院子一步,见到大少爷与四少爷也不再打招呼,当真是恨上了。”春实实叹气。
“事情怎会闹成这样?!”
“唉,事情到这地步,难怪太太伤心,听说当年她还未嫁入雷家时,老爷身边就已经有陶姨娘和方姨娘了,婚后,老爷对太太虽尊重,但其他的却不好说,可太太一心为老爷,尽管身子不好也努力怀胎生下大少爷,怎知大少爷出生就带病,让太太操足心,心力交瘁下还得与方姨娘争宠,最后忍着妒忌让自己的陪嫁丫鬟跟了老爷……太太这样隐忍退让的一路走来,如今竟还让人怀疑是杀人凶手,难怪她气愤伤心。”水玉兰将旁人告诉她的事说出来。
碧香身子又轻颤起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水玉兰没留意,又自顾自的继续道:“太太也真命苦,当年她若生下了健康的孩子,就不用担心方姨娘会嚣张了,也不会有后来毛姨娘的事,更不今日争宠杀人的事传出——”
“碧香姐姐,你怎么了?”春实实见碧香听着水玉兰的话,忽然脸色煞白的站起来,吓了一跳。
水玉兰这才发现她的异样,也有些吃惊。
“不好意思,奴婢想起铺子里还有事要办,得赶回去才行。”碧香嘴唇轻颤。
“这样啊,那我送你。”春实实见她如此,马上起来,屏退了想跟上的奴仆们,亲自陪她走出去。
春实实一路打量着反常的碧香,想问她什么,又不知如何问起,只得一路沉默的走。
两人行经长廊,巧遇雷青石与李巧在小院散步。
雷青石身子不好,边走边咳,李巧照顾他也辛苦,不时为他抹汗顺气。
可雷青石的脸色还是白得透青,十分不健康。
“您要歇一下再走吗?”李巧贴心的问。
他点头。“也好……咳咳咳……咳咳……”
“爷要撑住啊,我将来只能靠爷,爷身子不能不好起来。”李巧见他咳嗽得厉害,硬咽的道。
他对她满是心疼与愧疚。“你嫁我,真是命苦了,我给不了你将来,甚至也给不了你一个孩子做保障……咳……我实在是没用……咳咳……”
李巧低泣。“爷若能好好活着,就是给我最好的保障了。”
他无言,因为知晓自己就连好好活着都是奢求。
两夫妻忧愁满月复。
春实实见停下脚步的碧香眼眶红了,捏着丝绢的手也颤着。
“碧香?”雷青石抬首时,瞧见了她,他神情有些惊喜。
碧香见他朝自己走过来,马上深吸一口气,让情绪平静下来。
“大少爷,好久不见。”她逸出笑容。
“是啊,自你出嫁后,咱们就未曾见过面了吧?”他笑着说,见她身旁还站着春实实,便朝春实实颔首。
“嗯,奴婢今天来是拿铺里的新品给春姨娘看的。”她说。
“啊,我都差点忘记,你丈夫帮着四弟办事,那你这是……要回去了?”
“欸。”她瞧着李巧也走上来了,忙给李巧行礼。“大少女乃女乃好。”
李巧微笑点头。“原来你就是碧香,我嫁进来时你正好出嫁,祖母对我提过你,说你办事伶俐,也曾奉祖母的命照顾过大少爷一阵子。”
碧香僵硬的挤出一抹笑来。“是老太太疼我,将奴婢说得过好了——”
“咳咳咳……”
碧香正说着,雷青石忽然猛咳起来,身子也有些站不住,李巧赶紧扶着他。
“抱歉,他得用药了,咱们先回房去了。”李巧紧张的说,也对春实实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便匆匆扶着雷青石回去用药。
雷青石一走,碧香立刻垂下首,春实实见到她竟掉下眼泪来。
“碧香姐姐?!”
“咱……咱们走吧!”碧香不敢抬头,急急要离开。
春实实跟着相送,不敢多问了。
碧香边走边拭泪,出雷府前途经一座池子,她蓦然在池边停下了。
她双手紧紧的握住,似要捏碎什么,转过身时已是泪流满面。
春实实虽晓得她在哭,可方才没看见她的脸,不知她的悲切有多深,这时见了不免心惊。
“姐姐……”
“奴婢问您,您可记得这座池?”碧香挣扎了许久才问。
春实实瞧了瞧这座美轮美奂的池子。“这……你是指,这是我八岁那年落水的地方?”这池子就是穿越前真正的春实实落水身亡之处。
“没错,可在您落水前发生的事,是不是一点也记不住?”她沉着脸再问。
“我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落水的。”春实实心弦一紧,莫非碧香真知道什么,而且下定决心要说了?
碧香咬着唇,半晌后终于开口说:“当年您落水时,奴婢就在这附近,碰巧瞧见了您落水的经过,您是被推下去的,不是不小心落水。”
春实实瞪大眼睛,真正的春实实是被谋杀的?!
“推您下水的人……是三少爷,而指使他的人则是方姨娘!”
春实实闻言骤然变色了。
碧香再吸一口气,打算一口气说出所有的事,怕若有迟疑便再也说不出口了。“太太生大少爷时之所以病弱,是因为方姨娘对怀孕的太太下药,想让孩子流产,虽然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大少爷,可大少爷出世后身子一直不好,太太以为是因为自己怀孕时没能调养好身子,才给大少爷一副病体的,因此对大少爷特别愧疚,也老想着弥补。
“这事原本没人知道,可当年方姨娘在池边与郎中谈话时,不巧让您听见,方姨娘这才起了杀机,让在不远处玩耍的三少爷过来假装与你嬉闹,再藉机推您下水,而奴婢因为藏得远,没教方姨娘发现,因而逃过一劫。”
春实实听到这,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原来一桩落水事件背后竟牵扯出如此令人意想不到的秘密,她震惊不已。
“那几年奴婢之所以会对您特别照顾,是因为愧疚没能在方姨娘害您时及时相救,让您险些死去……还有大少爷,他曾是奴婢喜欢的人,可当奴婢得知他被害的真相后,却因为害怕,怕说出来会遭方姨娘迫害,更怕让雷家不安宁,因此藏着这秘密不敢说,但也因此没法面对大少爷,尤其每当见到他病痛的样子,奴婢都愧对到不敢注视。
“所以当老太太将我嫁出去时,奴婢着实松了一口气,可方才再见到他,大少爷竟比之前更加虚弱无力了……呜呜……奴婢……奴婢再也忍不住了,奴婢得说出来!”春实实看着崩溃哭泣的碧香,两手悄悄握紧,心中百感交集。
赵氏屋里,雷青石、李巧、雷青云、春实实都在,碧香跪在赵氏面前,赵氏惨白面颊,其他人亦是面容凝重。
当碧香对春实实吐露一切后,春实实立刻差人将雷青云请回,两人商量过后,直接将碧香带到了赵氏面前说出真相。
“这……这毒妇!”赵氏听了后险些崩溃,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身子没调养好才会害得青石带病出世,原来竟是受方姨娘这贱人所毒害的!
雷青石这时才知自己身子是被毒坏的,不禁怒从中来,难掩愤慨。
春实实亦是替真正的春实实难过,八岁的性命就这么断送在方姨娘手上。
“当年老太太立下条规,妾室不得早于正妻产子,方姨娘定是见我嫁进雷家后即顺利怀子,这才怀恨在心对我下毒手,可恨我当年没发现就让这毒妇得逞了,可怜我的青石,竟从娘胎起就被残害,难怪身子好不了,我这就去杀了那贱人,我杀了那贱人!”赵氏像发了疯似的要冲出屋子找方姨娘拚命。
许嬷嬷赶紧拦住不让她冲出去。
“你放开我,让我去杀了她!”
“您千万冷静点,这事情还得请老爷做主,您不能这样冲去方姨娘那,杀了她,您自己也有罪的!”许嬷嬷努力劝她。
“没有错,这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雷青云上前劝道。
“还从长计议什么,那方姨娘就是罪该万死,我到老爷那去揭穿她的事,看她还能活吗?!”赵氏哭天喊地、气愤难当的说。
“如今咱们虽有碧香这个人证在,但还缺让她一击毙命的理由,这事还有得琢磨。”雷青云冷静告诉她。
“理由?”赵氏愣住。
春实实趁机上前扶赵氏回来坐下,接着道:“是的,事实上方姨娘的错事还不只这一件,四少爷的意思是咱们要一并查清楚,才能让方姨娘一次定罪。”
“她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大惊。
春实实瞧向雷青云,由他来说。
“儿子先前打伤宁王世子的事也是遭方姨娘嫁祸,本来找不到证据的,而今那真正打人的已经承认指使者是方姨娘了。”
春实实的主意奏效了,将那姓李的货物压着十日不开船,姓李的就撑不住带着方姓小厮来求饶了,这事已确定是方姨娘所为。
“什么?!老爷为这事差点打残了你,可居然是她干的!”赵氏气不过,直跳脚。
“只是这事虽能定方姨娘的罪,但罪不重,宁王当初既没追究四少爷的错,而今又怎好追究方姨娘的事,方姨娘顶多让老爷斥责几句后,再带去宁王府向世子赔个罪便了结,方姨娘真正的大罪在后头,是老太太……”
春实实说到这,赵氏已经瞪大了眼睛。
“不会连祖母都遭她毒手吧?!”雷青石不可置信的惊问。
春实实脸色极沉,拿出药方给众人看并点明其中的问题,赵氏闻言身子一晃,差点昏倒,眼泪瞬间落下。她与老太太感情极深,这会听见老太太是被害死的,哪受得了,立即哭了起来。
李巧拿着丝绢帮她抹泪,自己也忍不住哭了。
老太太虽规矩多,但是真正为子孙着想的人,她在世时,自己也得她照顾颇多。
“你们既然知道这事,为何不早一点说出来?”雷青石严肃的问雷青云与春实实,责怪他们隐瞒不说,让祖母含恨这么久。
“咱们不是不说,只怕说了让母亲难过……”雷青云瞧向哭得捶心肝的赵氏,叹了口气,又再道:“要不是陆续又确定方姨娘干出那么多事,咱们也不会现在就说,定是要等到证据确凿才会说的。”
雷青石不语,这事牵扯太大,确实不好轻易说出来,他能体谅他们的顾忌。
“这方姨娘干这么多坏事,咱们难道就拿她没办法吗?”李巧本是温顺的性子,可只要想起丈夫的身子是被毒坏的,老太太又是被害死的,就再也忍不住了。
“我生母的死,有碧香这人证,缺的是物证,祖母的死则有物证没有人证,这事,我愿意与大家一起找出证据将方姨娘绳之以法!”蓦地,雷青堂走进屋里,对着众人说。
“你……你怎……怎么来了?”见到他出现,赵氏吃惊到口吃。
“是我请二哥过来的。”雷青云先跟众人解释,才走向雷青堂拍拍他的肩。
“谢谢你肯相信咱们,愿意来这一趟。”
众人这才知是雷青云邀雷青堂过来的,而雷青堂刚才一直在屋外听屋内的情形。
雷青堂点点头,目光投向赵氏。“母亲,其实我没怀疑过您会害我生母,我开棺只是要确认生母到底受了何种毒所害,这才好找出凶手。”他解释自己的目的。
赵氏的眼眶迅速滑下大颗大颗的泪。“你真信我?”
“那放出消息说您争宠杀人的,除了作恶多端的方姨娘外,应该没有别人了。您养我多年,并未亏待过我,我是明理之人,岂会分辨不出是非。”他说。
赵氏一听,反而惭愧的说不出话,坦白说,她虽未曾亏待过他,但并不如亲生儿子那般照顾,可他却未责怪她,相反的,她却咬定他是放出谣言的人,她……她羞愧极了。
雷青云见母亲汗颜的样子,轻叹一声,上前解去她的尴尬,“眼下咱们得先想想该怎么才能顺利将方姨娘治罪,别让她再逍遥法外或有机会害人。”
“没错,那三少爷也是共犯,也得让他一起接受惩罚才行。”跪在地上的碧香说。
“碧香姐姐先起来吧。”春实实过去扶碧香,让她起来。
可碧香自觉愧对大家,当年若不是她不敢讲出实情,方姨娘之后也不会有机会害死老太太以及惹出这么多事,因此她不敢起身,可见到赵氏也挥手让她起来,这是肯原谅她了,她这才敢站起身。
屋里气氛再次凝肃,众人沉思要怎么对付方姨娘母子,这时,外头突然传来水玉兰和朱黎儿说话的声音。
水玉兰道:“黎儿,你不能进去,春姨娘吩咐没允许,今日大家不许进到太太的屋子!”
“这是太太的屋子,为什么要听春姨娘的,我有事找太太说,为什么不能进去?!”朱黎儿非闯进去不可。
春实实因为带着碧香过来说方姨娘的事,不想让其他人听见,便让水玉兰守在外头,水玉兰这会见黎儿要硬闯,不禁恼了。
“你找太太要说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你见碧玉姐姐上个月跟了三少爷,去了他那当通房,这便眼红,想求太太,你也想去三少爷那对吗?”她直接说朱黎儿见太太的目的。
朱黎儿脸红。“是又如何?我哪点不如碧玉了?再说,三少爷也喜欢我,说了只要太太肯成全,我就能过去,太太平日也算疼我,见我有好的前程又怎会拦我。”
正因为如此,朱黎儿有些恃宠而骄,全然忘了收敛脾气与音量。
“话不是这么说,你之前在别庄对四少爷做的事,大伙都还记着,可才过多久你又转头要到三少爷那去,你就不想想自己的名声吗?”
“你……你耻笑我?!”
“我不是耻笑你,而是念在曾是姐妹一场,我这是劝你,三少爷喜新厌旧,你去了他那也不会有多少好光阴的。”
“我的事不要你管!”朱黎儿恼羞成怒。
“要我不管也成,你什么时候去求太太成全都可以,可今日不行,春姨娘在里头照顾这几日身子不舒爽的太太,她的吩咐我不能不听。”
“你!你眼里就只有春实实一个是吗?好,等我哪天也做了姨娘,瞧我怎么给你罪受,今日我就先回去,改日咱们走着瞧!”话落,朱黎儿终于气呼呼的走了。
“哼,这丫鬟是越活越回去了,完全鬼迷心窍不知死活,竟然也想跟雷青岩那狼心狗肺的。”赵氏怒骂。
屋内的其他人也都对朱黎儿摇头。
可春实实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太太,实实有主意了,这方姨娘是惯会拿捏人心的人,不如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三天前,朱黎儿欢欢喜喜的被抬做雷青岩的通房,可这也是鸡飞狗跳的开始。
这日雷青岩的院子一早就被闹翻天了,雷青岩只穿了件裤子就从屋里逃了出去,留下三个女人在屋内大吵特吵。
“黎儿,你是在我之后才跟着三少爷的,怎能连续三晚霸着三少爷不放,让他天天赖在你床上!”碧玉揪着朱黎儿不放,一副恨死她的模样。
朱黎儿也不甘示弱。“自己没本事就别怪人家,是三少爷自己喜欢我,天天来找我的,你有本事让他夜里去爬你的床啊!”
“你不要脸!”碧玉破口大骂。“当初缠了四少爷,四少爷不要你就来巴着三少爷,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朱黎儿被戳中痛处,气得咬牙。“你!你才丢脸,听说三少爷根本不要你的,是方姨娘硬将你塞给他,否则你哪可能从丫鬟变通房!”她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
“你说什么?!”碧玉恨极,抓了她的头发用力的扯。
朱黎儿哪能挨打,马上踢她一脚,也扯她的衣服。
两人正打成一团时,明凤珠大喝:“在我面前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居然敢不将我放在眼底!”明凤珠怒气冲天的上前拉开两人,二话不说又是一人打了一巴掌。
“你们两个浪蹄子,三少爷的后院那么多姨娘也没像你们这么嚣张的,你!”明凤珠先指着碧玉。“才当通房没几天就敢闹事,还有没有规矩!还有你!”她又指向朱黎儿。“你以为自己是谁?一介粗使丫头罢了,三少爷给你几分甜头,你就目中无人啦!”
两人被明凤珠又打又骂,哪里甘心,碧玉抚着肿红的脸颊,气恼的道:“您凭什么打人?”
明凤珠瞪眼。“你们两个贱丫鬟,不过是下人,我怎不能打了?!”
“奴婢没做错事,哪能说打就打!”朱黎儿也恨恨地说。
“自以为是的丫鬟,你也只是为三少爷暖床的,一个贱人有什么好说的!”
“三少女乃女乃,您太过分了!”朱黎儿气不过。
“啪”一声,明凤珠不客气的再打她一耳光,这下她哭惨了。
“三少女乃女乃,我好歹是方姨娘做主给三少爷的,您怎能——”
碧玉才开口,又再得了明凤珠一掌。
碧玉惊呆了。
“这……这是做什么?!”方姨娘听见有人报讯,说这里炸锅了,赶紧跑来瞧瞧,怕事情若闹到老爷那,搞得全府都知道就丢脸了。
碧玉见到方姨娘这靠山来了,马上赶到方姨娘身边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道:“娘,三少女乃女乃欺负人!”
明凤珠听她唤方姨娘“娘”立刻哼了声,她尚且依着雷家规矩称方姨娘为姨娘,可碧玉真够狗腿的,就直接喊她娘了。
“这一早的,吵什么吵?”方姨娘沉声问明凤珠。
“这两个人没规矩,当着面抢三少爷,怕传出去难看,媳妇才教训她们的。”明凤珠理直气壮的说。
“娘,我哪里抢三少爷了,是黎儿缠着三少爷不放,我担心三少爷的身子吃不消,这才来关心的,可三少女乃女乃不明事理就打人了。”碧玉说着委屈,眼泪就掉下来了。
“黎儿,你缠着青岩几夜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可得要有分寸,要不然真要惹人笑话了。”方姨娘马上数落朱黎儿。
朱黎儿羞愤不已。“笑话什么,那是三少爷疼我,与我恩爱,再不久我可能就能给
你诞下孙子了,这不好吗?”她也不认错。
“姨娘,你瞧她们个个盛气凌人,媳妇若不教训她们,这院子还能安分吗?”明凤珠理直气壮的问。
方姨娘闻言皱紧眉头,没想到几天功夫而已,三个女人就闹翻了。
“这——”
“娘,我跟三少爷的事是您安排的,如今受三少女乃女乃荼毒,您得为我做主。”碧玉仗着自己是方姨娘的心月复,当初在老太太那当探子为她送消息,着实办了不少事,况且老太太如何死的她最清楚,这会自认方姨娘不该也不敢亏待她,应当会为她出头。
方姨娘眯了眼,尚未说话朱黎儿又抢白了。
“姨娘也别忘了,我怎会被打成粗使丫头的,我对姨娘也算是忠心不贰,且都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才跟了三少爷,与他情投意合,难道还要受屈吗?”
朱黎儿当初也是教方姨娘收买去,将赵氏身边的事报予她知,后因别庄的事被打成粗使丫头,当时方姨娘为求自保,连为她求声情都没有,而今朱黎儿不愿意再吃闷亏了,想着这回是三少爷自己求她跟他的,没理由让人欺去。
“你——”
方姨娘才张了口,明凤珠立刻不平的抢声道:“这是怎么了?姨娘,她们也不过是个妾而已,居然争相告状,个个想爬到我头上了,这像话吗?!”
方姨娘用力咬了牙。“妾怎么了,我也是妾,你瞧不起吗?”她问。
明凤珠这才发现说错话,一时被噔得闭了嘴。
方姨娘这才重重哼了一声,儿子媳妇讲话没个遮拦,又爱吃醋,仗着出身大家,青岩得倚靠她娘家不少而蛮横霸道,若不,她第一个让这不长眼的女人滚蛋!
方姨娘瞧着面前的三个女人,这三个目前都还有作用,也都握有她的把柄,她一时抛弃不了,这下不由得头痛起来。
“春姨娘,您料得没错,三少爷那吵得屋顶都要掀开了,而方姨娘一点办法也没有。”水玉兰与春实实一起在厨房做点心,水玉兰边揉着面皮,边笑个不停。
碧玉是个玉石倶焚的人,朱黎儿也是个不安分又骄纵的,再加上一个没有度量的明凤珠,方姨娘如今就像个炒锅,随时都会锅破油洒的。
春实实没瞒水玉兰任何事,所以她也知道朱黎儿是春实实让赵氏放人,朱黎儿才得以顺利去当雷青岩通房的。
春实实调着做梅子派的内馅,雷青云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尤其是这道梅子帕特别合他的口味,因此三不五时她便会做。
听了水玉兰的话,春实实也笑了,可想而知朱黎儿去了雷青岩那后,方姨娘会如何头疼了。
“春姨娘,黎儿去了三少爷那,顶多就是让那儿鸡犬不宁,这能让咱们找到扳倒方姨娘的方法吗?”水玉兰不解的问。
春实实淡淡一笑,瞧了水玉兰一眼。“你等着看好了。”
正说着,碧玉的丫鬟进厨房里来了,见到春实实立刻打了招呼,碧玉和朱黎儿抬做通房后,身分虽不如姨娘,但照规矩方姨娘也给了她们丫鬟使唤,碧玉的丫鬟便叫秀梅。
她本是方姨娘院子里的人,跟方姨娘一样有些势利眼,见雷青云现在得雷耿狄青睐,在府里正威风,连带的也不敢小看春实实,因为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雷青云十分宝贝这个小妾,将来若四少女乃女乃进门也分不掉雷青云对春实实的宠爱,因此见了春实实才肯客气打招呼。
春实实朝她颔首后,她这才在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一碗早就煎好的汤药,要带回去给碧玉喝。
“秀梅,稍等一下,你拿的这是什么呢?”水玉兰将人叫住,好奇的问。
“这是『补药”给雷府妾室的,咦,春姨娘应该也有喝吧,这可是老太太时期就立下的规矩啊。”秀梅突然想起春实实也该喝的。
春实实马上明白她说的补药是什么了,赵氏也曾要她喝,可雷青云替她挡下了,还发脾气不许赵氏让她喝这东西,从此赵氏再没逼过她了。
“这『补药』我没喝过,不知这是什么味道,能否让我闻闻?”她故意说。
秀梅讶异,春实实居然可以不用喝?
这东西只要各房正妻未产子的,那院内所有妾室都得喝的,听说朱黎儿为这事闹过,还去三少爷那哭诉,可三少爷没那胆坏老太太的规矩,最后朱黎儿还是乖乖喝了。
可这春实实竟没喝,可见四少爷多疼她,连这事都肯替她担下,这点三少爷就不如人了。
秀梅将手里的汤药交给春实实。
春实实瞧着那汤药的颜色混浊,再闻闻味道,轻蹙了眉头。“这里头都放了什么补品你知道吗?”她问秀梅。
“这……这药方之前是老太太给的,老太太过世后就由太太负责,可太太与方姨娘有嫌隙后,三少爷房里妾室的汤药就由方姨娘自己处理,所以这药方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那好吧,你可以端走了。”她将汤药还给秀梅带走,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