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的是欧阳清雪?!”秋水为神、冰雪为肤,玉骨花貌,确实是谪仙似的美人,出水芙蓉。
“正是,那一日她见到你便心心念念,芳心暗许,愿与你凤凰于飞,小女儿心事不便道予外人知,只能与她交好的香怜表妹道个分明,我呢!便当个月老来牵线,牵个百年好合。”既是兄弟,又是连襟,关系更为密切。
他要在陆定渊身边安插个眼线,一来监视他是否为太子所用,全心辅佐太子上位。二来是吹吹枕头风,让陆定渊偏向他阵线,有时女子的软言软语更胜明枪暗箭。
陆定渊思忖着,神情似乎颇为心动。“清雪小姐的确是美艳无双,水灵灵的大眼活似琉璃珠子,若说没那心思,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做为侧妃之位还是委屈了,不过……”
“不过什么?!”陆定宗口气有点急。
“不过你也看到了,她那个表妹的蛮性子真叫人消受不起,也只有好脾气的三皇子才容忍得了,两姐妹的感情看起来似乎很好,可是万一哪天她表妹到宁王府来碰到我另一位侧妃,两人一言不合闹腾起来,我该护着谁?”
妻贤夫祸少,反之,鸡飞狗跳,蛋破碗碎。
“这……”他再次无言。
“不是我拒绝三皇兄的美意,丢了个美人我也很不舍,但是家宅不宁我更头痛,若是三皇兄没有收了易将军之女,此事一定成,美人情深,我憾之。”
能有多深情呢?一眼就情定终生?陆定渊微敛的眼眸中有一抹冷意和讽剌,绝艳容貌下是
长满尖剌的毒藤,一寸一寸的将人勒毙。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你等我答复……”为什么是这样,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是要兵权,还是拉拢四皇弟?脑子里顿然一片混乱的陆定宗咕咕哝哝,他鱼与熊掌都想兼得,可是让他左右为难的却是一个女人——易香怜。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压错宝了,神情略显焦虑,不知不觉中他走出花楼包厢,把一心交好的陆定渊给遗忘了。
“王爷。”
一道墨黑身影忽地现身于包厢之中。
“查到了吗?”
“是的,在北堂山一处山坳,有近万名精兵。”山势险阻,高木参天,入山处设岗哨,阻百姓进入狩猎。
“有武器、马匹吗?”
一万名精兵……
他想干什么?
“有武器,但马匹不多,约五百匹中等战马。”若要攻城略地稍嫌不足,可小规模扑杀却是足矣!
“那他用什么养兵马……”右手搓着左手虎口,面露深思的陆定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墙上花鸟圈。他并不想査那人,曾经他信任那人,从未有过一丝怀疑,只当是自己多心,有所误解。
可是真应了那句“皇家无亲情”,不查不知惧,越查越心惊,表面劝和的人竟包藏祸心,笑里藏刀,谈笑间狠狠一剌,半点不留情……
“要不要属下去查?”他定不负托付。
抬起眼,注视黑衣男子,陆定渊冷厉一笑。“查,翻天覆地的给我查,不可有一丝遗漏。”
“是。”
“要养那么多的兵是一大笔开销,他的银两从哪里来……”蓦地,他双眸一利,迸出厉光。
“从赈灾的赈银、前方战士的军饷查起,一笔一笔的核查,一个一个的官员从下而上,任何用在灾民和兵士的银两都给我查个彻底。”
“是的,王爷。”那位真敢贪这么多吗?
“还有,江南的盐商、两江的漕运,我要知道是谁的人,派人渗透进去,从中破坏未在明面上的交易,若有贪渎者,准你先斩后奏。”害群之马留他何用,国之蛀虫。
“是。”黑衣人面露兴奋。
“厉大。”
“王爷?”他一脸疑惑。王爷很少喊黑衣卫的名字,除非是……报丧。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思不露外,你没做到。”他对见血的任务过于兴致勃勃了,不好。
厉大面色一敛,冷锐精明。“属下知错了。”
“从你们之中找个身手不错的女卫给我,我有用处,姿色以能看得过去就好,不用太显眼。”他也该预做准备了。
“……王爷,能看得过去是什么意思。”他们的女卫并不多,但挑人时以容貌佳为主,再者是筋骨奇佳。
他没好气地一瞪。“摆在人群中一看就是丫鬟,还需要本王多做解释吗?”
厉大冷汗直流。“属下懂了。”
“另外,我会让清风送一笔银两给黑衣卫,你们尽量在六月十七日前收购所有可以储放的粮食,有多少买多少,银两不够就从搜出证据的贪官污吏府里『借』,多的赏给你们,听懂了吗?”要马儿拉车也要先喂饱牠们,饿马难驮货。
“懂了,王爷。”太好了,有肉吃了。
“记住,粮食要往高处堆放,吩咐下去,所有潜伏淮阳一带的黑衣卫六月十六前全部撤退,一个不留。”他好不容易培植的人手不能尽折于天灾,他们的命属于他。
“为什么……”王爷的命令大有古怪。
“不许多问,下去。”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是,王爷。”
如来时无声,去也无踪。
青楼酒肆,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一片糜烂,多少豪客一掷千金,却不知大难就要来临。
“王爷,大旱之后真有大涝吗?”一直守在门边,面色清冷的清风难得露出一抹忧色,两眉间郁结成山。
顿了顿,他冷眉低笑。
“也许吧!若你还有亲友住在南方,赶在这日子前把他们接出来,宁可多此一举也不要抱憾终身,有些事若不去做就来不及了,人不会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重来的机会……
陆定渊低低的笑了,笑中有一抹苦涩和……泪光。
“哎呀!你这丫头是怎么做的,手真巧,三两下就翻出一个花样,看得本宫两眼都花了……不行,不行,老了,不中用了,也就你们这些孩子才有精力倒腾,本宫累出一身汗了,要歇歇……”
番红花、果子狸、小白兔、打瞌睡的小胖猫、站着敲花鼓的鲤鱼精、大耳朵的小猪……琳琅满目湖缎缝制的玩偶,花有花形,鱼有鱼样,小猪小狗满地爬,四只脚的站,两条腿的坐。
仿造海外来的绒布女圭女圭,自个裁剪再绣上精巧丝线,墨香染绣出眼睛,银丝卷是鼻子,剥细的赤金丝线是粼粼发亮的鱼鳞,毛茸茸的兔耳朵用的是雪蚕吐的丝,一根一根刮出毛绒。
所不同的是外地的商人在布女圭女圭里塞的是棉花、软软膨膨的,一压就沈下去,而周盈瑞采用的是香料,一样柔软好揉却不易变形,不论抱多久都有一股清雅的香味。
“不准喊累,母妃还像花一般的年轻美丽,你看你的十指修长柔美,白女敕女敕的比我还好看,我才是笨手笨脚,连朵花也捏不好。”真丧气,明明别人指尖一翻就成朵,她捏来捏去还是一坨看不出形状的碎花布。
提议做绢花的陆明贞也是第一个放弃的,她看好姐妹头上簪的头花和真的没两样,知晓是亲手扎的,一时兴起也要扎两朵,好一显她也有精巧的好手艺。
只是有些事要靠天分,不是想做就一定做得到,在被针扎到手三次后,她恨恨地甩下剪成碎布的细绢,发誓再也不自找苦吃。
“知道自个儿笨还不用心,你瞧瑞丫头那双手多灵巧呀!能缝、能绣,还会调香,本宫闻了她送来的熏香后,这几日好睡得很,一沾床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隔日醒来精神特别好。”往年因失眠引起的头疼也减轻了不少。
“不许赞她、不许赞她,她是我发现的,母妃要称赞女儿聪慧有眼力,从皇兄府里捡到个宝。”陆明贞骄傲的仰起线条优美的玉颚,得意洋洋的自夸。
无惊人美貌的谨妃笑笑地以纤白食指戳向女儿额头。“这不要脸的性子是跟谁学的,本宫怎么生出个脸皮厚的,要不是宫里只有你一位公主,本宫都要怀疑抱错孩儿了,你是哪里来的小妖精。”
在后宫里,美丽有心计的女子才有机会活得很好,像谨妃这般只能算寻常姿色的,照理不该怎么得宠。
幸好本身的个性八面玲珑,和谁都处得来,也不会去得罪人,跟皇后更是亲近,加上娘家父兄有出息,皆是国家栋梁,她竟稳居四妃之首,被皇上视为解语花。
“谁是小妖精,母妃乱说,父皇明明说我是他的心肝宝贝儿,一日不见我就心肝犯疼……”
忽地一声噗哧笑声,说得眉飞色舞的陆明贞雪颜顿然一皱,娇蛮地一瞋目,骂道——
“笑,再给我笑,好你个周小瑞,当着母妃的面也敢取笑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呀!我……我让你笑不出来……”
她要报复,堂堂公主怎能任人笑话。她举起双手,朝周盈瑞袭去。
“啊!咯咯咯……我错了,我认错了还不行,公主……咯咯……别再搔我痒了,停……好公主,咯……姑女乃女乃……我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