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雷鸣寺,后进院子里。
没有风,树静静的;没有人,长廊也静静的。
数天前,为了一件大事,这里还曾闹哄哄,就像滚沸了的水;然而此刻却什么都静静的,就连草丛里的虫儿都不鸣叫了。
那种静让人极不舒服,令正在某间禅房内的仲孙焚雁都想发出一点声响来打破这样的氛围。
他坐在床沿,望住床上的人。
床上的她,两只手臂自然地垂在身侧,纤长十指则轻轻在月复上交握。
她眼儿紧闭,鼻息沉缓,两颊皮肤透出温润的血色,微微扬起的唇瓣则漾着春花般的红。
只是看似正常的一切,仲孙焚雁却深知这只是假象,因为她在半个多月前躺下之后,就再也没醒过来了。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这个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的男人。
如果那天他听进了她的话,如果那天嫉妒到失去理智的他能将她的话入耳,那么今天她就不会这样,不会像死了一般地沉沉睡去。
心如锥刺,仲孙焚雁猛然屏住了呼吸,抓起她的右掌,将之贴到自己已然生出胡髭的腮边,然后狂吻她的手心。
“醒过来,别这样对我。”
痛苦地闭上眼,仲孙焚雁不再去看她沉睡的模样,而是不断吮咬着她手心柔女敕的软肉,不停揉着,眼看就要疯狂了。
然而,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瞧进了她发颤唇下的那抹绛色印记--那从小就跟着她的印记之时,不觉霍地惊醒。
舍利托生?瞪着她掌心的莲形印记,他脑中忽然浮现之前某日的情景,她曾跟他说过那番话。
--焚雁,如果……嗯,我说如果有一天,我找不到路回到你身边,你可会来寻我?
--找不到路?只有笨蛋才找不到路!
--呵,就知你会这么说。
--那又如何?
--没什么,那么……我会试着自己回来,如果成的话。
那时的他并不以为意,而她也如寻常一般,知道他会将她这番没有头绪可循的话当成耳边风。
只是……如果成的话?
天!如果他知道那天语气难得迟疑的她,说的正是今天这种情况的话,他就算死也不会那样响应了。
因为,没有了她,他就像那张扬的蔓生藤枝被取走了根必得枯死;没有了她,就算他还有力气行走,但心也已不再为眼前所见而跳动,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所以如果知道她指的是今天这样的情况,那么会的,他永远都会!不管她去到哪里,是无间抑或是阿鼻,他即使拚了命也会将她寻回。
因为她是他的初音,他的!
将十数天累积下来的痛苦,和着唾沫咽进了苦涩的喉间,放下谈初音的手,仲孙焚雁一记掌风撞开了五步之外的一扇窗,跟着对着屋外喝喊:
“皇甫东风!你想怎么样就来吧!我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