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殷灏一闹,两人又拖了几十分钟才坐定,准备吃晚餐。
“你的包包里随时放着这些东西吗?”
他穿着衣服时,便见到童禹茜忙着处理、安放那两个便当。
她先收起搁在茶几上的医学期刊,再拿出环保筷和两块碎花布垫,然后将便当放在上头。
经她简单的整理过后,他觉得两人仿佛不只是吃便当,更是享受着温馨的用餐时刻。
他猜,如果不是手边可利用的东西有限,她一定会将他们的便当晚餐营造得更有气氛。
“嗯,环保筷比较环保,有布垫垫着,比较不会弄得四处油腻腻。”她边说边把一双环保筷拿给他。
如果不是那么亲密,童禹茜绝对不会相信,床上的他和眼前一派斯文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贤妻良母……”殷灏若有所思地低声道,脑中不由自主勾勒出与她一同生活的幸福画面。
无来由的,他的心因为过度渴望那简单而平实的生活而紧紧揪起。
“你说什么?”
“没什么,吃吧。”话落,他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见他吃得津津有味,童禹茜不由的担心起他。
他做的是极为耗费心力的工作,有时还要熬夜看报告、做研究,这样吃真的够营养吗?
见她迟迟不动筷,殷灏瞅着她问:“怎么不吃?”
“吃冷便当没关系吧?要不要我去帮你买一点热汤?”
“没关系,我习惯了。”殷灏扒着饭,不在乎地说。
当医生,真的没一般人想象中美好。
从到医院实习的菜鸟实习医生开始,他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不但天天睡不饱,也从来没有吃饱过的感觉。
如果不是拥有坚强的信念与对行医的热忱,根本撑不下去。
“可是你这样天天吃外食,营养不均衡吧?”
这个念头一浮现,一个个疑问也跟着跃出童禹茜心头。
他长时间待在医院里,如果餐餐都是以外头的快餐或便当来打发,身体承受得住吗?
殷灏的心因为她关心的话而微微悸动。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因为意外过世,带大他和姊姊的是爷爷与女乃女乃,给他们姊弟两人满满的爱的,也只有这两位老人家。
但在姊姊远嫁国外,女乃女乃去世,爷爷病发后,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被人如此关心过。
那既陌生又温暖的感觉让他的喉头紧缩。
“生活质量差是医生享有的权利。”对于工作和生活无法平衡的常态性状况,他以嘲讽的语气一笑置之。
他说得轻松,但童禹茜却听得心酸,有种好想为他做些什么的想法涌上心头。
她的思绪正转着,殷灏却开口了。
“不如……就由你来负责我的营养吧!”
一颗心因为他的话瞬间起伏,童禹茜察觉两人的默契,双颊兴奋地泛起红晕。
不过,她总觉得“负责”两个字听起来好暧昧喔!
她的思想不纯正不是她的错,只怪殷灏这些日子的“教学”很透彻,害她的思绪老是往那方面钻。
暗暗抑下浮动的心情,她问:“你要我帮你做便当再送过来吗?”
“你若过来看爷爷,再顺便帮我带便当,之后,我会抽出空档去你那里吃完饭再回医院,可以吗?”殷灏温柔的看着她,如此提议。
“好啊,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我的厨艺不是很好。”
童禹茜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想到能为心爱的男人做饭,她的心头充斥着说不出的满足与喜悦。
“我不挑嘴,有热腾腾的食物可以填饱肚子就好。”
在遇到她之前,他是在床上了解女人,并不知道有哪个女人愿意为他下厨,更不知道现代的女人是不是还会为男人下厨。
她会答应帮他煮饭,他还挺意外的。
“嗯,我知道了!”
童禹茜坚定的应声,暗暗下定决心,她要将放在老家的食谱全搬回住处,也要向老妈要那些补汤、煲汤的中药食谱。
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彩,殷灏由衷道:“谢谢你。”
“现在说谢会不会太早?”她笑着说。
“不止要谢谢你愿意为我煮饭,还要谢谢你愿意包容我爷爷的病。”
没料到他会提起老人家,童禹茜一双圆眸直勾勾地望着他。
“以前的女友知道我爷爷的病,都避之唯恐不及。”不像她,居然还勾着爷爷的手,陪老人家散步。
“没有人愿意生病啊,况且爷爷对我很好,我喜欢他。”
可能是误会她是殷灏老婆的关系,老人家对她好得不得了。
在她和殷灏正式成为男女朋友后,她能强烈感觉殷灏对他爷爷的爱,连她也不自觉把老人家当自己的爷爷看待。
“所以我要谢谢你。”
与殷灏在一起,激情的时候比较多,似乎很少像现在这般正经的时刻。
当他以带着感激的深邃眼神看着她时,她的脸儿难以克制地发烫,心神被他扰得极不安宁。
“你也很爱你爷爷,不是吗?若是一般人,早把爷爷送进赡养院,丢在那里不管了。”
“没办法,我姊姊嫁到国外去,亲戚们知道爷爷患了老年失智症后,都不愿承担照顾的责任,我只好把爷爷安置在我随时看得到的地方。”
他说得无奈,但不难听出他对老人家的爱。
看着这样的殷灏,童禹茜心里涨满说不出的感动。
这个男人总爱欺负她,但十分重感情,让她整颗心不由自主为他柔软,沦陷在他身上,无法自拔。
见她以痴痴的眼神看着他,殷灏忍不住勾起唇角。“茜茜,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
猜到他将说出什么话,童禹茜赶紧慌张地在脑中抓了个问题,开口询问,“殷灏,爷爷不喜欢圆仔花吗?”
在她把花送给老人家时,不经意的发现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当时她以为是错觉,却还是忍不住想问问殷灏。
“为什么这么问?”
“当我把花束送给爷爷时,他好像不太开心。”她顿了顿,接着露出有些不确定的表情。“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微扬起唇,殷灏忽然问:“你知道老一辈的人是怎么形容圆仔花的吗?”
童禹茜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千日红又叫圆仔花。”
“老一辈的人说,圆仔花,不知丑。听说爷爷当年追女乃女乃时呆呆的,就是摘了圆仔花送女乃女乃,结果被女乃女乃误以为爷爷是藉花取笑她;我想,爷爷看到圆仔花,便不自觉想起女乃女乃了。”
闻言,童禹茜懊恼地蹙起眉,不知道自己千挑万选怎么会选上让老人家勾起伤心回忆的圆仔花。
“早知道我就不送爷爷圆仔花了。”
“不,爷爷的思维、逻辑和情感渐渐消失,能唤回那一丁点对女乃女乃的回忆,对他而言是幸福的吧。”
莫名的,童禹茜为老人家即将面临的一切感到难过。
听说老年性失智的病患病情逐渐恶化时,就像看着他一个人走进茫然无边际的草原,就算家人、亲友极力想抓住他,仍无法制止病人走向完全虚无、茫然的空间。
“渐渐失去在人世间每一分记忆的感觉好可怕……也好让人心痛。”
察觉她突然皱起的小脸与微微哽咽的嗓音,殷灏的心为她的善良而深深悸动。
这样可爱、善良的女人,教他如何不爱?
见她皱着一张小脸,他的心没来由的跟着揪起,为了转移她的情绪,他突然握住她的手,问:“为什么你送爷爷花,却没送我花?”
思绪蓦地从心疼老人家的情绪抽回,她呆呆的眨了眨眼,“为什么我要送你花?”
“你送爷爷可爱的花束,也该送我一束才公平。”
见他竟跟自己的爷爷计较了起来,童禹茜没好气地问:“通常不是男人送女人花吗?”
“你若坚持,我也可以买你的花,再送给你。”
“唔……是可以,但这样的做法不是很奇怪吗?”
“我的做法或许迂回了些,但可以捧你的场,又可以讨你欢心,一举两得,挺好的。”
童禹茜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算了,改天来我家,我有更适合的东西可以送你。”
她发现,殷灏的办公桌除了计算机及必须的办公用品,单调得可怜。
虽然仙人掌类的多肉植物能防幅射的功效并未被证实,但若能摆一小盆鲜艳女敕绿的花草,让疲惫的眼睛映上绿意,应该不错才是。
这么一想,童禹茜的脑子便兴奋地开始转着。
该放什么植物比较好呢?是大玉串、玫瑰石莲、卧地延命草、大犀角,或者是会开出娇艳小花的太阳玫瑰?
她还没能选出最佳组合,殷灏幽深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
“你要把自己送给我吗?”
童禹茜红着脸瞪着他,再次无言。
谁会相信,眼前这个大是圣安医院鼎鼎有名的骨科权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