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夜漫长的等待，对众人而言，宛若酷刑般的折腾，眼看天即将露出鱼肚白，仍不见孙浩庭或是御医的身影。
向隆宇俊脸沉重，一手探向段柔的腕脉，那微弱的跳动及似有若无的鼻息，令他心惊害怕，另一掌则不断输出内力护住她的心脉。
“柔儿，求求你，为了我，一定要撑下去。”
向隆宇乞求的喑哑嗓音，这一夜不断地在床榻人儿耳边诉说，就盼她能听到他的声音，为了他努力撑下去。
于清波眸底复杂，目光来回停留在小师妹和向隆宇身上。向隆宇对小师妹的爱不亚于他；而今小师妹的心底已无他的身影了，他再怎么不想放手，也只能死心了。
“怎么办？天都快亮了，表哥去请御医怎么还不回来？”
马天娇急着嚷嚷，即使心知就算求到逍遥王连夜进宫去请御医，这一来一返，也绝非一时半刻能赶到。
可眼看孙浩庭未找到，御医也不见身影，天就快要亮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段柔死在他们面前吧。
若是段柔真有什么不测，疯的绝对不止向隆宇一人。瞥了眼同样一夜脸色沉重的于清波，还有去求救的表哥，以及在府中等候的姑姑，愈想她觉得自己快要先疯了。
蓦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疾奔而来，伴随着徐永的呼喊：
“三少！我把孙大夫给带回来了！”
房内三人一听，不禁精神一振，眼中光芒一闪，在房内来回走了一夜的马天娇迅地打开房门，同时间，一抹身影疾奔入内。
“我先瞧瞧段柔情况。”
孙浩庭快一步闪身进房内，大步走到床榻旁，瞧了眼段柔的面无血色，再探了她的腕脉，迅速从怀里取出长布摊开，抽出长短不一的银针，在她身上和脸上几处大穴下针。
“隆宇，幸好你先喂了段柔服下续命丹，否则依她的伤势，绝不可能撑到现在。”孙浩庭接过慢一步赶到的徐永递来的医箱，从里头取出一帖药来。“这一帖药马上用三碗水煎成一碗，尽快送过来。”
“是。”徐永担忧地瞥了眼床榻上的义妹，接过药立即赶去灶房。
“浩庭哥，柔儿有救吗？”
向隆宇担心地看着孙浩庭重新解开段柔头上的布巾，连忙协助轻扶起她的头，好让孙浩庭检视伤口。
“段柔失血过多，后脑上的伤口过大，如果我再晚半个时辰赶到，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她的命。现在我来了，你可以放心了。”
孙浩庭神情严肃地看着段柔脑后的伤口，从怀里取出一瓶黑玉瓷瓶，在伤口上洒下药粉，再重新包紮好。
“多谢浩庭哥。”向隆宇这一听才安下心。有浩庭哥在，柔儿就有救了。
“别谢得太早。段柔伤势并不乐观，这三天是关键，她伤得太严重，会不时反覆发热，必须特别小心。只要过了三天，她的伤势才算是稳定下来。”孙浩庭慎重交代。
“放心，我这三天会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旁。”向隆宇大掌轻抚床榻人儿苍白的小脸，黑眸盈满心疼。“浩庭哥，你是在哪里被徐永给找到的？多谢你及时赶到。”
“也算段柔命大吧，我正在往凤凰城的路上，就投宿在离这间客栈五里处。睡到一半，就听到有人急促敲门，直喊着救命，打开房门一看，竟然是徐永，就被他火速拖来这里了。”
向云庄寻人的本事他一向不曾怀疑；也幸好他人就在离这里不远处，才能及时赶来。若他身在远方，就算向云庄有再大的本事，只怕也来不及在天亮之前赶到。
“你就是鬼医的儿子孙浩庭？”
于清波在一旁看了许久，瞧他救治小师妹下针神速，又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遂上前询问。
“阁下是？”孙浩庭神情一贯冰冷地打量着于清波。
“浩庭哥，这位是柔儿的师兄于清波。他娘亲静空师太身中奇毒，人正在逍遥王府。”向隆宇替于清波回答。
“可知是中了什么毒？”孙浩庭关心地问。
“是赤苍毒。孙大夫可有法子解？”于清波急问。
孙浩庭沉吟了会。“赤苍毒虽棘手，但不难治；等段柔情况稳定，我立即随你去医治你娘。”
“多谢孙大夫。”于清波一脸激动，双手抱拳道谢。
“药煎好了！”徐永双手端着一碗汤药，疾步走进房里。
向隆宇连忙将段柔扶靠在怀里，由徐永端着碗，他负责舀汤药一匙一匙地小心喂进昏迷中人儿嘴里。
此时，长廊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黎俊秋一手拉着气喘如牛的御医，快步冲进房里。
“隆宇，我把御医给……大师兄……”
黎俊秋瞧见房里的孙浩庭，先是一愣，接着放心地笑了开来。有大师兄在，段柔就有救了。
☆☆☆
床榻上侧睡的人儿缓缓睁开一双杏眸，神智尚未清醒，即接收到脑后传来的阵阵抽痛，痛得她秀眉紧蹙，忍不住低吟出声：
“……痛……”
正坐在床尾打盹的马天娇听见这细微的声响，陡然惊醒，见到段柔已清醒，开心地低喊出声：
“段柔！你总算是清醒了！”
“天……天娇……这里是……哪里？”段柔清秀小脸仍是面无血色，一句话虚弱地说得断断续续。
“这里是凤凰城外的客栈。你还记得我从楼少钦那混蛋手中救了你吗？可我们逃没多久就被发现了。”马天娇见她颔首，这才再接着说：“我原本以为我们两人逃不过了，好在在危急时向隆宇和表哥及时出现。向隆宇为了你的伤，发出信号，惊动向云庄好手，总算在你情况最危急时找到孙浩庭，才救回你一命。向隆宇这三天来可是寸步不离守在你身旁，亲自照顾反覆不断发热的你。为了你的伤，大家都担心死了。”
马天娇一口气说完。这三天来，大家多怕反覆发热、病情不稳的她会撑不下去。
“孙大夫……也来了啊？”段柔惊讶地问，听了马天娇的话，这才知道自己竟昏迷了三天。
“今早见你情况稳定，这才动身去逍遥王府帮你师兄的娘亲解毒。至于你师兄，则是坚持一定要看到你清醒才肯放心离开；向隆宇和表哥刚才有事离开一会，我这就去叫他们来。”马天娇不等她回应，高兴地冲出去叫人。
段柔疲倦地闭上杏眸，耳边听见房门被开启的声音，这才睁开杏眸，这一瞧，杏眸倏地大睁。
一名蒙面黑衣人手持长剑正欲刺向她，浑身无力的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人逼近。
“你……是……谁？”
蒙面黑衣人双眼流露出杀意，走到床榻旁，举高手中的长剑，正欲一剑刺向她——
“住手！”
于清波甫踏进房内，即见到这令他全身血液冻结的一幕，身形一闪，出手攻向黑衣人，黑衣人长剑一转刺向他。
两人交手数十回合，黑衣人虽然被缠住，仍是寻找机会欲刺向床榻上的段柔。
于清波与黑衣人缠斗不久后，由对方的武功路数猜出黑衣人的身分，脸色一沉，一掌打中黑衣人肩头，厉声开口：
“师妹！是你！”
蒙面黑衣人一手抚着被打中的肩头，在被识被身分后，索性拉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美艳的脸来。
“师……姐……”
段柔在瞧清欲杀她之人竟是师姐后，沉痛地闭上杏眸。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师兄妹三人，就趁此机会把我们之间的帐给算一算吧。”黎采艳冷笑。“师妹，你一向命大，就连这一次也不例外。我故意派人送信让楼少钦知道你是于清波的师妹，心知他必不会放过你，可你仍是逃过了一劫；可这一次，你绝对是逃不过了。我故意用计骗走向隆宇、黎俊秋、徐永三人，让他们以为孙浩庭的马车在路上出了事，三人正赶着去查看，只留下马天娇一人；现在马天娇也离开了。而我方才在和师兄你交手时，就对你下了软筋散，你运气得愈快，毒就走得愈快。”
黎采艳这次可是有备而来。这一次，谁也别想阻止她。
闻言，于清波脸色愀变！这一运气，果然发觉全身内力似被抽走，浑身虚软。
“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要一再伤害小师妹？！”
于清波狠狠地瞪着她。她害得他和小师妹还不够惨吗？为何要一再置她于死地？
黎采艳美艳的脸上充满怨恨，听着他口吐辱骂的话，美眸掠过一抹痛楚，再抬眸时，疯狂地大笑出声。
“于清波，你知道我为何如此痛恨她吗？就是因为你！因为她抢走你的心。你为了她，狠心亲手打掉我们的孩子！”
“你说什么？！”于清波震惊地瞪着她，看着她疯狂的脸庞。
“四年前，我故意骗你说没有孩子，没想到你却为了她亲手重伤我，也将我们的孩子给打掉了，你们两个还我孩子的命来！”
黎采艳又哭又笑，身形一闪，举剑欲刺向床榻上的段柔。
段柔闭目，等着那一剑毙命。如果她的死可以令师姐放下心中的仇恨，那就以一命换一命吧。
陡然，身上传来闷哼，她讶异地睁开杏眸，对上于清波含笑的眼神，以及……穿透他左胸的剑——
“师兄！”段柔激动大喊，虚弱地想抬手，却使不上力，只能任由眼里的泪水不停地落下。“不要……师兄……”
“小师妹，不要哭。四年前，我来不及救你，是我最大的遗憾……总算四年后……我来得及了……”
于清波口吐鲜血，仍是强撑着一口气，大掌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
“小师妹……今生你我无缘，来生……”话尚未说完，即因身后抽走的长剑而双眼大睁，身躯一颤，直挺挺地倒在她身上。
“师兄……”段柔一口气提不上来，身体虚弱的她，加上情绪过于激动，再次昏厥。
“于清波，你就这么爱她吗？”
黎采艳神情颠狂地又哭又笑，瞧着手中长剑沾染上的血，再看着宁死也要保护段柔、这个令她一生又爱又恨的男人，眼神中透着恨意，将他身躯推开，再次举高手中的长剑对准段柔的左胸，发狂地大喊：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短匕破空而来，直射黎采艳左胸。
黎采艳不敢置信地低头瞧着插中左胸的一把短匕首，还有从外率先赶回来的向隆宇，以及他身后陆续赶到的黎俊秋、马天娇、徐永等人。
“大哥……”
黎采艳口吐鲜血，身子一软，坐倒在一旁的地上。
向隆宇疾步走到床榻旁，在确定床榻上人儿没事后，这才松了口气，目光移向倒在地上已死的于清波，脸色沉重。
半个时辰前，有一人神色匆忙地来到客栈，说是看到孙浩庭乘坐的马车在前往凤凰城的路上翻覆出了意外。
他和黎俊秋、徐永一听，急忙前往查看，眼看凤凰城城门就在眼前，却未看到有任何马车出意外，三人当下心知有异，立即赶了回来。在回来的半路上遇见马天娇，告知段柔已清醒。
当下向隆宇心中莫名地有股不安狠狠地攫住他，令他急忙施展轻功赶了回来。果然，他们中计了！
“你在叫谁？我可不是你的大哥。”黎俊秋神情冷漠，直视着她。
“你……知道了？在什么时候？”黎采艳震愕地看着他，还有他身后同样一脸漠然的马天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