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师妹。”
一道温柔的低唤将她拉进一座林荫参天的树林里，一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伴随着清风拂面，鸟语啁啾，让人一扫凡尘忧扰；这里曾是她和他常驻足的地方。
一晃眼，她人已安坐在石椅上，石桌上摆放着棋盘，对座的男人一如记忆中，对她笑得一脸温煦。
“小师妹，你还记得吗？以前你最爱拉着我来到这里喝茶下棋，你曾说过只羡鸳鸯不羡仙，但愿我俩能永远在一起，永不分开。”
男人脸上因回忆而笑得温柔。曾经，她迷炫在他深情细心的呵护里，可如今他对她的深情却如同枷锁般，令她极欲摆月兑。
“师兄，你这又是何苦呢？”
段柔清秀小脸上有抹痛苦，即便她对他的感情已成过去，可两人毕竟是师兄妹，又曾拥有过一段情，她是真心希望他能忘了她，去寻找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小师妹，你可还记得我送给你一支玉钗吗？那是我们两人的订情信物，当时我替你插进发里时，你脸上的笑容我至今难忘。”那羞涩甜美的笑靥，如今成为他记忆中最美的回忆。
段柔小脸黯然，语气有丝苦涩：“四年前，我被师姐打落山崖时，玉钗也在那时断裂了。”就如同两人的感情再难以修补，一切已成过去。
男人眸中透着狠厉，置于石桌上的双掌紧握成拳。若非那个可恨的女人破坏了一切，他也不会和心爱之人自此错过。
“小师妹，我看到了，今日你让另一个男人为你插上金簪，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再续前缘了吗？”男人深情的眸光望着他此生最爱的女子，嗓音痛苦得几近乞求。
“师兄，”段柔杏眸含泪，不忍见他为她痛苦的模样，可又必须狠心地说出令他心碎的话。“覆水难收。我希望以后你别再入梦来，忘了我，找一个可以跟你心灵相通的女子，好好过日子吧。珍重！”
话尾甫落，双手拨动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瞬时棋子在空中飞舞形成一道帘幕，当棋子再落下时，已不见段柔的身影。
男人神色黯然，注视着桌上的棋盘，久久。
☆☆☆
一早，在用过早膳后，向隆宇见酒楼没什么特别的事，便带着段柔和徐永出门，往城西黎府而去。
城东到城西以马车的速度不到半个时辰便可抵达。黎府的仆人一见到驾车的徐永，即笑着上前相迎，将三人恭请到偏厅等候。
三人一盅茶尚未喝完，黎俊秋扶着娘亲踏入偏厅里，黎夫人一看到向隆宇，秀雅的脸上含笑。
“隆宇，来啦！珍姨正念着你呢。”
黎夫人被儿子扶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尾随在后的丫鬟端着托盘，分别送上三小碟红糖糕。
“大家尝尝吧，这是今早我亲手做的红糖糕。”
“珍姨，抱歉，这么久没来探望你。”向隆宇拱手道歉，对这位性情温柔慈爱的长辈向来敬重。
“听俊秋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了，珍姨很好奇，一直想瞧瞧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能够得到向来讨厌女子的你的青睐。可是你身旁这位姑娘？”黎夫人眉眼慈爱地注视着向隆宇身旁的段柔。
段柔连忙站起，朝黎夫人欠身，举止落落大方。
“段柔见过夫人。”
黎夫人细细打量着面前浅笑盈盈的人儿，眸底掠过一抹不明意绪，起身走向段柔，双手主动握住她的一双小手，对段柔笑得一脸慈爱。
“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段柔，有空多来府里走走，陪珍姨聊聊天。唉，年纪大了，总是希望每天能热热闹闹的。”
段柔微愕，没料到黎夫人会这么喜欢自己。她对眼前笑得一脸温柔的黎夫人有种莫名的好感，虽明白因师姐的关系，自己断不可能常来黎府，但仍不忍拒绝她。
“好的。”
黎夫人含笑注视了她一会，这才放开她的手，走回椅子上落坐。
“快尝尝我亲手做的红糖糕吧。既然来了，就用过午膳再走吧。段柔，待会叫俊秋带你到府里走走；虽然咱们府里不比向云庄庭园院落巧妙配置，但清幽雅致的格局设计，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情。”
“谢夫人。”段柔受宠若惊，只能笑着回应。
身旁的向隆宇黑眸锐利地直视着对座的黎俊秋，对方回他一抹淡笑。
众人在用过点心后，由黎俊秋带着三人在府里转了个圈，途中段柔羞赧地离开，自行去了趟茅房。
段柔在离开茅房后，欲往众人等待她的水榭而去，走在碎石路上，一抹绝艳身形停在路中，似是等候她许久。段柔见到此人，清秀小脸微凝。
“师妹，我说过不想再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敢情你是没将我的话听进去。”
黎采艳带着她来到一处僻静的假山后，美眸如刃，冰冷地注视着她。
“师姐，我这次来黎府是陪隆宇来的。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踏进黎府了。”
杏眸微敛，虽然刚承诺完黎夫人，但为了避免再见到师姐，她也只能食言了。
“好，我就再信你一回。师妹，若是下次再让我在府里见到你，可就休怪我不客气了。”黎采艳出声警告。
“既然师姐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段柔无意多说，转身欲走。
“等一下！”黎采艳叫住她，走到她面前。“你可曾再见到师兄？”
段柔注视着她，抿唇不语。
黎采艳见状，随即明白了，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美眸含恨瞪视着眼前她自小起就极其痛恨之人。
“师妹，当年师父不该带你回无尘谷的。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和师兄也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如果没有你……”字字句句咬牙切齿，皆含着深刻的恨意。
“师姐似乎颠倒是非了，若非师姐从中破坏……噢……”
段柔原不想再与她纠缠下去，可却遭她一再拦阻，更说起颠倒是非的话来，令她忍不住也动怒了。话说到一半，冷不防遭她猛力推向身后的假山，背部撞上坚硬的石头，痛得她拧眉。
黎采艳双手用力按住她的双肩，绝艳的脸上凶狠地狞笑。
“师兄是我的。如果不是你出现，也不会剥夺师父和师兄对我的宠爱。师妹，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恨你！记住别再让我看到你。”阴狠地撂下话，随即转身离开。
段柔抚着疼痛的纤肩，清秀小脸上有抹无奈，闭上杏眸，滑坐在地上。半晌，似是想起什么，这才起身离开。
☆☆☆
在黎府用过午膳后，三人这才坐上马车离开。
段柔昨夜才在梦中见过师兄，清醒后，一夜无眠到天亮。勉强打起精神来黎府一趟，虽早已有心理准备会遇上师姐，可在与师姐碰面后，已觉身心俱疲的她，仍是强颜欢笑撑到午膳结束。
这会马车上再无外人，她累得闭目斜靠在车厢上，再也撑不下去了。
“累了？”向隆宇不知何时移到她身旁，将她轻搂入怀；怀里人儿累得不想动，轻哼了声，不久即传来均匀的呼息。
向隆宇注视着她清秀的娇颜，大掌轻抚过她纤肩还有背部，轻轻滑动安抚，好似借着他的动作能抚去怀中人儿的不适，下颚轻靠在她发旋上，俊脸表情深沉难测。
马车很快便回到客迎来大门前，向隆宇抱着熟睡的人儿下了马车，正好看见姚掌柜送着几名衙差离开。
“三少回来啦。”姚掌柜见到主子回来，怀里还抱着段柔，脸上的笑容扩大。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衙差会来？”向隆宇瞥了离去的衙差一眼。
“只不过来问一些事情的。”姚掌柜似是怕吵醒主子怀中的人，语气刻意压低：“昨儿个有三名熟客来咱们酒楼里用膳，今早三人全死在家中，邪门的是三人全遭人扭断脖颈，可又没有发现任何外伤。”
此话一出，向隆宇和徐永脸色微变，就连熟睡中的段柔似也被惊醒了。
“隆宇，放我下来。”段柔小脸绯红，在他怀里低语。
向隆宇黑眸凝视着她羞窘的小脸，虽不舍怀里的软玉温香，仍是含笑将她放了下来。
段柔极力漠视姚掌柜暧昧的笑脸，清了清喉咙：“姚掌柜，你方才提到今早有人死状奇异，可否再说清楚一点？”
“其实死的那三人你也认识，是我们酒楼里的熟客。昨儿个午时那三人曾来用过午膳，其中一人还要求外带一份桂花鲜栗羹。你可还记得？”姚掌柜提醒段柔。
原来是那三人，段柔想起来了。
“那三人昨晚睡前人还好好的，可一早就被人发现脖颈遭人用力扭断，邪门的是全无外伤。一次死了三人，一样的情状，这才惊动到官府。”姚掌柜将事情钜细靡遗地说给三人听。
“三少？”徐永看着一旁的主子，却发现主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柔妹身上。
段柔听完后，小脸沉凝，不发一语地走进酒楼里。
“三少，对这件事情，你有何看法？”姚掌柜好奇地问着主子。
“派人注意官府那里，有什么动静立即回报。”他比较好奇的是段柔的反应。
“三少，这三人的死状，跟我们一个月前来凤凰城的路上所听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徐永低声在主子耳边道，而当时柔妹的反应就如同刚刚那般，莫非——
向隆宇扬手示意他别多话，举步踏入酒楼里，徐永和姚掌柜脸色各异地尾随在后。
“姚掌柜，那三人昨日午时来咱们酒楼用膳，可有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向隆宇脚步陡然顿住，身后两人险些撞上。
姚掌柜搓着下颚想了下。“那时客人太多，大伙都忙不过来，就连段柔都出来帮忙了。对了，那三人的饭菜是段柔帮忙送的，或许段柔有听到什么也不一定。”说到最后想起这件事来。
“是吗？”向隆宇瞥了眼楼上，颀长身形拾级而上。
来到段柔房门口，未敲门迳自推门入内，一眼即看见床榻上睡着的人儿。脚步无声地走到床畔落坐，黑眸温柔地注视着她熟睡的娇颜。
这张容颜并非绝色，但就是吸引他的目光；大掌轻抚她柔女敕的小脸，看来她今天真的累了。
半晌，这才不舍地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