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仰宁一回府便听芙蓉说她还在万卷斋用功,而且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他特地让厨子弄了一些吃的亲自给她送来。没想到人刚到,便见她与周子齐两人有说有笑,案上还搁着一盒糕点。
这芙蓉居然没跟他说周子齐来了?哼,回头他一定好好骂她两句。
“侯爷,你回来啦?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说。”周子齐说。
“你是来找我的吗?”戚仰宁冷淡地道:“我看你是特地来找她的吧?还给她带了糕点来。”
“喔,这是贾夫人托我带给迎喜的。”周子齐当然听出他语气里浓浓的醋味,却故意装傻。
“迎喜?”这称呼让戚仰宁听了很是刺耳。
周子齐窃笑在心,忍不住动了捉弄他的念头。“是啊,我们可好着呢。”
戚仰宁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哼,你们慢慢好去吧!”说完,他旋身就要走。
“欸,侯爷!”周子齐急忙唤住他,“你不是带吃的来给迎喜吗?”
戚仰宁这才想起自己手上提着食篮,可这会儿他哪里肯承认这是特地带给崔迎喜吃的。
“不是。”他没好气地说:“我是要拿去喂哈啾的!”
周子齐听了,哈哈大笑,“迎喜,你瞧,男人吃醋与女人无异。”
崔迎喜一怔,脸颊莫名的,阵热。
戚仰宁转身瞪视着他,“周子齐,你可知道你在哪里?”
“哎呀,恼羞成怒?”周子齐说着,转头看着崔迎喜,“我说对了吧,你对他来说很特别。”
“周大哥!”这会儿,连崔迎喜都觉得尴尬害羞了。
“周子齐,你这话什么意思?”他眉心一拧,话声沉下。
“有爱就说了吧,”周子齐憋着笑,一脸认真地说:“要是错过了多可惜。”
“谁对谁有爱?”戚仰宁冷哼,“对她?”
“不是吗?”对他因羞恼而生的满脸怒意,周子齐视而不见。
“当然不是。”戚仰宁一脸高傲,“本侯哪里看得上她那种粗野丫头?”
闻言,崔迎喜不甘示弱的回呛一句,“笑话,本小姐才不想跟没礼貌的自大狂在一起呢!”
“你说谁是没礼貌的自大狂?”戚仰宁瞪大了眼睛。
“我有说谁吗?”
“你……”
“哈哈哈。”周子齐大笑。在他看来,他们根本都喜欢对方,只是一个高傲,一个倔强,就这么僵着。
看来他们需要一个大事件来帮忙,再不就是需要一个情敌。
可惜他成不了情敌,戚仰宁太了解他了,他周子齐爱的是风情万种,年纪比他大上几岁也无妨,带着点江湖味的女人,善良纯情的崔迎春他来说太没劲了。
“我说侯爷,我可是很喜欢迎喜喔。”明知戚仰宁不会信,但他还是故意激他一下,“如果你不要,我可要追求她了。”
戚仰宁冷哼,“虽然她不是淑女,但君子有好逑之权利,请自便。”
“你说谁不是淑女?”崔迎喜气鼓鼓地道。
他咧咧嘴,回敬她一句,“我有说谁吗?”
说罢,他旋身而去。
下朝后,戚仰宁步出群贤殿,快步下了阶梯。
此时,身后传来了右相夏锡山的声音,“侯爷请留步。”
戚仰宁闻声停下脚步,“相爷有何指教?”
南朝皇帝一直以来都由双相辅国,明帝魏长贤亦不例外,拥有左相方靖及右相夏锡山。
方靖是个文人,平日多方交游,人情练达;夏锡山是武将出身,性情耿直忠介,一丝不苟。
夏锡山与老侯爷戚云年颇有交情,但戚云年死后,因戚仰宁平时不爱与人往来,上朝下朝总是来去匆匆,从不逗留,因此不论与谁都保持着礼貌却有点疏远的距离。
“侯爷,借一步说话。”
“相爷客气了,请。”说着,两人走到附近廊下的隐密处。
“侯爷方才在殿上说的那番话真是大快人心。”夏锡山衷心称赞。
他指的是戚仰宁在朝堂上与国舅,也就是赵后之胞兄赵威的那番激辩。
起因则是由于南方水患,几万亩良田及粮食全泡在水中,百姓损失惨重。
戚仰宁上疏明帝,盼明帝能下旨免除灾区百姓今年的税赋,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重整家园,赵威却极力反对,认为已经开官仓赈济百姓,毋须再有此作为,否则会对国库影响甚鉅。
但他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教赵威无法招架,再加上五皇子赵世真助阵,并自告奋勇愿前往南方查访灾情及调度,明帝最终允了他的提议,下旨免除灾区百姓的税赋。
“相爷过奖,本侯不过是就事论事。”他谦逊地道。
也许真是父子连心吧?他每次上疏所建议的事项,总是能得到明帝的支持及赞同。
“侯爷,有件事本相想跟侯爷商讨。”夏锡山看了眼四周,确定无人后,语带试探,一脸谨慎地道。
“相爷直说无妨。”
“侯爷行事淡定沉着,运筹帷幄十分高明,在满朝文武心里早已是标竿人物,只要你一举旗帜,众人必当呼应。”
他眉心一拧,“相爷,您到底要跟本侯说什么?”
“侯爷,你可愿意暗中扶植五皇子?”夏锡山走的是一步险棋,他并不知道安国侯心中想法,但他相信戚仰宁跟赵后、赵威及储君绝非一丘之貉。
戚仰宁微怔,笑了出来,“相爷总算对本侯开口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观察五皇子魏世真,发现他是个清廉公正,又懂得经世济民之道的人,在所有皇子之中最适合继承大统。无奈赵后手腕高明,阴险狡诈,一帮妃嫔不敢出头,生怕遭她算计,因此储君之位就这么落在魏世炎手里了。
相较之下,魏世真的母亲绿妃虽深受明帝宠爱,就连她所生的金荷公主也是明帝最疼爱的女儿,但绿妃不爱出头,只求安乐,又深知赵后性情,因此总提醒魏世真不要争权,以求长命。
他知道夏锡山等人私底下运作着想将魏世真扶上太子之位,可因为赵后势力庞大,他们行事十分小心。
“侯爷,太子刚愎自用,由他即位绝非百姓之福,五皇子才是最适当的人选,这一点侯爷应该认同。”
“是。”戚仰宁说道:“本侯十分欣赏五皇子。”
“那么……”
“我愿意帮助五皇子一登九五。”他一口答应。
闻言,夏锡山喜出望外,“侯爷所言属实?”
“绝无半句虚假。”他说,“赵后狡诈多疑,行事阴险,又私下透过国舅赵威干预政事,掌控朝臣,相爷可要小心才是。”
“正是。”夏锡山点头,“五皇子虽藏锋务实,但终究掩不住锋芒,刚才在朝上他自愿南下,看得出来圣上十分激赏,我担心……”
“我明白相爷的忧心。”戚仰宁一笑,“相爷尽管放心,我会尽我所能保五皇子平安的。”
夏锡山松了一口气,慎重其事的一揖,“那我先谢过侯爷了。”
“相爷客气。”戚仰宁回礼,“相爷如此倚重,是我的荣幸。”
就算不为天下百姓之福,仅凭他个人的仇恨,他也要将赵后一干人从琼楼高处拉下。
皇居,凤来宫。
“是吗?”赵后斜倚在铺着西域织毯的长椅上,神情自得平静的听着暴跳如雷的胞兄赵威说着朝堂之事。
魏世炎也在一旁搭腔,“母后,舅父说得一点都没错,戚仰宁一点都没把舅父放在眼里。”
“妹妹,他明知我是你这一国之后的胞兄,却跟我对着干,摆明没将你放在眼里。”赵威越说越气,掮风点火。
比起心浮气躁的胞兄跟儿子,赵后沉稳得太多,她脸上没有太多情绪,不怒不恼,唇角还悬着一抹深沉的笑意。
“母后,您看要不要在父皇跟前参他一本?”魏世炎问。
他已是储君,但刚才在朝堂上,明帝却照单全收戚仰宁及魏世真的提议,反而驳回他的意见,想到他就一肚子火。
“何必?”赵后慢条斯理的坐了起来,悠闲的啜了一口宫女奉上的参茶。
“妹妹,难道放任他气铁嚣张?”
“是啊,母后,您不担心戚仰宁跟魏世真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魏世真哪来那个雄心壮志?就算他有,绿妃也会拦着他,至于戚仰宁……”赵后眼底闪过一抹肃杀,“他倒真的让我有种芒剌在背的感觉。”
“母后有什么想法吗?”魏世炎好奇的问。
“自从戚云年死后,戚仰宁一肚子让人模不清的水,我早就提防着他了。”赵后说着,不知思索着什么,沉默不语。
“妹妹……”
“母后……”
“行了。”赵后打断两人,“我自有想法,你们都别说了。”
赵威与魏世炎互觑一记,没再说话。
因为他们知道,城府极深的赵后定有他们料想不到的招数,就像当年将一颗毒棋放进安国侯府,顺利取了戚云年的命一样。
而那颗毒棋不只取了戚云年的命,也伤了戚仰宁的身,至今未解,如今那颗毒棋还在,随时能夺去戚仰宁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