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颤动着,她抬起了眼,一张熟悉的脸在眼前,温柔又忧心地凝视着她,忽然,心酸与委屈涌了上来,眼泪莫名其妙地冒出来,扑簌簌地往下掉。
“很疼吗?我去叫医生。”曲言熹拧着眉心。
“不用了。”她抽噎着说。“……他来也没用。”
又是一声叹息,他抽了面纸,细细抹着她的泪。“别哭了。”
“哼,我偏要哭……”她任性地说着。“你不喜欢就走好了。”
他没说话,只是抚着她的发丝,从上到下,从耳前到耳后,她觉得自己应该臭着脸对他说——你干么模我,我们很熟吗?
但她却一个字也没说,只是落泪,他也没有说话,静静地陪着她,不时抚着她的发、她的手,像在安抚宠物似的。
渐渐地,她的眼泪停了,理智也回来了,便开始觉得难为情,想抽回一直被他握着的手,他却不放。
“你放开我。”
他握得更紧。“就让我握着吧,好安我的心。”
她不解地看着他。
“听到你从楼梯上摔下来,撞到脑袋,差点把我吓死。”他沉着脸说。
吓死你!程盈茜在心中想着,禁不住有些得意,又有些说不出的欢喜。“你爸跟你说的?”
“嗯。”
“你爸……跟我姑姑和好了吗?”一醒来差点被姑姑吓个半死,接着头痛万分,她也无心跟人说话,所以还不晓得情况。
“算是吧。”
她疑惑道:“什么意思?”
“我爸还在生闷气,气她不顾自己,若不是你,孩子大概也没了。”
程盈茜一脸茫然。“什么孩子?”
“你还不知道?”他一怔,旋即道:“你姑姑怀孕了。”
“啊?!”宛如一道雷劈下,程盈茜吃惊地要坐起,谁晓得一动,头更痛了。
他急忙按住她的肩。“别乱动。”
她颓然地躺回枕上,又是一阵晕眩,过了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说:“姑姑怀孕了?天啊……”
难道曲行健之前在电话里说有点状况、不舒服的意思就是指姑姑怀孕了?难怪曲伯伯叫她带阿嬷过去,都有孕了,婚期自然要快点订下,只是……好难相信……姑姑都四十几了……
见她还在震惊中,无法回复,曲言熹完全能理解,他听到时也很错愕,父亲也还在消化这个意外。
“那我这一摔也值得了。”程盈茜轻笑。“你要有弟弟或妹妹了,高兴吗?”
他扬起笑。“嗯,终归是好事。”
她想和他再多说几句,却是头痛难耐,他轻抚她的手,给了她一点安慰,身体上虽然难受,心里却有丝甜蜜。
因为头脑昏胀难受,心中的那些拉扯与挣扎全隐没了去,只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温度、手指摩擦的触感,她闭上眼,喟叹一声。
虽然心里因他的陪伴而安心、欢喜,终究还是有些小小的不甘心,就这么原谅他?也太便宜他了。
女人都想好好被追求,结果自己这么一摔,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拐回来了。
“不公平、不公平……”她低吟。
“什么不公平?”
身体上的疼痛,再加上心情不好,她也顾不得矜持,埋怨道:“你要好好追我、求我原谅,怎么这样就跳级了,哼……你不要握我的手……”
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述说自己的委屈,时而低吟、时而埋怨,曲言熹静静地听着,一会儿蹙眉、心怀愧疚,一会儿忍笑,深怕惹恼她。
有些话太过小声含糊,他不明其意,但透过其他抱怨的话语来推敲,大致也能猜到。
慢慢地抱怨声渐小,头痛令她没心情再说下去,他温柔地抚着她的手,轻声保证:“我会好好追求你,你放心,你想要什么,我尽量去做,现在好好养病……”
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脑袋又重又沉,但他的声音令人安心,她握着他的手,让他的体温伴着她入睡。
休养了快一个礼拜,程盈茜才恢复过来,而这期间为了姑姑的事,家里又是一番闹腾,程盈茜在医院里,万事不沾身,也算是脑震荡的唯一好处。
住院期间,曲言熹几乎都来照顾她,这样尽心尽力、细心照拂,能不让人怀疑吗?
前两天,头疼得要死,曲言熹来看她,她也没想到哪里奇怪,等脑袋稍微能思考了,才觉得不妥。
“你也不用天天来,我家人会觉得奇怪的。”程盈茜拿着叉子,叉了一小块哈密瓜就口,甜甜的滋味让她弯起眼来。
这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第一天更是东西一入口就想吐,现在吃着香甜的哈密瓜,宛如置身天堂。
“我已经解释过了,他们都知道。”他手拿保鲜盒,里头是切好的各式水果,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尽兴。
“你怎么解释?”她疑惑地问。
“实话实说。”
“讲清楚。”她蹙眉,闪闪躲躲的,肯定有鬼。
他扬起眉,不再闪避,直敞敞地说了出来。“我跟他们说我在追你。”
她难掩惊讶,下巴掉了下来,接着便是羞恼。“你……你怎么可以……”
“那你想要我怎么说?撒谎?”他反问。
她急道:“就……就说……”一时间她也想不出借口,只是瞪大了眼睛,满是气愤。
难怪昨天阿嬷和妈妈看着她直笑,阿嬷还拍拍她的手说:“我拢知,这拢是缘分——你喔,跟阿佩一个样,爱面子啦,面皮有那么重要吗?”
她还在头昏脑胀,这没头没脑的话哪听得懂,她跟姑姑哪里一样了?还没细问,就被妈妈打断了话头,阿嬷便笑笑地没再说了。
“别担心,我说你还没答应,是我死皮赖脸来的。”他浅笑道,没忘记她先前的抱怨,他现在正竭尽全力,昭告天下。
“你……”她羞红了脸,却又不知该骂他什么。
他的确是死皮赖脸,但他都自己承认了,她再骂也没意思;可不骂,心里又堵着一口气,被他吃定了似的。
“我……你……”她混乱的不知该怎么说,只能慌张地想到什么说什么。“……你不能趁人之危,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再接受你。”
“我知道,你慢慢想,没人会逼你。”他秉持一贯“我明白、我了解、我体谅”的态度。
他愈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她愈是不高兴,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她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自己怎么就那么没骨气,前不久才信誓旦旦,无情地把他阻隔在自己的世界之外,现在又让他牵着鼻子走。
“怎么了?生气了?”他温声问道。
她丢下叉子,赌气道:“不想吃了。”
他盖上保鲜盒,好脾气地说道:“那就等会儿再吃。”
程盈茜虽有些骄纵,却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见他不愠不火,顺着自己的意,倒让她不好意思。
可她都弄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他怎样,只好做起缩头乌龟,拉起被子,翻过身去,撂下一句——
“我头痛。”
他没有答腔,接着她感觉他坐在床沿,她等着他说几句安抚的话,身后却是一片静默,没有任何动静。
她觉得奇怪,难道他生气了?但刚刚他明明没有不高兴的样子,难道是气在心里?
程盈茜终拗不过好奇心,拉下被子,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他深邃的黑眸,她朝他蹙眉,故意气呼呼地说道——
“你压到我的被子了!”
他好脾气地抬起身子,帮她拉好棉被,程盈茜不喜欢他温柔听话的样子,显得她无理取闹似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他握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对上他墨如黑潭的眸子,立时有些慌乱,但仍故作镇静地说道:“你干么?”
她绯红着脸,试图抽回手,他却不放,脑子不停在思考该怎么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最后开口说道:“去年我在美国得了重感冒。”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她模不着头绪。“然后呢?”
“烧得昏昏沉沉的,盖着被子,却还是觉得很冷,而且很想家……”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幽远,仿佛回到了那时候……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半梦半醒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坐在床边,拉着我的被子,但是我看不清楚她的脸。”
程盈茜紧张地看着他,一脸害怕。“我在医院耶,你不要讲鬼故事,我晚上会睡不着……”医院最多灵异事件,他还这样吓她。
他一怔,笑了出来,忙道:“不是鬼故事。”
她怀疑地看着他。
“我没事说鬼故事吓你干么?”他好笑道。
程盈茜镇定下来,也对,他不是这种无聊的人,于是好奇心又被撩起,忙道:“然后呢?谁拉你的被子?”
见她起了兴致,他也没卖关子,接着说道:“我就问了:『你是谁?』她笑笑地说:『你猜啊,你猜。』一边拉我的被子,我觉得愈来愈冷,但是又觉得她的声音有点耳熟,所以我又问:『你到底是谁?』她说:『你看不清楚吗?』我说看不清,她忽然笑了,又叹口气:『学长,你应该高兴,你忘了我的声音,连我长什么样子也记不清楚了,这样很好,你快把我忘了……那我也可以把你放下了。』”
程盈茜屏住呼吸,忽然起了鸡皮疙瘩,双眼圆睁睁地望着他,为什么他说的没头没尾,她却好像听明白了……
他凝视她惊讶的表情,继续道:“我醒过来的时候,一直记得这个梦,也记得你长什么样,虽然无法巨细靡遗,但我并没有忘记你,这个梦不是真实的,但我还是很不安。”
她困惑地望着他。
他执起手抚过她微拧的眉心,沙哑道:“我怕你把我忘了,所以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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