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啊——郭学长加油！郭学长加油！啊——”
不绝于耳的尖叫声让程盈茜几乎想转身走人，但心念一转，她凑了过去，隐身其中，混水模鱼。
“曲学长——加油！”程盈茜跟着其他人大喊，只是把姓氏给改了，她这算不算移花接木？
方才她正打算去图书馆找期中报告的资料，经过球场时，看到曲言熹在跟人比赛，忍不住便停下来加油。
球场上，郭孟藩和曲言熹合作无间，传球、过人、切至篮下、擦板得分，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流畅。
毫无意外地，最终胜利落在他们的队伍。
胜负一分，女生们一拥而上，各自挤到自己的偶像身边，郭孟藩身边当然是最多人的，他人长得帅，笑容迷人，虽然自我感觉良好，但脾气随和，又总是嘻嘻哈哈，说话似真似假，所以大家只当他在开玩笑。
“学长。”
曲言熹拿着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看见她时，不明所以地挑起眉。
“你是不是在躲我？”她凑近他小声道，自从他上次看到毛毛虫歇斯底里后，似乎在闪躲她。
“有必要吗？”他淡淡地反问。
碰了一个软钉子，程盈茜也不恼，明白他没针对谁，只是本性使然，三不五时喜欢戳人，跟郭孟藩学长的自恋一样，没药医。
她曾问过：“学长，你说话为什么这么刺？老爱给人冷钉子碰。”
他笑笑地挑了下眉，并不回答。
不过他并非总像刺猬一样，无差别攻击，大部分时间他都挺和气的，就像之前找他问路时，他也没酸人或冷言冷语，在同学或学弟妹间的风评也不差，有事请他帮忙，只要在合理范围，他基本上都不会拒绝，看不过去的事也会仗义执言。
照理说他人缘应该很好，但据她观察，他的人缘普普，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偶尔迸出的刻薄话语，让人很受伤，不知哪里踩了他的地雷。
尤其女生脸皮薄，原本有好感的，只要被泼过冷水、奚落过几次，便很快地打退堂鼓，这年头谁喜欢自讨没趣？那种不畏艰难、被心上人言语糟蹋后，还能全心付出、默默守候的女孩只会出现在漫画和小说。
所以曲言熹虽然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异性缘不怎么好，原本程盈茜也只把他当作一般学长，虽说他有时很毒舌，但又觉得那些刻薄的话语一针见血。
但自从毛毛虫事件后，他高大的形象毁于一旦，尤其是恢复理智后，先是尴尬，接着故作淡定，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表情，更令人发噱。
程盈茜是个藏不住话，也藏不住神情的人，见她忍着笑，不停偷瞄他，一副“我已经看穿你”的模样，曲言熹顿时有些恼怒，他忽然有种冲动，想把汗湿的毛巾丢到她脸上。
察觉自己可耻的想法，曲言熹连忙收敛心神，冷静下来，因为毛毛虫事件，两人之间的关系隐约有了变化。
从小到大，他面对事情一向冷静理智、掌握主导权，突然被程盈茜看见自己歇斯底里的样子，实在令人难堪。
他对毛毛虫只是敏感了点，虽然嫌恶，但不到神经质，即使郭孟藩也不晓得他厌恶毛毛虫，毕竟生活在都市里，要遇见毛毛虫的机率并不大。
第一次看见毛毛虫的图片，他嫌恶地起了鸡皮疙瘩，赶紧翻页；电视上播到菜虫的画面，他也可以不动声色地转台……直到那恶心的毛毛虫掉到他身上，才引爆出可怕的化学反应……
想到自己疯癫的样子，他就想钻进地洞，这辈子没这么糗过，深切领悟到什么叫“丢脸”——他一直以为这两个字是郭孟藩专属的。
这几天看到学妹，他便远远地避开，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他想若无其事地翻过这一页，可是程盈茜偏不让，硬是压着他出糗的那一页不翻，要笑不笑的模样让人恼火。
他恼怒地弯，拿起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
“喂——那我的！”一旁的郭孟藩正巧也想喝水，没想到却晚了一步。
曲言熹僵住，嘴唇飞快地从瓶口挪开，嫌恶地吐了一口水，手背不忘抹抹嘴唇，瞄了眼瓶子，果然拿错了，两人买的牌子不同，只是并排在一块，他一时心烦，没看清就拿来喝了。
“你干么？有那么脏吗？”郭孟藩半玩笑、半生气地推了下他的肩，手上拿着曲言熹的矿泉水。“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干么那么在意？”
说着转开瓶盖，对着瓶口，仰头也喝了几口，接着还畅快地“哈”了一声，对着曲言熹抛媚眼，还故意凑过去揽他的肩。
身旁的几个女生开始尖叫，程盈茜被吓了一跳，不知她们在叫什么，后来见她们闪着星星眼，一脸兴奋地望着曲言熹与郭孟藩才恍然大悟，见曲言熹臭着一张脸，程盈茜忍不住又笑了。
曲言熹原本不知道那些女孩在叫什么，后来看郭孟藩抛媚眼，又故意凑过来搂他的肩，才恍然大悟。先前郭孟藩跟他讲过，现在的女孩子很奇怪，看到男生跟男生暧昧，就特别兴奋，满脑子都是男男。
曲言熹完全无法理解这什么心态，一掌推开挤眉弄眼的郭孟藩，转身走人，远离可怕的尖叫声。
程盈茜满脸笑意地跟上来，曲言熹扫了她一眼，不悦道：“干么？”
“学长。”她忍着笑，学他装出淡定的表情。“我觉得你好可爱。”
他错愕地看着她，这下她没忍住，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唉！怎么办呢？自己真坏心，好像喜欢上捉弄他的感觉了——
郭孟藩露出大大的笑容。“真是有缘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哥的店。”因为郭孟藩偶尔会在一些戏剧节目演出，所以程盈茜一眼就认出来。
在演艺圈首先就是要打点好自己的外表，与三年前相比，郭孟藩现在更加有型、帅气。
程盈茜向颜宗旭介绍郭孟藩的身分。“他是大学学长。”
“我在电视上看过你。”颜宗旭笑道。
“怎么样？”郭孟藩在原地转了一圈。
程盈茜忍不住笑出来，学长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自恋又爱炫耀。
颜宗旭反应也快，立刻道：“本人比电视还帅。”
郭孟藩开心地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算你有眼光。”
颜宗旭深知顾客至上的道理，笑笑地又赞美了他两句，郭孟藩愈发得意，在颜宗旭的介绍下，他飞快地选了把吉他，因为下部戏得自弹自唱，便问道——
“学妹会弹吉他吗？”
“会。”
“教我一下。”
程盈茜还未开口，颜宗旭已插了话。“我们这里免费送两堂课。”他从架子上取出讲义跟课程表。“礼拜四有初级课。”
郭孟藩瞄了眼课程表，笑嘻嘻地说道：“我今天就想学，学妹来，教一下。”他拿着吉他，迫不及待地说道。
“我……”
手机铃响打断程盈茜的话。“等一下。”她接起电话，刻意往旁边走了几步，保留一点隐私。
“这么急的话，我可以先教你几个基本的和弦按法跟右手指法的动作。”颜宗旭拿出自己惯用的吉他。
“不用不用，我等学妹。”郭孟藩笑嘻嘻地说道。“你教我有什么意思。”
听到这种像是要吃豆腐、占人便宜的说法，颜宗旭有点不高兴，但又不好得罪客人，脸色有些难看。
几尺外，程盈茜问道：“怎么样？”
“我已经跟我爸说了，他会处理。”曲言熹回道。
“怎么处理？”
“我没问。”
“啊？为什么不问？”程盈茜急道。“你要问清楚啦。”
“这个……”他有些为难。“他跟你姑姑的事，我不好插手过问。”
程盈茜这才反应过来，想想也是，男人跟女人处理事情的方式毕竟不一样，儿子很少会去过问老爸的私人感情。
“你不插手也好，免得像我一样，变成夹心饼干。”程盈茜有感而发地说道。
后头，郭孟藩无聊地拨着琴弦，程盈茜转过头去，只见他飞快地刷着琴弦，一会儿有节奏地拍打音箱。
“什么声音？”曲言熹问道。
程盈茜笑道：“学长……郭孟藩学长在刷琴弦。”
曲言熹诧异道：“他在你那里刷琴弦？”
程盈茜猛地想到他大概以为他们在补习班。“我在我哥的XX乐器行，他来买吉他，学长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
郭孟藩随意拨着琴弦，一边对她唱道：“学妹——学妹——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好狠心啊——”
荒腔走板的歌声让程盈茜与颜宗旭笑了出来，她忍不住道：“学长你唱歌很难听。”
“没礼貌。”郭孟藩假装训斥，接着又唱道——
“还不快点过来教我——弹吉他——”
他突然拉高最后三个音，高到都分岔了，程盈茜瑟缩了下，真是有够难听的，郭孟藩的音准至今依旧没进步。
曲言熹在电话另一头，虽没听清楚他唱了什么，但那五音不全的歌声他还是认得的。“他在你那里闹？”
程盈茜笑道：“对啊。”
才说完，郭孟藩带着吉他，跑到她旁边乱弹一通，程盈茜瞪他一眼。“学长，我在讲电话，不要制造噪音。”
郭孟藩一脸委屈。“难得见面，你光顾着讲电话也不理我，太没礼貌了。”
“现在是你没礼貌。”真会被他厚颜无耻的功夫打败。
曲言熹在另一头叹气。“我来解决。”
程盈茜还没问他怎么解决，他就已经把电话挂了，没几秒郭孟藩的手机响起，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立刻接听。
“还真巧，我正要打电话给你。”
“你在哪？”曲言熹故意问道。
“你猜。”郭孟藩吊胃口。
“乐器行，而且跟学妹在一起对吗？”
郭孟藩瞪大眼，惊叫：“你……你怎么知道？你养小鬼？！”他本能地左右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