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宫女见主子落泪,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主仆三人哭成一团,吸引了正好经过的仲孙渚的注意力。
刚刚他就听见御花园有点动静,但是御花园虽然是在后宫和前殿的中间,不过一般来说,文武大臣平日也不会主动走进御花园里,就怕遇见了后宫的嫔妃或者是公主。
只是刚刚听见的某道声音让他有些心神不宁,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像是香儿的声音。
在御花园外踌躇了会儿,他还是决定走进去看看,却没想到看到让他心痛如绞的这一幕。
他也顾不得自己还穿着官服,直接一个伸手,就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杜若香给抱了起来,虽然她满身都是污泥,但是他一点也不在意,月兑下自己的披风盖住了她,然后又拿出帕子仔细擦着她的脸。
“别哭……别哭……”随着她一声声的啜泣声,仲孙渚的心一次次的揪紧。
两名宫女看着眼前这番情景,都快要昏了,怎么今儿个坏事连连?
“这这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两个宫女互望了一眼,决定其中一人先去贵妃娘娘那里报信,一个守在这儿看着。
虽然本朝风气开放,一男一女单独见面也不会如何,但是这也算是宫廷里,且公主身分高贵,怎能让她单独和男子相处,要是被人撞见,就算他们真是清白,也有理说不清了。
身上传来的阵阵臭味,还有湿答答贴着身子的衣裳,都说明了杜若香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糟糕,她低着头低声啜泣道:“你走,别看我!别看现在的我!”
“你不丑,不管怎么样的你我都不介意。”仲孙渚清冷又带着温柔的嗓音慢慢的哄着她,用帕子轻轻擦干净她脸上的脏污和泪水,也让她无法躲避他的视线。
看着她哭得两眼通红的样子,他懊悔着刚刚为什么不一听到动静就过来瞧瞧,非得犹豫了这一会儿,让她多受罪。
越是委屈的时候越受不得这样温柔的语气和安慰,杜若香本来眼泪都要止住了,一听他说这话,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仲孙渚心里又急又痛,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随即他目光一转,瞪向守在一旁的宫女。
他征战沙场多年血腥煞气毫无收敛的全部放开,就是大男人也受不了,更何况是处在深宫中的小宫女。
一看到那冰冷又带着煞气的眼神,她整个人瞬间跪到了地上,身体颤抖,就是不敢抬头对上他的眼神。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带着肃杀之气,冷淡而饱含怒气的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香儿落到荷花池里,还弄成这个样子?!”
不是仲孙渚眼睛不好,看不出杜若香身上的装扮明显就不是一般宫女,而是她一身湿答答外加黑泥一大片一大片的沾黏着,就算是仙女的羽衣这时候看起来也只能像是烧糊的皮子了。
宫女被他那样冰冷的一喝,差点就要老老实实的全都招了出来,幸好最后还有一丝丝的理智,明白公主吵架闹事不是随便可以说出口的话,硬是咬紧了唇,不敢多说一个字。
仲孙渚在说话和待人处事上是不怎么灵光,却不代表他没脑子,否则他也不能一路拚杀、坐到神武将军的位置。
他一看宫女吞吞吐吐,再加上昨儿个杜若香说的那些话,加上这里的环境,心里大约有个底了。
他也不再多问,只是冷冷的看着她道:“宫里的宫女还能这样欺负人?我倒要问问皇上,怎能容许皇宫中发生这样的事!”
宫女瑟瑟发抖,也不敢接话,但是她那惊恐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他的猜测无误,只是这样的结论反而让他更加怒火沸腾。
“不是、不是……是七公主还有……欺负了公主。”
“不是!别说了!”杜若香大喊,一手抱着身体,一手轻靠着他站了起来,他想要搀着她,却让她推了开来。
只是她喊得太晚,跪着的宫女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明白。
杜若香一直隐藏的身分被拆穿了,仲孙渚却也不觉得受了欺骗,只是更加心疼她。
她一个公主却被人给欺负成这样,怎么能让人不心疼?
“香儿,我送你回去吧。”虽说已经开了春,但是现在的风还是透着凉意,他很担心她的身子。
“不!不用了!”杜若香揪紧了身上的披风,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泪水虽然已经止住,但她还是觉得无脸面对他。
他看见了她这么狼狈的模样,就算嘴上还安慰着她,心里也明白她是个多么可怜的人了吧?
她就是这么的没用,还沦落到这副模样,一身的污泥,就像在猪圈里打滚的猪,又胖又丑……
况且他也知道了吧,知道她不是宫女,知道她之前一直对他说谎……
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去喜欢他?又怎么配让他对她好?
越想,眼泪又开始成串成串的掉,她难过得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把心中所想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只是低着头痛哭着。
仲孙渚握紧了拳,听她哭喊着那些话,心中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能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
当杜若香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先是一愣,接着却是不断的抗拒,“你做什么?!你别这样!我现在全身脏得很……”
他依旧紧紧的抱着她,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吼:“谁说的!在我眼里,你一点也不脏,我也不觉得你脏,就算你真的在猪圈里滚了一圈,我还是希望能够抱着你。”
听着他四不像的安慰,她又哭又笑又怒,重重的捶打着他的胸膛。“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赶紧放开我!”
“不,你听我说,我——”
杜若香鞋底也满是滑溜溜的黑泥,此时又因为跟他拉扯,她的脚突然一滑,她下意识地扯着他,两人就要往地上摔去。
虽然仲孙渚反应很快,但也只是刚好将手护着她的头,让自己当了垫子重重的倒在地上,而摔倒之间,她的唇就这么重重的在他的唇上“撞”了一口。
不是吻,只是重重的将唇撞在他的唇上,然后两个人都痛呼了声,下一秒就感觉到嘴巴里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宫女从方才两人抱在一起就惊愕的瞪大眼睛直看,她知道该上前阻止,但这位大人实在凶狠得令她害怕,让她只能用眼睛监督着他们,怎料他们又摔跌在一起,
而且嘴巴好像、好像……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的是她看到的那样吗?天哪,贵妃娘娘快来啊!
杜若香因为刚刚的意外整个人愣住了,一时之间竟然连哭泣都忘记了。
“你……我……”现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仲孙渚舌忝了舌忝唇,察觉到自己嘴里的血味,忧心的望着她问道:“你还好吗?疼不疼?”
她终于回过神来了,恨不得晈死眼前的仲孙渚。疼死了!都撞出血了,怎么能不疼?只要轻轻一扯动到嘴唇就疼,尤其是嘴里,好像还让她咬了一口子,那钻心的疼让她无法说话,只能狠狠的瞪着他。
他看着她眼眶逼出的泪,想起自家女乃娘说过做男人要有担当,马上沉着声,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敢作敢当,我等等就会向皇上禀告要娶你为妻。”
闻言,杜若香傻了,觉得现在就算天上打道雷直接劈到她身上,也不奇怪了。
她不明白,明明就是他刚好解救了她,然后她拒绝了他接下来的帮忙,不想让他继续看见她的狼狈样,怎么他就要娶她了呢?
她傻愣愣的样子在仲孙渚看来就是欢喜得过了头了,他模了模她同样婬淋淋的头发,又用手指抹去了她唇瓣上的血痕,认真的道……“放心吧,我这就去求亲,等你成了我的妻,就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至于那些欺负她的人,他自然不会让她们这么好过,不过要等以后她们二出了宫,若是在宫外,他想要整治她们,自然就容易多了。
再不济,那些公主们以后出嫁了还有驸马呢,整不了公主,他难道连个驸马都对付不了?
杜若香怔怔的看着他认真的脸,忽然有点感动,因为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要成亲的理由。
他是想娶了她,然后藉此来保护她吗?让她可以因为这样就不受姐妹们的欺负吗?
她心头暖暖的,鼻头却为之泛酸,她仰头,对他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这一瞬间的笑靥,让他怔住了。
“不二哥,我知道你想对我好,也知道你想对我好的心,可是……你若是因为这样想要去求娶我,我是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也同那人一样有着不好的传言?”他忍不住苦涩的反问。
杜若香笑着,却不知道一滴泪也顺着她的笑容滑落双颊。“你很好,是个温柔的好人,是我不好,就算你一直安慰我不丑不胖,但是我该有自知之明,我不能耽误了你,那些传言不过是想中伤的人说的,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所以你值得比我更好、更美的姑娘……”她说到这里就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仲孙渚沉默的看着她,像是因为她的话而动摇的沉思,而她矛盾的希望他顺着她的意思,却又期待他会说出另外一种答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直到他上前来替她系好披风的带子,她才敢抬起头来望向他,然后见他又退开了好几步,那一瞬间的空虚让她以为他接受了她的建议,突然觉得身子冷得可怕,只能咬紧唇,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仲孙渚看着她自虐的举动,深邃的眼眸望着她,眼中的温柔和坚定重重击中了她的心,他慢慢地道?。“不管你怎么想,我只想坚持我的心意,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最好。”说完,他转身离去。
谁都不是她,谁也不能替他决定谁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他认定了只有她一个,就算她不愿意,他只好想办法把她绑在身边了。
这是他的决定,也是他一辈子都不想改变的执着与坚持。
杜若香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待满心感动稍稍平复后,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太对劲——
为什么他能够突然出现在御花园里?他到底是什么身分?最重要的是,他明不明白他如果要娶一个公主的话,这一辈子可是都不能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