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过来,一直没有。
也许她没过来,是好事。
她怎能那样替他擦发,那样揉抚着他的耳,还以为他能坐怀不乱?
他告诉自己,她什么也不懂,她只是自以为懂,他知道她是个大家闺秀,南方来的千金小姐,她压根不清楚男人与女人在一起,该做些什么。
只是那般短暂无意的触碰,她已让他之前在澡堂释放的压力,全变成了白费的功夫。
所以他趁她出去时,迅速铺好了毡毯躺了下来。
然后她回来了,吹熄了烛火。
他等着她过来,等着她靠近,口干舌燥的等着,心头狂跳的等着,痴痴念念的等着,等着她来到身后,依偎着他,折磨着他。
但她没有。
他以为她睡着了,还以为她累到睡着。而他却因为漫长的等待,感到万分的口渴,终于忍不住起身想去倒水喝,谁知才走没两步,她就突然下了床,伸手拉住了他。
抓住了他。
他被她吓了一跳。
她紧抓着,仰望着他,黑眸盈着水光,满是慌。
“别……”她粉唇微颤,昂着苍白的小脸,瘠哑的悄声要求:“你别出去……”出去?三更半夜,他能去哪里?
他愣了一愣,想回间,却听她说。
“别去赴那约……”他浑身一僵,蓦然领悟过来,不知怎,她知道了,知道了那个邀约。
莫名的尴尬上涌,让黑脸热红,教他微恼,他张嘴欲言,她却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唇。
“不要……”她看着他,语音微颤的说:“我不要听……”她的话几近蛮横,可小脸上的神情,说出来的语气,却那般惶惶、切切,完全是两回事。
“你说……你是我的,我若想要,随时可以拿……”他黑眸一紧,心头收缩,怀疑自己听到的,她说得很小声,好小声,可他确定他一个字也没漏掉。
他不是那样说的,她知道,他也晓得。
他承诺给她的,不是人,只是命。
可她刻意曲解那句话。
也许他误会了她的意思,她不可能真是那个意思,这小女人不可能正在告诉他,她想要他、渴望他。但下一瞬间,她挪开了在他唇上的手,捧着他的脸,踮起了脚尖,吻了他。
他不敢相信她正在吻他,但她真的是。
她的动作,有些笨拙,带着羞怯,没有半点自信,可她亲吻着他。
他能感觉到她湿润战栗的唇瓣微张,吐出如兰的气息,感觉到她的小手抚过他的发,攀上他的颈顶,将他往下拉。
他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吸进她的吐息,情不自禁的低头顺从了她。
那是个青涩万分,却无比诱人的吻,让他心跳狂奔、浑身战栗。
因为她要他,真的要他。
“你别去,不准去……”她抚着他的脸,粉女敕的唇,贴在他发千的唇上,颤颤低喃:“你是我的,是我的……只能和我在一起……”这个宣告,如此诱人。
他听得耳好热、心好热,他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她会想要和他在一起,真的和他在一起。
他太久没有女人,他喜欢那激情,因为只有在那时候,只有在那当下,他能感觉到,对方真的需要他、渴望他,不是为了他给的金银,不是为了他付出的代价。
不一定要是她,不一定得是她。
只要是女人,都可以。
可是,他只想要她。
“我没有……”凝望着身前的小女人,感觉着她的颤抖,他抬手覆住她在他脸上的小手,哑声开口:“我没打算去,我只是起来喝水。”她愣了一下,呆看着他。
“我不是没想过。”他语音沙哑的坦承:“我想过。”她瞳眸收缩,身子微僵,连呼吸都停。
他以拇指轻抚她苍白的小脸,微颤的女敕唇,悄声道。
“但她不是你。”
她仰望着他,娇小的身躯一颤,他看着她的眼,抚着她的唇,嗄声说出这些日子以来,深藏在心底的渴望。
“我只想要你。”
绣夜知道她很过分,这样要求他很过分,她不该拿他许下的承诺来说嘴,不该擅自更改他说过的话。
他不欠她,早就不欠了。
当他为她叛了拉苏,当他带着她冲出大营,当他带着她越过那座雪山,当他不顾自身伤势,小心翼翼的日夜呵护着她,就已经不欠了。可她不要他去,她不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不要他去拥抱别的女人,躺在另一个人的身边,成为那个女人的男人。
她不要。
谁知道,怎么晓得,他竟告诉她——我只想要你。
他不可能是说真的。
她知道她比不上邀约他的女人,她没有姣好的身材,没有亮丽的眉目,没有那样的风骚与自信。
可她能听到他粗嗄的声音,感觉得到掌心下他急促的脉动,看得到他深邃的黑眸中燃烧着火。
除了触碰她唇的大手,被她强拉下来的他,几乎是完全静止的。
无论如何,在此时此刻,他想要她,渴望她,不是别的女人,是她“现在,告诉我,你要的是什么?”他额际浮着青筋,紧盯着她,沙哑的间:
“再说一次,你想要的是什么?说清楚一点,你要如何和我在一起?因为我不想误会你的意思。”他问得那样直接,教她小脸热红。
可她晓得,他需要知道,更加确定,他不想破坏现有的一切,她比谁都还了解,他有多么珍惜这段日子。但她想要更多,更多的他,想要他真的属于她,想要他完完全全就只是她的。
所以,即便羞,她仍厚着脸皮,抖着小手,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扯掉了他的腰带,拉开了他的衣襟。
他屏住了气息,黑眸更深。
她把手,伸到了他的厚衣里,搁在他结实热烫的胸膛上。他在这时深吸了口气,扩张了胸膛。因为他动了,她停住手。
可他的心,跳得是那么的快。
他眼角微抽,她则感觉到他在她掌心下的肌肤,微颤轻抖,仿佛在那瞬间,变得更加热烫。
她让自己的手更加向上,往旁,将他的厚衣,从他强壮紧绷的肩头上,拨了开来。
他低头垂眼的看着她,眼里的火,烧得更加炽热。
她被他看得全身发烫,却移不开视线,也不想移开,她喜欢看他这样被她影响,如此轻易的,就被她影响。
当她缩回手,他气再一窒,可没有阻止她,只有搁在她唇上、脸上的手,微微抽搐了一下。
难以掩藏的痛苦,浮现他的眼中,直到他发现她抽手,只是为了拉开她自己的腰带,松开她身上的衣。
冰冷的寒气袭上胸口。他的胸膛上,垂挂着那枚铜钱,她的心口,也垂挂着一枚。
她不曾让他知道,不敢让他知道,可为了她也说不明白的原因,她从那天起就一直带着,也同他一样,把它串上皮绳,贴身带着。
直到今日,她才晓得那是为什么。
这枚铜钱,是他和她一起赚的,一块儿攒的,对她同样意义深刻,当它贴着她的心口,总让她觉得安心,因为那让她感觉他一直在她身边,同她一起。早在她明白之前,在内心深处,她就想要他和她一起,真的一起。
她不是不知羞耻,她知道的,她的脸红到发烫,一颗心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但她依然抓握着他的大手,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身上。当他触碰到她的那一瞬间,她轻喘了口气,即便已有心理准备,依然忍不住战栗。
他的手,热又烫。
蓦地,被她握住的大手,不再被动,像无法控制一般。
他的眼瞳收缩。
她则感觉一颗心,像在那瞬间要冲破胸口,跳进他手里。
“我要你……”她刚开口,他已将视线往上挪移,凝视着她。
绣夜面红耳赤的看着他,告诉他。清楚又明白的做给他看,说给他听。“我要你上我的床,当我的男人,和我在一起……”起初,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她,只是呼吸。
虽然,明知他已经被唤起,在这一刹,还是好怕他会拒绝她,会将她推开。
然后,他动了,大手缓缓的、慢慢的,在她紧张又忐忑的屏息下,一点一滴的,滑过她战栗的身,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轻而易举的将她整个人往上抬抱起来,直到他能完全直起身子,直到她从仰望,变成必须稍微低头,才能看着他紧绷的脸、炽热的眼。
他要她,想要她。
绣夜心抽紧,无法控制的轻喘着。
他昂首看着她,她则忍不住轻抚他紧绷的脸庞,抚着他大力跃动的额际,抚着他热烫的耳。
他缓缓举步,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床。他走得很慢,刻意走得好慢,每一步都让木头地板咿呀作响,像是要给她反悔的机会。
她不想反悔,她只想要他。
……
当她终于回过神来,他瘫倒在她身上,心跳依旧急促,重重的敲击着她也跳得极快的心。
她依然在喘息,在他耳边轻喘。
他环着她,用手撑着自己,不敢动。
“你……还好吗?!”
她听见他粗嗄的声音,她强迫自己松开环在他脖颈上的手,羞宭万分的应了一声。
“吗。”
闻言,他方稍稍再撑起上半身。
身下的小女人,黑发披散在身后,小脸满布玫瑰般的红晕,双眸中仍残留迷茫,但她微蹙着眉,唇瓣有着忍痛时留下的牙痕。
因为太过用力,她将自己的唇,咬破了皮。
心头抽紧,他抬手抚着她唇上小小的伤口,哑声道歉:“我不是故意我并不想……伤害你……我以为我可以控制……”但他不能。
她知道,他说了,他不能。
她能瞧见,眼前的男人,黑瞳圼满布狼狈,喉结因紧张而上下滑动,涔涔的汗水从他紧绷的脸庞上滑落,悬在他渗冒出胡碴的下巴。她不自禁的抬手抚着他快速跳动的颈动脉,抚着他下巴上的那滴汗,抚着他粗犷的脸庞,然后是他的耳。
“我知道……”她忍着羞,凝望着他,悄声告诉他,“我很好……”他黑眼更紧,眼角微抽。
他忍不住抚着她的脸,低头亲吻安抚她。
“对不起,我很抱歉……”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爬起身,转身下了床。
他一离开她,绣夜立刻感到寒气袭来,但他小心拉来被子盖到她身上,然后走了开。她想跟着起身却没有力气,她勉强撑起上半身。
有那么一瞬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她听见他回来了,却没上床,不知在忙些什么。
她好竒的偷偷在床上挪移了一下位置,朝床外看去,只瞧见他提着一壶水,还有放着火炭的红泥小炉。
那是拿来喝的开水,但他将它放到小炉里烧暖,又去拿了水盆和布巾来,然后将已经暧热的水倒进盆里。
忽然间,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只觉脸红心热。
他不想让她害怕和他在一起,畏惧和他在一起。
他将她清洗干净。她没有抗拒,任他握着,小心的擦拭她每一根小巧纤细的手指,因为在奴隶营待过,做过苦活,她的手早已不再像一开始那般娇女敕,但依然十分柔美,和他有着粗大指节,厚皮老茧的手,万分不相同。
就在他几乎有些着迷的看着,她在他掌心里的小手时,她将手抽了回去。
……
夜很深,好静。
月华,轻轻迤逦。
她窝在他结实温暖的怀抱中,能嗅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能抚模到他的皮肤,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这是来这房里的第一次,他和她一起睡在这炕床上,而且没有背对着她。她喜欢他这样抱着她,喜欢感觉他这样贴着她,和她肌肤相亲,心贴着心。绣夜把脸贴到他胸膛上,小手滑过他的腰侧,也将他轻拥。
他胸中那颗心,一下一下的跳着,平稳规律的跳着,像最上好的安眠曲。悄悄的,她喟叹了口气,在下一个心跳来临之前,就已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一起床就发现自己全身发疼,脚软腿酸。
可他伺候着她,为她端茶送饭,帮她收拾东西,甚至为她梳了发。
对昨夜的失控,他有深深的愧疚,即便她说自己已经好多了,他仍坚持要她在床上休息。
瞧他如此担优,绣夜乖乖躺回了床,多睡了两个时辰,可他一不在,炕床就显冷,虽然因为太累仍会睡着,却也总会不时惊醒。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若非身疼腿酸,床上也沾染着他的味道,她还真会以为那只是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