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累又渴,想躺在澡桶里泡澡,这是刚离家出走的唐艳艳现在的心情写照。
她昨晚换上几天前从府邸小厮房里偷来的男装,带了几套换洗衣物和一袋银子,还偷了唐元备用的针灸盒,以及一大包自己制作的蜜汁豆干,就由家中后门悄悄溜出来。
她先投宿在京城的一间小客栈,一早吃饱喝足,买了几块大饼,便通过京城南侧检查哨,徒步来到麒麟山山脚下。
她仔细找了找,果然在麒麟山唯一一条开垦山路的入口处看见左侧树干上用利器画出的“×”形状,再往上走十步,又见一模一样的图案,顿时犹如吃了定心丸,觉得自己只要顺着瘸腿男人留下的记号找去,应该可以看见活神仙的住所。
至于竹屋前是否布阵,那也是之后再来担心的事情。
一刻。
两刻。
四个时辰。
六个时辰。
眼看夕阳西下,她几乎看不到自己的十根指头,才猛然发现大事不妙。
她都走了六个时辰,早就疲惫不堪,当意识到天已经黑了,要赶紧下山时,却赫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当初上山时所见到的记号,心中凛然。
“一定是哪个弯拐错了,还是哪个记号漏看了,所以才找不到回去的路……”唐艳艳银牙咬唇,慌乱不已。
入夜的山间温度骤然下降,冷得她直打哆嗦,就在泪珠即将滚落眼角之际,发现不远处有座山洞,看来今天也只能硬着头皮在漆黑的山洞里度过一晚。
不知不觉间,月华已经笼罩整座山林,唐艳艳小心翼翼的进入山洞,借着洞穴外洒落的月光往深处走。
待眼睛越来越适应黑暗,她发现山洞内不像有野兽踪迹,正要松了一口气,不期然的,耳朵听到虚弱的呼喊声。
“热……唔……”
“是谁?谁在里面?”唐艳艳内心一怵,鼓起勇气,朝里头大喊。
山洞里依旧断断续续传来呼吸声,她猜想里头应当是有受伤或生病的人,赶紧上前查看。
往前走没几步,她便瞧见一名年约五十岁的男子躺在泥地上,身边还散落一只竹笼、柴火和一把火折子,想必是一位樵夫。
唐艳艳再定睛一看,只见男子难受的闭上双眼,左大腿有三道中间长、两侧短,皮肤黏着衣物往外翻的深浅不一伤口,正汩汩流出血液。
她由伤口的模样,猜测这三道见骨的口子应当是猛兽抓伤所致。
“大叔,你千万别睡着!要保持清醒!”她大喊,企图拉回男子飘忽的心神。
“救我……救我……”男子听到唐艳艳的声音,颤巍巍的张开双眼,干渴的喉咙好不容易发出求救声音。
“大叔,放心,你一定可以得救的。”唐艳艳好声安慰男子,接着拿起他遗落在地上的火折子和柴火,顺利生起火来,才从包袱里拿出针灸盒。
她先撕下衣襬布料,压盖在男子的伤口上,用力压住,想帮助口子止血。
虽然她读过不少医书,却无实战经验,瞧见男子的脚上全是血迹,说不慌张是骗人的。
不过她想起爹说过的话,身为医者,首要的便是镇静,绝对不能让患者发现医者有一丝动摇,所以她很努力的克制自己的神情。
可是当她瞧见红色血液瞬间染红她的衣襬,完全没有止住的迹象时,不禁有些慌乱。
她搭着男子的脉搏,却只感到虚浮,若不赶紧让男子止血,可能撑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就一命呜呼。
绝对不能放弃!唐艳艳咬着唇,这般告诉自己。
她改将布条绑在男子伤口的上方,也就是较靠近心脏的位置,另一只手取出银针,在男子的鱼际、尺泽、大陵、涌泉等可以有效止血的穴位施针,以期得到止血的功效。
但是她能做的都做全,却只能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满黏稠血液,泪珠一滴又一滴毫无预警的滚落,打在她的手背上。
“大叔,我一定会救你!你一定会没事的!”唐艳艳一边哽咽的对男子信心喊话,一边着急的施针,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逐渐失去意识。
“人还没死,哭哭啼啼做什么?”突然,山洞外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唐艳艳讶异的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月光洒落在一道穿得墨黑的身影上,她还来不及开口,那人便犹如鬼魅,行动敏捷的来到她身边,蹲子。
这时,她才得以在火光的映照下,看清楚来人的面貌。
这人年约二、三十岁,黑眉耸天,墨染眼眸在探手搭男子的脉搏时微瞇,高挺鼻梁下的薄唇在放下男子的手腕,眼神扫过唐艳艳替男子施的针时,扬起似笑非笑的慵懒弧度。
“小泵娘,这针是妳施的?」独孤逢低沉的嗓音带着疲懒,完全不见一丝情况危急而起的慌忙。
“是。”唐艳艳点头,手却依然不敢离开银针,在生死一瞬间之际,她忘记自己正穿着男装,因此对方称她小姑娘,她不疑有他的点头称是。
果然是女孩。独孤逢挑起眉头,暗忖着。
再看向唐艳艳,他心底忍不住啧啧两声,别说他对男女体格先天不同有诸多研究,光是看见过分肥大的男子装束穿在纤细的她身上,虽然腰肢用布帛紧紧缠了好几圈后,再将衣服往外拉,企图制造水桶腰的错觉,黑发也用发带束起,至于胸前,他不晓得是天生袖珍还是后天用布缠住,目前看起来是平坦一片,但从衣袍里露出的纤纤手肘,以及十根白女敕的葱指,怎么看都像一名养在家中娇宠的女子无误。
“就算妳用银针插满他全身,一样是没用的。”独孤逢毫不客气的指正唐艳艳的做法犹如螳臂挡车,一点效用都没有。
“咦?”唐艳艳微微愣住。
“愣在这里干嘛?把手放开,去捡一根中指宽的树枝过来。”独孤逢接手她手边的工作,命令她动起来做事。
他的声音有种让人无法反抗的魔力,唐艳艳点头如捣蒜,赶紧在散落一地的柴火里寻找适合的树枝。
在找树枝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黑衣男子松开她方才绑在中年男子腿上的布条,随即更用力的重新系在伤口上方,动作流利,态度从容,让她一时之间看傻了。
“愣在那里干嘛?把树枝拿来。”独孤逢的口吻虽轻,却带着威严。
二愣子般的唐艳艳心里一惊,连连点了好几个头,赶紧将树枝交给他。
他把树枝穿过系在中年男子脚上的布条,接着用力旋转,让布条紧紧的、几乎要陷入肉里般缠住患肢,血液虽然不像方才那般奔腾狂泄,却还是继续滴流。
“妳接着做。”独孤逢毫不客气的抓起唐艳艳的手,放在树枝上,要她继续施力。
“我做?那你呢?”唐艳艳愣愣的问,刚才好不容易放下悬在半空中的心,现在再次显得慌乱,深怕他忽然消失,留下她和重伤病患。
“妳只管做自己的。”独孤逢站起身,脚步飞快的步出山洞,消失在黑暗中。
“喂!你去哪?别丢下我和大叔呀!”唐艳艳对着洞口大喊,只不过男子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离开。
虽然感到慌张,她却不敢放手,只能乖乖的待在原地,不停的大喊着要他回来,同时帮中年男子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