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该起了。”尚茵在九华帐外不厌其烦的催请。“各宫娘娘要来向您请安了。”
楼织宁无奈地坐了起来,每天接受后宫嫔妃的问安朝拜根本是折腾她,要一早起来不说,还要梳妆打扮,累死人了,她得想个法子免除自己这项工作。
约莫又赖了小半炷香的时间她才起身,那不情不愿的懒模样看得来伺候梳洗的春儿、冬儿直掩嘴笑。
主子重回凤仪宫后,性格随兴开朗许多,这是好事,她们只当主子被囚禁久了,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转性了。
穿戴梳妆妥当,用过早膳,被服侍着漱过口后,合莲随即端来养胎汤,她皴着眉喝下去,合莲忙递给她一颗糖,让她压压苦涩味道,又捧上一盏热甜茶,她连忙喝了几口。
不知这有孕在身的戏要演到什么时候?她必须撑到仗打完,可是若战事拖很久,她肚子不大起来会很奇怪……
就如同封腾说的,只有做好他们本位,他们才能在这里安然的生活下去,而他们的本位便是这国家的帝后。
即便将来他们老去,要稳稳当当的安享晚年,做他们逍遥的太上皇与太后,那也需得先把这个国家治理好,并且培养出一个能传位的贤明君主才行,到时他们才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是啊,顶了人家的身份就是这么麻烦,又不能弃了身份去田间乡野生活,试想,帝后突然双双失踪,宫里会乱成什么样子?帝后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肯定会翻遍每个角落地找他们,真找不到,怕是抢皇位就要弄得血流成河了,还不说群龙无首之际,大燕、远辽会不会借机来犯,到时风云变色、战事又起,导致生灵涂炭,那他们就罪过了。
总不能因为他们自私的想要摆月兑这一切就害了天下苍生的性命,再说若起战事,他们隐身郷野间也不可能逃的过,要是敌军打过来,别说过与世无争的安好日子了,手无寸铁的他们还可能第一个被敌人杀死……只要一想到屠杀的场面,她就会立即打消从宫里逃走的念头。
平凡如他们这两个从现代来的人,能不能治理好这个国家呢?如封腾所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们只要尽了全力,无愧于心就好,其他的就交给上天安排。
再说了,见他好像对怎么整治大观王朝的争权乱象早有通盘的想法,她只要跟着他就好,这实在令她心中踏实多了,不再像初穿来时茫然无措。
“娘娘,各宫嫔妃已到了……”尚茵已经出去一圈又转回来了,见她仍旧坐在妆台前不动,不免有些担心和惊心,就怕主子月复中龙胎不稳。“奴婢见您这几日净是出神,要不要请孟太医来瞧瞧?”
“也好。”她顺水推舟地应了。
事实上,她出神是因为她又要想他在现代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又要想他们在这里的未来,有时又担心他们会其中一人穿了回去,一人被留下,脑子里各种想法让她变成了一种状态——放空发呆。
这些话,全不能与人说啊,没有一个可以倾吐的人也是郁结,不像她在现代有几个大学死党可以互吐苦水,皇后没有交朋友的权利,她在这宫中又能跟谁结交,即便有顺眼的嫔妃,结交了,也不能据实以告自己是穿越来的,那个愁啊,只有她自己知道。
接受了众嫔妃的问安之后,她便早早打发她们各自回宫,孟太医来诊过脉后,她就倦了,想再回寝殿里补眠,慈宁宫那里却来了人,说太后让她过去请安。
真是扰人,在这宫里想过的淡然还不是简单的事,她可以不让嫔妃们来向她请安,却不能不上太后那里请安,而太后也不是个慈眉善目的,宫里还常杵着一个宋芊仪,所以也是一桩烦人事。
因为要上太后处,故又重新梳妆了一番,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在内侍宫女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往慈宁宫去。
宫门前,于嬷嬷已在那里相迎了。“老奴给娘娘请安。”
“于嬷嬷快起。”她忙示意尚茵去扶于嬷嬷,嘴里笑盈盈地问:“母后娘娘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传本宫过来陪说话?”
于嬷嬷眯眼笑道:“太后娘娘今天心情好,要请皇后娘娘一起陪着礼佛呢。”礼佛?这不是折腾她吗?她不动声色的看了洪得恩一眼,洪得恩心领神会地悄悄去了,她又示意尚茵送上礼物,尚茵旋即把个盒子往于嬷嬷怀里放。
楼织宁一派亲热熟络地对于嬷嬷笑。“这是千年高丽参,天冷,给嬷嬷补补身子,若吃的惯,本宫回头再让人送来。”高丽参虽名贵,但这通风报信的代价肯定是值得的。
“老奴多谢娘娘关怀。”于嬷嬷笑着谢了。
进了内殿,只见宋太后一个人端坐在宝座上,沉沉香气缓缓从殿内两座鎏金铜香炉中散出,后头两名青衣宫女在伺候。
“臣妾给母后娘娘请安。”她真的不喜欢这种迷离朦胧的气氛,说好听是恍如仙境,但香料闻久了会头晕吧?
“起来吧!”宋太后也没什么看她,直接将手搭在宫女的手臂上起身。“哀家今日要礼佛,皇后随哀家过来吧。”
“臣妾遵旨。”
她毕恭毕敬地跟在太后身后进了殿后佛堂。
佛堂名为莲华室,供奉着观音,室内一样是沉沉檀香缭绕,显得庄严,但香料依然用得很重,这似乎是太后的偏好。
一进室内,太后便二话不说地跪在蒲团上,她忙跟着跪下。
太后开始一下一下的敲起那红漆木鱼,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念什么佛经,她只好装模作样的跟着念念有词,装作虔诚。
半个时辰过去,她跪得极为难受,尤其一身宫装的束缚,加上天寒,膝盖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整个僵硬。
她倒佩服起太后来,年纪比她大上一大截,背却打得直挺挺的,规律地敲着木鱼。
或许太后从年轻时便这样礼佛,已经习惯了,但她跪得很痛苦,而且很无聊,很想起来。
终于,太后起来了。“皇后也起来吧。”
她如蒙大赦地跟着起来,以为苦难结束了,太后却不紧不慢地道:“哀家身子不适,要去躺一躺,皇后就在此替哀家抄佛经吧!”
太后说完便不看她一眼地搭着宫女的手臂离开了,另个宫女过来说道:“娘娘这边请。”
她被引到了剔红福寿案边,案上搁着十本经书,宫女已利落的摆好了笔墨纸砚。
她在凌翠宫闲来无事已练好了字,且练得与原主极像,抄经书倒难不倒她,但凳子呢?怎么不见凳子?
小宫女开口了,“娘娘,太后的懿旨是让娘娘站着抄经书方显诚意。”
她懂了,方才已跪了那么久,现在又让她站在这檀香缭绕、连个炭盆都没烧的室内抄十本经书,加上那佛经上的字全是簪花小楷,不但费眼力也费体力精神,抄完怕是她月复中胎儿也掉了。
哈,幸亏她肚子里什么也没有,太后的诡计不能得逞,却让她看出了太后的心急。
她爹已经交出了兵权,骏亲王也领兵出征了,封腾在武举中钦点了武状元凌宗廷,封为校尉,要他放手去做,选拔一批出色的武将,非常公开地在培养自己人。
或许因为种种因素,宋太后才会急着设计她的龙胎,生怕她真的安然生下皇子,到时会是对宋芊仪的一大威胁。
而能坐上太后这个位置,自然不会那么笨,在她饮食里下毒或在她日常用品里下迷香,若只是让她抄抄佛经,她孩子就掉了,那也只能怪她自己身子弱。
她什么也没说地开始抄起了经书,小宫女似乎很满意她没纠缠在凳子一事上头。“奴婢在门外伺候着,娘娘若有什么需要便唤奴婢一声。”
意思就是,她在门外看着,别想偷懒。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午膳时间过了,慈宁宫里一片静悄悄的,也不见有人来摆膳桌,又过了一个时辰,依然没人来搭理她,她死心了,既然想害她掉孩子又怎么会让她歇上一歇补充体力。
模模酸疼的双腿,忍着饿继续抄经书,但昨夜本就因胡思乱想没睡好的她,此刻疲惫不堪,已是双眼昏花,身子渐乏……
“皇上留步!太后有旨,皇上不可进去啊!”
外头传来纷沓的脚步声,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总算来了!
她让洪得恩去通知封腾,许是朝上有事耽搁了,他现在才来。
来了就好,总比没来好,她还真担心洪得恩见不着封腾,到时她可就要抄到天黑、抄到欲哭无泪了。
“皇后走吧!”封腾大步流星地来到,一把将她带离案边。
慈宁宫的大宫女惜玉跟几名宫女也随后匆匆来到,她连忙装作不肯走。“皇上请恕罪,臣妾在尽孝道,在为太后抄写佛经祈福,还没抄完之前,臣妾说什么也不能离开。”
封腾一个凌厉的眼神看向她。“皇后忘了自己身怀龙嗣吗?皇子若有个什么闪失,皇后担得起吗?”
她哎呀一声不敢坚持。“是臣妾大意了,皇上请降罪。”
封腾牢牢扶住她的肩,口气森冷地对惜玉道:“带路,朕要见太后!”
惜玉忙叫小宫女去通传,自己则躬身称是,诚惶诚恐的领路。
楼织宁双腿也实在无力了,她被封腾搂着走,一走出莲华室便见两列人马浩浩荡荡的跟上,不见内侍和宫女,全是御林军。
怎么回事?封腾摆驾虽然也会有随侍护卫,但从没一次带如此多名过,何况他们不按规矩在殿外等,居然跟进了殿里,实在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