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哭。”看出她神色有抹决绝,管时锋软下语气,“但你的确可以坐下来,安心倚靠我。”
“我……做不到。”她曝嚅。
他就怕这个答案。“为什么?”
“我不希望你变成那个人。”
“哪个人?”
江心瑀吸了一口气,才说:“最初让我受惠,最后却是我必须听令行事的人。”
他马的!
如果他有超能力,现在就去砸毁后面一整片山。
管时锋怒吼,“我帮你不是为了支配你,我跟别人不一样!”
“我知道。”
“既然知道,还有什么问题?”
“我还是会怕。这跟我以前陷入的模式太像太像了,基金会那档事,要花十年才能偿还,要是那个让我负欠的角色换成是你,我怕我……”
不等她说完,管时锋大步跨过来,扣住她的臂膀,“心瑀,你爱我吗?”
她愕了愕,“我看不出这跟爱不爱有什么相关。”
“如果你爱我,就算之后要陪我一辈子,也不是苦差事。”
她下意识辩解,“『必须』跟『甘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那一瞬间,管时锋有严重受伤的感觉,但为了把她留在身边,他可以暂时忽略。“好吧,我绝不强求你任何事,你想走想留,想怎么办,都随你。”
“那你又何必如此帮我?”
“因为我爱你!”他的吼声差点掀翻屋顶。“女人,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多心,闭上嘴让我帮你就好?”
她颤巍巍的,因为他的告白而受震动,“但我舍不得你为我付出那么多。”
“我愿意,而且我付得起。”
“可我不一定受得起!”她月兑口喊出,完全拦不住。
管时锋瞪着她,双眼就要喷火。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会这么回答,就代表她胆怯了。
当爱没有附带任何损益,她乐于给予,欣然接受,他们爱得很投入也很彻底。
可两个人在一起,要朝朝暮暮、要永久,爱情就不再那么纯粹,免不了有其它方面的施与受,牵涉到这些,她就不敢再爱了。
因为她怕,怕落于他之下,怕两人之间变成主从关系。
其实不会的,他绝对不会让那种事发生,可她坚信不移,因为过往生命中,没有人真正对她无所求,到头来,曾经给过她的恩惠,都被要求要有回报,尽管是要她乖乖听从,但那仍是一种回报。
他可以为她打垮一百个罗定海,可这个心魔,他杀不了,她得自己来。
管时锋烦躁的爬网过头发,“我对你是有诚意的,你考虑考虑。”
江心瑀没说话,只是伤心的看着他。
管时锋将她抓过来,狠狠吻住。“不要只是考虑一下下,我是认真的,让我帮你。”
离开管时锋的办公室后,江心瑀机械化的回医生住所,打包行囊。
新的驻诊医师来了,旧的驻诊医师要离开,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福家村跟整个工班。
几个村民在胖婶食堂遇到脸色阴沉的管时锋,忙围过来关切。
“工头,听说江医师要离开了?”
“怎么这么突然?”
“江医师好不容易跟我们混熟了,又把她调走,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来接任的是男医师,可我现在看江医师比较顺眼啊。”
“我们会不会又不能学算数了?”小薇问。
还是胖婶出面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工头,你怎么不把她留下来?”
“她不愿意。”管时锋一脸郁闷。
“这件事的关键在于你要不要她,要的话,死死抱住不松手,她哪都去不了。”胖婶说,“女人很好哄,别放手就是了。”
这个道理,他也晓得。“问题是这个特别不一样。”
他看得很清楚,心瑀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真实的心声。
因为真实,不是作伪,没有虚假,所以无法轻易破解得了。不管怎么说,她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尽管她爱他,相信他,也爱他们之间的一切,但在一起近三个月的感情,依然无法消弭过去生活送给她的创伤。
她所害怕的事,不是他用几句口头上的“交给我”、“我罩你”、“你信我”就能摆平得了,这仅仅三天时间,他也无法具体证明自己能无私无求到什么程度。
再者,如果她的意志那么容易被动摇,当初也就不会搞到被发派到福家村的地步,她早就被罗定海诱惑了。金钱、权势、压力,那人全使上了,软硬兼施,还是没让她低头过不是?
他希望她改变心意,留下不走,可如果她执意要走呢?他能怎么办?
郁闷间,魏哲辛抱着计算机,走入他的视线。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三天内,管时锋没放弃过说项——
“如果你那么介意钱的事,就当我无息借给你,什么时候还随便你。”
“给我当初的合约,我认识律师,可以为你找出漏洞。”
“至少先对这道不理性的调令提出抗议,不要只是乖乖遵从。”
“不要为了保全你的尊严,擅自决定怎么做,让我们一起面对。”
“我想跟你一起度过人生,让我先陪你解决这个困难。”
他时而乖戾,时而温柔,有时暴躁得像头被惹恼的熊,有时又柔软得像要讨人怜的羊。
江心瑀不是没有心软过,可是,她说什么都不忍心把自己的重担加在他身上。
这三个月,爱得非常幸福,没必要破坏,就让它封冻在时空之中。
她不是不爱阿锋,也不是不相信他那句夹带怒气的爱的告白,只是她在想,不是每段爱情都值得倾力去求天长地久。
有的恋人,注定只是彼此的过客,就如他们。
阿锋不喜欢受到拘束,他的人生经验教会他活在当下,但她的不自由,会让他无法如愿。不管是拿出赔偿金,或用其它方式解决,都会让他大失血,就算他不心疼钱,也会扰乱他的悠哉人生。
所有的事,本来就是她单方面的问题,不该牵连到他,不能让他为了三个月的欢情赔上许多事物,所以她不能让自己心软,就算难过得要死,也不可以。
离别在即,她在孔若然的陪同下,来到直升机起降的空地。
“江医师,你不要走嘛,你留下来,把那个新来的医生叔叔赶回去。”小薇说。
江心瑀苦笑,“我没那么大的权力。”
“工头叔叔会帮你啊。”
她将眼神投向那个站在不远处,神情僵如石像的男人。他始终不靠过来,珍惜最后相处的时光,就那样生闷气的直站着,却也不走。
见此情状,来送行的村民说,“把时间留给工头吧。”
“江医师,你多保重。”道别后,其它人纷纷走开。
孔若然站得远远的。这两天催她上路,他早已惹恼了管时锋,此时不敢讨骂。
人差不多走光了,管时锋还是没动静,江心瑀只好主动走过去。“我……要离开了。”
管时锋瞟她一眼,“嗯。”
“直升机等一下就来了。”
“嗯。”
“它来了,我就要走了。”
“嗯。”
“你真的不理我吗?”没想到他如此冷淡,她快哭了。“阿锋,至少吻我一下,跟我说再见。”
要走就走!这几天,他好话说尽,坏话说绝,她耳朵偏偏硬得很,不听就是不听,他连“我爱你”三个字都祭出来,还是没用,没有比这更侮辱男人的了。
他瞪着她。她凭什么看起来像个小可怜?被甩的那个人是他!她就像罗定海所预言的那样,对他挥挥衣袖走人。
他愿意付出所有,但她宁愿让他一无所得,他才是该哭的那个人!
“阿锋,我们好聚好散。”她央求着。
他原本还不想理她,要狠狠教她一个乖,但她含泪的眼眸凝着他,他没办法不理,只好低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记。
他轻轻点了那么一下,她马上反手抓住他。“阿锋,抱我。”
“不。”
“为什么?”
“你坚持要走,我就不会抱你。”
“难道不能给我最后的温柔吗?”
对他来说,这不是最后,何来最后的温柔一说?不给!
管时锋往后站开,“你还是执意要走,让我放心不下?”
“……对不起。”
他硬起心肠,“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们就由着你的方式来。”这一语,双关。
江心瑀难过的看着他。他好像不是她当初爱上的那个男人了,那个温柔的、幽默的、可爱的男人,自从她说了要走之后,他的脾气就变得阴晴不定,拒绝体恤她为彼此的种种考虑,拒绝接受她的决定是为了他好。
她知道他很气,但没想到,到了最终时刻,他还是不愿展现一点风度。
螺旋桨急速转动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她惶恐、不安的望着他,双手紧紧的揪着他。
“江小姐……”孔若然上前喊了一句。
管时锋瞪他一眼,他乖乖噤声退后。
亲自拉下她攀着自己的两只手,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管时锋也只化作一句“你的选择,我尊重。以后你自己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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