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傻了吗?”她又哭又笑。
“我傻?只因公主威胁你,你就一声不吭的走了,这难道不傻?”
她瞪大眼睛,“少将军怎么知道?”
“不只知道,我还教训了她一顿。”
“你不怕公主向陛下哭诉吗?”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如此冲动,“要是陛下怪罪于你,少将军可能会失去一切的。”
“我什么都可以失去,除了你。”他如炽的眸光紧锁住她的神魂,然后突然一把捧住她的脸。
她一怔,露出茫惑的表情。
“时间真的不多了……”他说完,低头将唇重重的印在她唇上。
未料他有此举,她先是一愣,但旋即闭上眼睛,试着在这短暂而宝贵的有限时间里感受他的浓情炽爱。
热如火烧般的唇瓣烙在她唇上,也在她心上烙下难以抹去的印记,她不能思考,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那四片紧紧贴合着的唇片上。
他深深的吻着她,唇与唇之间没有半点缝隙。慢慢地,她不能呼吸,无法喘息,脑袋一片空白。
忽地,她两脚一软,瘫了。
他及时抱住她,低头看着星眸半闭,急急喘气的她。
“怎么?腿软了?”他爱怜却又坏心眼的一笑,“真是抱歉,我都忘了这是你第一次……”
“不是,”她低喃着,“不是第一次。”
闻言,楼一刃顿时打翻醋坛子,他浓眉紧皱,声线严厉地问:“不是第一次?那你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跟谁?”
俞雨牧一脸无辜,“秋狩的时候,在庆熙公主的帐里,跟……公主。”
闻言,楼一刃愣住。“公主?”
他没听错吧?她第一次亲吻的对象是个女人,而且是庆熙公主?
她明白他此刻心里多么的震惊,于是讷讷地把经过交代一遍,“当时公主发现我是女人而大叫,她的宫女听见声音跑了进来,为了阻止公主向别人说出我的秘密,我……我只好……”
楼一刃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用这种方式堵公主的嘴,想到公主当时可能的各种反应,他忍不住朗声大笑。
须臾,他敛起笑意,神情凝肃的注视着她,“小牧,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但时间不够了。”
俞雨牧声线柔柔的劝慰着他,“以后有的是时间。”
“你说的对,咱们的日子还长着。”语罢,他低头又吻了她一记,“在金鵰关等我。”
她眼中含泪,柔柔的笑着答应,“嗯。”
“滚!”门口两名卫兵粗暴的将拉着花马的俞雨牧推出堡外,凶恶的咆哮着,“居然想毒害少将军,门都没有!”
她扑上前,高声哭喊着,“不,听我说,我一点都不知道!少将军,少将军,让我进去啊!”
“你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少将军已经饶你不死,你还不快滚?!”
“不是的,我……啊!”话未说完,卫兵已重重踹了她一脚。
她痛得瘫坐在地,一时间爬不起来,卫兵关上门,将她弃于门外。
她爬上前用力拍打大门,哭叫着,“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啊!求你……少将军,开门啊……”
她坐在门前又哭又叫,可门里没人应她。
好一会儿,她终于死心,慢慢站了起来,上了马,掉转马头而去。
门里,楼一刃沉默不语,神情凝重的伫立了好久。
刚才痛骂并踹踢俞雨牧的卫兵走过来,屈膝跪下,“少将军,请责罚我吧。”
楼一刃扶起他,“为何讨罚?”
“我踹了那位姑娘。”卫兵知道俞雨牧是他心爱的女人,更知道她将为三百余人冒险送信。刚才虽是演戏,但他实在过意不去。
楼一刃叹了口气,“你做得很好,駉人若暗中监视着,应会相信。”说完,他转身走开。
见状,李刚要跟,楼一刃以手势阻止了他,“让我独处。”
李刚点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幽幽一叹。
转头,他望向大门,喃喃地祈祷,“俞姑娘,为了少将军,你可要平安啊。”
另一边,被赶出风杀堡的俞雨牧骑着那短脚却健步如飞的花马,循着来时的路,一步步往金鵰关前进。
一路上,她的心七上八下,惶恐不已。
她不知道卫兵配合她演的这出戏能不能骗过駉人,她必须怀抱着希望,却又要做最坏的打算。
三百余人能否安然离开风杀堡,就看她是否能将楼一刃的亲笔书信送至金鵰关。
不知是否是那出逼真的戏真的骗过了駉人,她在荒原上走了好几个时辰,畅行无阻,但她仍不敢掉以轻心。
駉人自称荒原之狼不为别的,正因他们善于在荒原之中蛰伏隐匿,伺机突袭。
暗处的敌人最是可怕。
那出戏或许骗过了駉人,但或许他们还在某处监视着她。
为免駉人怀疑,入夜之后她便不再行进,她觅了处背风处,带着花马歇息了一夜。
其实,她根本无法成眠,不完全是因为担心随时会出现的駉人,更担心仍受困在风杀堡中的楼一刃。
她说过要一辈子伺候他,她希望还有机会。
天亮之后,她继续上路,朝着金鵰关的方向而去,两、三个时辰过后,她终于看见远处金鵰关塔楼的尖顶。
“到了,终于到了。”她疲惫的脸上扬起笑意,“少将军,请等着。”正要策马前进,穿过眼前那一片枯草原,忽听枯黄草丛里传来低低的马嘶。
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数匹马自草丛里冒出头来,骑跨在马上的是几名身着异族服饰,长相也异于中土人士的强壮男子。
“姑娘。”其中一名男子说着汉语,但腔调十分奇怪。
直觉告诉她,他们是駉人。
她以为駉人没怀疑她,因此让她一路通行无阻,没想到他们仍对她起疑了吗?
她下意识模着怀中的书信,此举入了駉人的眼,立刻厉声喝斥,“你怀里藏了什么?!”
她摇摇头,但眼底有藏不住的恐惧及心虚。楼一刃的信绝不能落入他们手中,无论如何,她都要将信交到金鵰关守兵手里。
她想都没想,直觉反应的拉紧缰绳,驾的一声疾驰而去。
駉人见状,立刻骑马追赶。
“驾!驾!”俞雨牧急催花马向前奔驰,“好马儿,快跑!快跑!”
花马不知是听得懂她的话还是出于本能的奔跑,它非场?气,拼了命的向前狂奔,与追在后头的駉人拉开距离。
穿过枯草原,进入黄沙地,花马跑得更快了。
突然,一支箭矢自她身后不远处飞了过来,咻的自她后肩刺入,再从前面穿出。
强烈的刺痛让俞雨牧几乎痛昏了过去,可她以无比坚强的意志力抵抗那足以击溃她的剧痛。
她不能昏过去,不能摔下马,她可以死,但得在将信安全送达之后。
老天爷,再给我一点时间。她在心里向上天祈求。
不知哪来的气力,她的手紧紧抓着缰绳,两腿牢牢夹着花马的身躯。
渐渐的她感到背上一阵湿,身体却冷了起来,意识彷佛也离她越来越远。
忽地,咻咻咻一阵箭雨袭来,阻断了駉人对她的无情追赶。
箭自金鵰关塔楼上而来,塔楼上的祁国守军发现几名駉人追赶着一名女子,又见女子背上中箭,立刻放箭吓阻。
駉人不敢再贸然前进,掉转马头,急策离去。
花马驮着已经几乎昏厥的俞雨牧奔至金鵰关前,守军开门,见她半边身子都已被血浸湿,急忙将她自马上抱下。
“姑娘,姑娘!”守军焦急唤她,想查问她为何自关外而来,又为何遭駉人追赶。
俞雨牧虚弱的眨着眼睛,颤抖的手往自己怀中一探,取出那封沾染着她鲜血的书信,以如蚊蚋般的声音说着,“速援风杀堡……”
说完,完成使命的她,毫无遗憾的闭上了双眼……
俞雨牧隐隐约约的听见低低的说话声,那声音刻意压低,像是担心吵醒了谁。
她慢慢的意识到自己沉重的身体,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意识到自己已经清醒。
她睁不开眼睛,于是试着想动动身体,可她的身体好沉、好僵,她根本动不了。
而当她终于动了一下,袭来的却是教她几乎要尖叫的疼痛。
“嗯……呃……”
她发出痛苦的低喃,回应她的是忧急但温暖的声音。
“小牧?小牧?”
她认出那是安国侯段国桓的声音,他不怒而威,令她从小就好怕他。
心头一惊,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这不是老家,不是将军府,也不是冯大娘家。
“小牧,你醒了?”
突然,段国桓的脸靠近,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她愣住,惊慌的想爬起来。
“别动,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他轻轻的按着她的手,声线温柔地说。
她一脸茫惑的看着他,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她唯一记得的是受困在风杀堡的楼一刃。“少将军……少将军呢?”
段国桓一笑,“放心,我刚才接到回报,刃儿已击退駉人,正在返回金鵰关的路上。”
击退駉人?战争结束了?
看她神情茫然,段国桓猜想因为受伤而昏迷了半个月的她,此时的思绪必定相当混乱。
虽然她刚醒来,既虚弱又恍惚,但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惑要待她来一一厘清。
“小牧,你还记得些什么?”他尽可能不显得激动。
他接获千夫长常人希的口信,得知八皇子假增援之名,实则想坐看楼一刃受困命丧风杀堡之实后,立刻进宫面圣。
祁王得知亲子竟有如此冷酷的私心,勃然大怒,命他速速赶往逮捕庆仁,并拔去他的兵符。
他暂时接管余将军的部队后,马上来到金鵰关,才抵达,便得知一女子带着楼一刃的亲笔书信,负伤自关外而来之事。
看见重伤昏迷的人后,他十分惊讶,他万万没想到那名冒死送信的女子会是小牧,而更让他感到震撼的是她身上的另一样东西。
“你负伤送回刃儿的信,记得吗?”他温柔的看着她。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凶恶的人,但俞雨牧真没见过他如此温和的眼神,令她疑惑又不安,“侯爷,您……您不责骂小牧吗?”
他微愣,“你立了大功,救了三百余人的性命,我为何要责骂你?”
“我……我一直以来都欺骗了侯爷。”她有些心虚。
他知道她指的是她女扮男装之事,不禁笑了,“一开始,我确实十分生气,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气你了。”
“侯爷若真的不气我,我可以求侯爷一件事吗?”
“你说,不管是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她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但还是怯怯地问:“小牧可以继续服侍少将军吗?”
闻言,他唇角一扬,“当然,经过了这么多事,还有什么能将你们分开?”
听他这么说,俞雨牧先是安心的、感激的一笑,但旋即又觉得他这些话语气微妙。
她只是求能继续服侍楼一刃,怎么他却说什么分不分开的呢?
“小牧,”他觑见她眼底的困惑,淡淡一笑,“刃儿对你来说,不只是主子吧?”
她苍白的脸上立时微泛红光,既不敢说谎否认,也不敢老实承认。
“我知道你与刃儿两情相悦。他日回京,我会去求陛下成全你们俩的。”
“侯爷?!”她惊讶不已,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真的吗?他不反对楼一刃娶她为妻?她不只身分卑微,还犯了欺君之罪呢!
怪了,她在作梦吗?在她面前的,真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侯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