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已有人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去,那人正是俞雨牧。
一旁,芙蓉轻揽着她,怕她一个不小心便摔下椅子去。
“芙蓉,我看俞公子醉了,你扶他进房休息吧。”浣月吩咐着。
“是,姊姊。”她答应一声。
正要起身,楼一刃伸出手抓住醉得不省人事的俞雨牧,“他是男人,你拉不动的,我来。”说罢,他轻而易举的将趴在桌上的她抱起。
这是小牧长大后,他第一次抱她。
而他发现,她的身子比他想象中还要轻,还要软。
“姑娘烦请带个路吧。”他说。
芙蓉转头看了浣月一眼,似乎在等着她的下一个指令,浣月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点头,便领着抱着俞雨牧的楼一刃走出厢房。
来到芙蓉的闺房前面,她先行开门进房,楼一刃则在门口稍候。
低头,他看着脸庞绯红,酒醉不醒的俞雨牧,视线跟心神倏地被攫住。
他紧闭着双眼,那浓而密的长睫毛犹如羽扇般静静的置在眼下。那俊且挺的鼻,幽缓的呼出鼻息。红润的双唇微微开启,彷佛一朵等待着蜂儿采蜜的鲜花……她的发鬓有一点点乱,几绺乌丝犹如山中涓流般落下。
这样的景象不知为何让他心跳加速,胸口发烫,与小牧的身体接触着的地方剧烈的热了起来。
他懊恼至极,只因他发现自己竟心悸不已。
楼一刃,你是男人,小牧亦是男人,他再美,也不该让你意乱情迷!一个声音在他脑里响起,倏地拉回他的心神。
这时,芙蓉的脸出现在半开的门边。“少将军,床铺整理好了,请将俞公子抱进房里歇着吧。”
楼一刃迫不及待想将俞雨牧放下。他大步踏进房里,朝芙蓉的床走去。
“他就有劳姑娘照料了。”
放下人,他急着想离开。不是因为待在姑娘房里让他不安,而是他不敢再多看俞雨牧一眼。
太奇怪了,他不该对小牧有那种乱七八糟的遐思。他究竟是怎么了?难不成也……醉了?
“少将军请放心,芙蓉一定会尽心服侍俞公子的。”
楼一刃不自觉的又瞥了俞雨牧一眼,难掩懊恼神情,撇头便走。
芙蓉确定他已离开后,将门上了闩,再走回床边。
她坐在床侧,睇着昏睡不醒的俞雨牧,忍不住伸手模了模她的脸。
“哎呀。”那粉女敕的触感教她一惊。
浣月姊姊早已吩咐过她,今晚要想尽办法将楼少将军的近侍灌醉,并将他留在房中,好“验明正身”
原本听浣月姊姊说楼一刃的近侍可能是个男装丽人时,她还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她觉得这根本不可能,一个女人如何瞒天过海,骗过所有人的耳目,以男人的身分待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数年?
可今日一见,连她自己也起了疑心。确实,以一个男人来说,他实在太漂亮了。
想到眼下在她床上的这个人是“他”还是“她”立刻就要见真章了,不知为何,她莫名的兴奋起来。
她开始慢慢除去俞雨牧身上的衣裳,先是解开衣带,敞开外衣前襟,然后再解开单衣的衣带……
当她轻轻扯开单衣之后,映入她眼睑的是个奇怪的东西。
她看见的不是男人的胸膛,也不是女人的肚兜,而是约一个手掌宽,紧紧缠在胸前的白布。
“老天。”芙蓉不禁惊呼出声。
眼前所见教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两眼发直的看着。
须臾,她颤抖着手,缓缓伸向俞雨牧的胸口。在她胸前按了按,模了模,发现那缠胸布扎得十分结实牢固。
看来,她一直非常小心,而也就是这样的谨慎,教她可以以男人的身分贴身服侍楼一刃多年而未被发现。
这时,门外传来浣月的声音。“芙蓉。”
闻声,她立刻走到门边,“姊姊。”
她没开门,浣月也没要她开门的意思,只淡淡的问了句,“看了吗?”
“看了。”
“是不是?”
“是。”她答。
门外,浣月轻扬嘴角,“得了,好好照顾这位娇客吧。”
坐在嬉云的房里,楼一刃若有所思。
他原本并不打算留宿在此的,尽管世渝不断用话激他。
但最终,他竟会决定留宿百花楼,并让嬉云侍寝,最大的原因便是俞雨牧。
发现自己对小牧竟有着不该存在的遐思,令他震惊又懊恼。虽然他至今还不曾对哪个女人动过心,但他非常确定自己并不是爱恋男色之人。
可为什么?为什么看着小牧时,他的心思浮动,胸口发烫,甚至有种想将他紧拥在怀的念头?
武人修习,戒除便是其中课题。莫非这是禁欲的后遗症?
不,绝不是这样!他可以抱女人,他想抱的是女人。
看着跪在脚边,正悉心为他擦拭着双脚的嬉云,他眉头一皱,下了决定。
就她了,她便是他楼一刃第一个拥抱的女人!
想着,他伸出手,一把攫住嬉云,将她扯上床去。
“哎呀!”嬉云未有准备,娇呼一声。
楼一刃将她压在床上,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嬉云虽以双手轻抵着他的胸膛,眼底却充满期待。
她在百花楼里见过的客人也不少,但像他这样的男人却是难得一见。
他不只有高贵的身分,还有一张教女人着迷的英俊脸庞,尽管穿着衣裳,却可想见他的身形有多么精壮结实。
能够服侍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少将军,您真是猴急,”嬉云笑睇着他,眼底满是撩人的诱惑,“咱们不先谈谈心?”
楼一刃心绪混乱,只想立刻确定并证实自己要的是女人。他不想谈心,不想磨磨蹭蹭,只想消除这恼人的烦躁感。
他大手往嬉云胸口一伸,扯开了她的衣襟。只见身上穿着一件艳红色的肚兜,衬得她胸口肌肤更加雪白。
毕竟还未经人事,楼一刃顿时傻住,两眼直视着眼前一片诱人景象。
“少将军……”嬉云软软的叫了一声。
他视线下意识往她脸上一瞧,映入他眼底的竟是俞雨牧的脸。
他心头一震,再定睛细看,他的脸不见了,在他身下的是正笑盈盈注视着他的嬉云。
嬉云伸手往他结实的胸膛一模,脚也顺势的往他腰上一勾。
她向来热情大胆,尤其是碰上中意的客人,她抓着他的手。
“少将军,感觉得到吗?嬉云的心跳得好快……”
楼一刃有点讶异。原来女人的身体是如此柔软,跟男人完全不一样。
按理他应该感到兴奋、感到激动,可不知怎地,他的情绪一点都激昂不起来。
难道他想抱的真的不是活色生香的女人,而是……
心神才恍惚,嬉云已经一个翻身,反将他压在下面,俯视着他。而此时,他再度看见了俞雨牧的脸。
惊觉到自己心里想的是他,眼睛看见的也是他,楼一刃简直快疯了。
他一把拉开嬉云,翻身坐起。“可恶。”抓着头,懊恼至极。
嬉云疑惑的看着他,热情已被他近乎粗暴的推拒浇熄。“少将军,您这是……”
“嬉云姑娘,很抱歉。”他放下双手,转头看着她,“我先走了。”说罢,他便要起身。
“少将军!”嬉云拉住他的袖子,一脸委屈,“是嬉云伺候得不好吗?”
“不,与姑娘无关。”
她还想再说,忽然想起什么,“难道关于少将军喜好男色的那个传闻是真的?”
闻言,楼一刃神色一沉。真没想到那个谣言不只在宫中流传,就连这长乐巷的青楼也将那件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聊天话题。
见他冷着脸,嬉云以为自己触怒了他,立刻小心翼翼的赔不是。“少将军恕罪,嬉云也是听宫里的大人说的。”
“我没怪你。”他沉声一叹,眼底有着无奈。
看他似乎真的没因为她的口快而生气,嬉云这才稍稍放心。
“少将军,那传闻不是真的,对吧?”她睇着他,语带试探,“少将军英勇盖世,怎么可能是贪恋男色的人呢?”
楼一刃没回答,但她的问题却让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不是吗?他爱的真是女人?若是的话,为何美色当前,他眼里心里却只有小牧?
他原想借由与嬉云相好以消除那股烦躁及错乱,可现在他却更迷糊了。
“我喜欢的是女人吗?”他自言自语,“不,也许……”
“失火啦!失火啦!”突然,外面传来惊急的呼喊声。
楼一刃闻言飞快的套上鞋子,拉着嬉云就要跑,“嬉云姑娘,快走。”
“喔,好!”嬉云穿上绣花鞋,跟着他跑了出去。
外面走廊上乱烘烘的,房里的客人跟姑娘个个衣衫不整的跑出来,狼狈至极。
姑娘们的房间全在后院,而那火是从后院的厨房冒出来的,里头全是柴火煤炭,一着火便一发不可收拾。火势加上风势助长,很快就延烧至姑娘们的睡房。
走廊上一片烟雾弥漫,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楼一刃护着嬉云逃下楼去,在一群已逃至楼下的姑娘及客人里看见了芙蓉的脸。可她身边却不见俞雨牧。
“芙蓉姑娘!”他几个大步冲向芙蓉,猛地抓住了她,“小牧呢?!”
芙蓉惊魂未定,颤抖着声线,“她……她醉得不省人事,我搬不动她,就……”
未等她说完,楼一刃一个转身,往通向二楼的楼梯处跑。
这时,段世渝也揽着浣月下来,见他要往回冲,一把拉住他,“一刃,你做什么?”
“小牧还在楼上。”楼一刃简短一句,挥开了段世渝的手,飞也似的往楼上跑去。
“一刃!”段世渝来不及阻止他,急得在后头大叫。
楼一刃上了楼,在一片浓烟之中靠着墙边前进。虽然眼前一片模糊,但他仍凭着记忆找到了芙蓉的房间。
房门开着,他迈开大步奔进房里,直往床边跑去。
床上,俞雨牧还昏睡着。他抱起她,忍不住庆幸是自己将她抱了进来,若不是那样,他决计无法轻易找到芙蓉的房间。
转身,就见房门已着火,迅速烧了起来。
看着怀里的人,他低声轻喃。“小牧,若我们逃不出去,就一起共赴黄泉吧。”
说完,他抄起被子裹住了俞雨牧,毫不畏惧的往火里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