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当齐威达在工作时,邹妮妮来到了画廊。
她这一回不是因为又卖出了画而来,而是因为……最近她一幅画都没有卖出,这种情形令她十分焦虑。
齐威达不是没有注意到,但他只觉得邓则翰或许最近比较忙,没有时间看画、买画。
“邹妮妮,你有急用吗?”他关切的问。“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先借你。”
邹妮妮愣了下,家里那边是来过一通电话,说老家要翻修,还有祖坟的事,如果她能多寄一些钱,对父母来说当然可以减少一些负担,本来家人都以为靠画画维持不了生活,但是看她的画能一幅按一幅的卖出,他们也就相信了,原来画画也是一种谋生的工作。
但她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来的。
“急用是没有那么急,只是……”她有些难以启齿的。“我的画怎么了吗?”
“你的画没有问题啊!”齐威达笑着说:“询问度很高,我也一直在推销你。”
“那么……”邹妮妮还是没有问出来。
“最近的景气差,年关又近了。”
“我是问……”她知道自己要干脆一点,不然只会一直在绕圈子。“邓则翰那边是怎样?他不是一直在收藏我的画?”
齐威达站起身,绕过了自己的办公桌,来到邹妮妮所坐的沙发上,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邹妮妮,买卖画作这种东西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或许邓则翰现在……”他摊摊手,但一直细心的留意着她的反应。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翻脸了。”连邹妮妮自己都不能确定。
“你们私下有接触?!”以画廊的角度来说,他当然不希望买家和画家有接触,但他们已经像是朋友,所以齐威达不那么介意。
把她那天和邓则翰巧遇的经过说了一遍给他听,没有加油添醋,只是用很平常口吻的把过程交代了,但她确信这一次的见面有改变什么。
齐威达的大拇指和食指摩娑着自己的下巴,他当然可以听出是怎么回事,只是邹妮妮好像毫无所觉。
“邹妮妮,你喜不喜欢这个男人?”齐威达单刀直入的问。
如果是在之前,她会直接说不喜欢,但是现在……她没有答案。
“我没有听到你的回答。”
“不知道。”她说出真实的感觉。
“如果他从此不再买你的画作,你会怎样?”他还是笑笑的问。
“我的画又不是只卖他一个人!”邹妮妮觉得自尊受损。“好像他是在施舍我一样,我又不一定要靠他买我的画才能活下去。”
齐威达苦笑,有时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只要没有人买她的画,她就没有收入,而以往买她画的几乎就只有邓则翰一个人,现在他不买了,那只表示邹娘娘前途堪虑。
“你是在暗示……”看见他的表情,邹妮妮差一点跳了起来,非常不满。“我要靠他?!”
“你是靠自己,但是如果你的画一直卖不出去,就只能靠他了。”这是事实,他必须让她清楚的知道。
她没有想到,她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她不是不知道大多数的画由邓则翰,她只是没有对他卑躬屈膝罢了,怎么会变这样吗?
“我是可以打电话给他,和他问候一下,但是我无法强迫他来买你的画。”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谁能勉强邓则翰呢?
邹妮妮像是颗泄了气的皮球,她居然到这一刻才体认到现实。
“邹妮妮,你感觉得出邓则翰喜欢你吧?”齐威达不相信这个慧黠的女人这么迟顿。
“我一定要承认这个事实吗?”她不太开心的说。
“他喜欢你。”齐威达肯定的语气。
“所以呢?”
“邹妮妮,有些问题你得自己去面对、去解决,我无法做什么。”他为她鼓励、打气。“不过我至少可以做一件事。”
“快说!”邹妮妮期待的问。
“我可以介绍你去LINLIN打工,让你在食衣住行的基本需求上可以不用担心。”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要我端咖啡给客人?”她雏起眉头。
“还有一些其它的琐事。”
“我喜欢画画!”邹妮妮真心的喊出,她不要去什么咖啡店打工,她要画画。
“齐威达,给我邓则翰的连络方式!”
“你要主动连络他?”齐威达笑着说。
“可以吧?”她赌气的。
“当然,只要你肯。”
“我必须!”邹妮妮豁出去了,都走到这一步了,她不豁出去也不行,形势比人强。
范曼青去银行办一些事,没想到就在要穿过斑马线时,突然毫无预警的被人由后面推了一把,她整个人扑倒在马路上,膝盖破了皮,随身包包也摔落地面,东西四散,狼狈到一个不行。
但这时她最担心的不是这些,她马上护着自己的小月复,生怕后续还有动作,这不是自己不小心,她明明感觉到身后被推的那一股强大力量,这是蓄意的,有人存心推倒她!
她马上通知了齐威达,他也立刻由画廊赶来,这事非同小可,过程中他非常慎重,不只陪在她的身边,也一手包办所有善后工作,甚至还露出一副绝不会善罢罢休的态度。
“曼青,我们先去医院检查,然后报案。”虽然她看起来没事,但他依然不放心。
“这种小事,警察不会受理的。”范曼青靠在齐威达身上,有他在,她比较没有事件刚发生时那么害怕、那么恐惧了。
“可以调出沿路的监视器,一定能找得出是谁推你的。”其实在他的脑中已有人选,只是他不愿相信“她”真的这么坏。
“或许我是自己不小心。”她想要息事宁人,不想把一件可能是小事的事件搞到大家鸡犬不宁。
“曼青……”齐威达不同意她的鸵鸟心态,那个推她的人或许会再攻击她。
“给这个人一个机会吧。”范曼青一叹。
“你这是妇人之仁。”他可以理解她的善良,但是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想给机会也要那个人还有点良心。
几个小时后。
朱珍娜兴高采烈的冲出家门,虽然不知道齐威达为什么会突然来找她,但是既然他来了,原因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可是她见到的却是他带着一股杀气而来,他样子非常严厉、非常冷酷,平常温文的形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朱珍娜,永远不要再对曼青做这种事!”齐威达劈头就提出警告。
“我对范曼青做了什么?”朱珍娜一头雾水,她不过是请了长辈出面,一直疲劳轰炸他妈妈,这很严重吗?
“你不要再演戏了。”齐威达已经定了她的罪。
“我能演什么戏?”她忿忿不平的追问。“你不要给我乱加罪名!”
“如果我们要追究……”他不理会她,继续警告。
“到底要追究什么?!”朱珍娜大吼,已经完全失去了见到他时的喜悦。
原来这个男人不是要来追求她,而是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她还天真的以为他妈妈对他是有影响力的。
看着她的反应,齐威达困惑了。
难道真的不是朱珍娜?
她没有推曼青?
朱珍娜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也不像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女人,她是骄纵、跋扈、嚣张,但并不是小人,只是这也让齐威达更加担心了,是另有其人?还是曼青真的不小心?
“齐威达,我是做了什么?”她愈来愈不能压抑自己心中的怨气。“你这么怒气冲冲跑来,一副想宰了我的样子,是那个范曼青怎么了吗?”
“不是你最好!”齐威达只简短回答。
“是怎样?”朱珍娜眼睛快喷火了。“她若咳嗽一下,就是我把病毒吹到她的身上,她若不小心摔倒绝对是我推的,她若是喊一下头痛,也是我偷打的?齐威达,你是这个意思吗?”
他不吭声,冷冷的看着她。
“原来你把我想得这么邪恶,”她气到发抖。“好!如果你觉得我这么坏,那么我就顺你的意!”
“你想怎样?!”齐威达厉声道。
“我会告诉你吗?”她冷哼。
“朱珍娜,没有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难看。”他的表情放松了一些,宁可得罪君子,千万不要得罪小人或女人。
“已经很难看了!”她冷漠的说。
“你给我离曼青远一点!”他放话。
“不然你要杀了我?”朱珍娜回给他一个凶恶的眼神。“看谁狠啊!”
因为不熟地址,邹妮妮不敢一个人搭出租车,她先上网Google地图,接着坐捷运,换公交车,再一路的问路人,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邓则翰的公司。
其实有波折也好,她可以好好的想一些事,从出自己家门到找到他的公司,她就花了快两个小时,这两小时她真的可以思考很多事,例如这两年来,她和邓则翰是怎样的关系。
他喜欢她这点是肯定的。
但她喜欢他吗?
想着想着,她已进了他的公司,接待小姐却说没有事先安排,不能让她进去见总裁,只好报上姓名,要她通报一下。
接待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通报了。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不太正经的人,这女人看起来是很有味道、很有艺术家灵气的人。
才一眨眼的时间,邹妮妮就看到邓则翰大步走到了接待中心,好像很意外她怎么会来,脸上表情是全然的惊喜。
邹妮妮反而有些怯步了,她来干么?来求他吗?求他买她的画?
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真意外,你竟然会来找我。”邓则翰想要把她带到会客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但邹妮妮没有动,她不知道自己要和他说什么?利用他对她的喜欢,然后暗示他要继续捧场买她的画?
不——
这不是她的个性,也不是她会做的事,她根本不该来自取其辱,趁她还没有犯错,让自己难堪之前,她可以及时月兑身。
“对不起,我打扰你了。”说完,她转身要走。
邓则翰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手扯住她的手臂,一脸的严肃。她明明都来找他了,为什么又改变心意?
“邹妮妮,你已经站在我面前了,为什么又要离开?”他质问。
“因为我根本不该来。”邹妮妮坦然的正视他。
邓则翰瞪着这个女人,许久不见,她依旧没变,甚至更加美丽,而他爱死了她这个模样。
“所以放开我!”她甩掉了他的手。
“邹妮妮……”他瞪着她,喃喃的道:“该死的,你仍这么骄傲、这么顽固。
“对,这就是我!”邹妮妮很高兴她守住了这最后一道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