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睁开眼睛喔。”她语带威胁,“要是你敢偷看,我会戳瞎你的眼睛。”
听着,甄道民几乎快笑出来。“放心,我不会偷看。”说话的同时,他感觉到她已经从他身边走过,于是便睁开了眼睛。
才睁开眼睛,就听见史嘉蕾惊叫的声音,他下意识转身查看,只见她就站在自己身后,背对他并面向咕噜的房门。
咕噜的房间在餐厅斜对面,此时,门当然是开着的,而她却站在那儿动也不一动。
他趋前一看,也吓了一跳。只因足不出户的咕噜现在竟坐在房门前,瞪着两颗琥珀般的大眼望着身穿猫女仆装的史嘉蕾。
“喵呜?”它望着她,喵呜一声,起身优雅的往前再走了两步。
“咕噜?”甄道民简直不敢相信咕噜竟然会离开它的房间。
三个月来从没见它出过房门的史嘉蕾也相当震惊,“咕噜,你走出来了?”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太惊讶了,惊讶的程度就像在灵疗会上看见久坐轮椅、不良于行的信徒突然站起来似的。
她不自觉的退后两步,而当她退后,咕噜又凑上来,用身体在她脚边蹭着,喵呜喵呜的叫。
不知为何,她突然好感动喔。
“咕噜,你出来了,你终于出来了!”她蹲下来,把咕噜一把抱住。
甄道民从没想过咕噜会有走出房间的一天,他一直以为它会在那个房间里终老…为什么出来?难道是因为……
“是因为你头上戴着猫耳,它以为你是同类?”他忍不住猜测着。
“欸?是这样吗?”史嘉蕾沉浸在咕噜出关的惊奇及喜悦里,一时忘了自己还穿着猫女仆装。
她抱着咕噜站了起来,兴奋的看着他,“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甄道民近距离的看着她那双纯真的黑眸,忽地心头一悸。
他觉得胸口有点闷、有点紧、有点揪,就连胃都好像有点翻搅难受,他不确定这是单纯的生理现象,还是因为某些心理感受而引发的生理变化。
“是呀,太好了。”他的目光并没放在出关的咕噜身上,而是定定的望着她。
迎上他过分炽热的眸光,史嘉蕾一阵心悸,顿时想起自己还穿着猫女仆装的事情,羞恼的瞪着他,“不是说你不准看!”说着,她一个转身,飞快的抱着咕噜跑进房间。
看着她跑开的背影,甄道民不自觉的笑了。
周末,甄广将所有人召到他位在半山腰的别墅里。
这偌大的别墅平日除了他,还有两个佣人、一个跟了他二十几年的司机小张,以及小张曾担任护理长的妻子。张太太退休后就跟着小张住进甄广的别墅,并担任他的照护员,虽然甄广的身体还很好,但有个拥有专业能力的人跟在身边总是好事。
这不是史嘉蕾第一次来这儿,除了婚前的那次拜访,之后她其实也跟观道民来过几次,不过像这样全员到齐倒是第一回。
席间,大家都好安静,她不喜欢这种用餐气氛。在她家,吃饭是大家联络感情的时候,尽管她家只有四个人,一聊起天却像有四十个人一样。可在甄家,明明长长的餐桌旁坐满满,却静得让人坐立难安。
其实史嘉蕾感觉得出来,甄道民跟甄家的人并不亲近。他们结婚的那一天,甄家人虽全部到齐,可没有一个人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及祝福的笑容,他们虽然都到了,却像是在参加一个点头之交的婚礼,就差没中途退席。
她尽管大刺刺又少根筋,还是感觉得到甄道民在这个家里是多么的孤单。
他七岁便失去父母,那些身为他叔叔伯伯及姑姑的长辈们,为何对他没有半点怜惜呢?唉,一定又是钱在作怪吧?
甄广的子孙虽多,但他倚重甄道民,让他坐上副总裁的大位,还将大权交到他手上,他那些长辈们看了有多眼红又有多愤怒不安,可想而知。
用餐完毕,大家移往客厅,史嘉蕾见佣人在收拾餐桌,便留下来帮忙。
“哎呀,”见她在收拾碗筷餐具,佣人一惊,“这是我们的工作,你别忙了。”
“别关系。”她一笑,“多个人收,事情做得快一点。”
“可是……”佣人下意识的瞄了正要前往客厅的甄道民一眼。
甄道民淡淡的说:“没关系,让她帮忙吧,她坐不住。”说着,他便先往客厅去了。
史嘉蕾朝两个佣人咧嘴一笑,“看吧,你们就别拒绝我了。”
她帮佣人来来回回的收拾了桌面,顺便跟她们讨教了几道菜,她们也很乐意多和她聊几句。
她们在这儿工作好多年,也见识过甄家那些人的排场跟架势。
甄广虽是个严肃的人,但他其实挺好伺候,要求不多,至于三年前才为了工作方便而搬出去的甄道民跟他爷爷一样,从不刁难她们。
可甄家其它几房就不一样了,他们全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跟千金,个个都被宠刁了、惯坏了,虽不至于嚣张跋扈,却都挺会摆架子。他们不跟佣人们说话,甚至连个微笑都不给,大的是这样,小的也是这样;娶进门的是这样,嫁出去的也这样。
但史嘉蕾跟他们完全不一样。她开朗随和,乐天纯真,虽只来过几次,但每次来都是面带微笑,亲切问候,不管买什么好吃的来探望甄广,也一定会替她们带上一份。
跟她们在厨房里聊了好一会儿,她们便催史嘉蕾赶紧回客厅去,别在厨房久待。她心想大家都在客厅,也不好缺席太久,一家人难得有机会齐聚,是该把握机会联络一下感情。
在回客厅前,她先去洗手间,才到门口,就碰上从里面出来的张晶。
“伯母。”史嘉蕾非常有礼貌的叫了声伯母。
张晶挑挑眉,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审视的、不以为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尽管甄道民低调行事,但风声还是走漏了。他们都知道甄道民原本挑中公司里的女职员贾欣宜当他的新娘,可不知何故却告吹,不久就又传出他要跟一名任职于婚顾公司的女子结婚的消息。
甄道民没有稳定及公开交往中的女朋友,所以当甄广丢出新的游戏规则时,他们还小小的兴奋了一下,可没想到他还真的在短短的时间内结了婚,速度比她已有未婚夫的女儿甄德慧还快。
本来还以为他挑中的对象是什么人间难得一见的美女,想不到却是个瘦巴巴又剪了个男生头,十分中性的女孩。她想,这怎么看到不像是认真挑选过的,也不像有感情,能马上就结婚,甄道民一定是给了史嘉蕾什么好处。
“听说你之前在婚顾公司上班?”张晶语气有点冷淡的试探着。
“是的。”她恭谨的回答。
“你跟道民是怎么认识的?”
“呃,我们……”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他们从相识到结婚的过程,简直像瞎爆了的偶像剧情节。
“据我所知,道民一直没有稳定交往的女朋友,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张晶非常直白的问。
史嘉蕾一怔,讶异的看着张晶。总觉得她的问题带着些许敌意。
“伯母,我其实……”
“别叫我伯母。”张晶冷漠的打断她,“我并不承认你是甄家人。”
闻言,史嘉蕾震惊的看着她。这话更尖锐且不留情面了。
“我不知道道民是从哪儿找到你,又是如何说服你跟他结婚,但我知道这场婚姻是假的,你不过是游戏里的棋子,他只是拿你来赢得这场比赛罢了。”张晶挑眉冷笑,“他一定给了你不少钱吧?”
史嘉蕾心口一紧。钱?不,他没用钱收买她,虽然这婚的确是为了完成甄广的任务而结的,但他却以非常认真的态度对待她。
尽管他们直至目前都还只是室友,但他不曾将她当做赢得比赛的棋子。
“伯母。”史嘉蕾有点生气,但还是保持风度及一个晚辈该有的礼貌,“事情并不是您以为的那样,他并没有收买我,我也没有拿任何好处或贪图他什么。”
“真是笑话。”张晶不以为然,“你嫁的可是广兴集团的副总裁,你竟敢说不贪图他什么?难道你想告诉我,你跟道民是因为真心相爱才结婚的?”
这话堵得史嘉蕾哑口无言。她跟甄道民当然不是因为真心相爱才结婚的,他娶她及她嫁他的理由确实都不纯粹,这点她无话可说。
“为了广兴集团这大片江山,他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即使是随随便便就娶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张晶冷冷的说,“不过也不奇怪,他从小就是个冷酷的孩子,他爸妈死的时候,他连滴眼泪都没掉过……”
听见张晶这些苛刻尖酸,近乎残忍的话,史嘉蕾不自觉的恼了起来。
身为一个长辈,怎能说出这么残酷的话?甄道民七岁便成孤儿,做伯母的非但没有同情怜悯,居然还有如此冷漠的想法?
刚进到甄家这个大家庭,她知道自己该低调行事,少说多做,可刚才张晶酸她,她可以充耳不闻。但她这么说甄道民,却让她难以忍受。
板起脸孔,她正色的斥责,“伯母,身为长辈,您应该同情怜悯一个七岁便失去双亲的孩子,可您却说出这么冷酷的话,不觉得羞愧吗?”
“什么?!”张晶陡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有胆当面指责自己。
“您的慈悲心在哪里?若他是您的孩子,您能容许别人这么说他吗?”
张晶恼羞成怒,“真是个没教养的女人,真不知道道民是怎么挑上你的!”
“伯母似乎没资格跟我谈教养吧?”她疾言厉色的反击。
“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你的长辈!”
“伯母既然知道自己是长辈,就应该有长辈的样子。”
张晶不料史嘉蕾竟敢如此指正她、批判她,气得满脸通红,失控的扬起手来。
“你这个没家教的女人!”
史嘉蕾以为自己要挨打了,本能的别过脸,闭上眼睛,突然一声沉喝传来——
“伯母!”
张晶的手停在空中,心脏彷佛冻结般。她转头一看,只见甄道民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俊朗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
她露出惊恐的、不安的表情,急忙将手放下。她虽是长辈,可在甄道民面前,她端不起长辈的架子。
广兴集团几乎可说是在甄道民手中,他们忌讳着他、防备着他,也畏惧着他。
甄道民走了过来,神情冷肃的问:“嘉蕾做什么冒犯了您?”
“她……”张晶说不出话,满脸惊慌失措。
“她是我的妻子,若她有错,就是我的错,我愿意代她向您道歉。”
迎上他锐利的眸子,张晶一阵心惊。他的话听来是服软,但其实很硬。
她心里害怕,却又不想示弱,毕竟她是他的长辈。于是,她装腔作势的摆着架子,“算了,我是大人,能跟你们这些孩子计较吗?”说罢,她急着想逃开。
可才一转身想走,甄道民便叫住了她。“伯母。”
她一怔,回过头来看着他,“怎么?”
“我希望伯母收回刚才的话。”他直视着她,声音冷冽,“嘉蕾是我的妻子,不是随随便便娶来的莫名其妙的女人,更不是没有教养的女人。”
闻言,张晶陡然一震。显然他听见自己刚才跟史嘉蕾的那番谈话了。他究竟在那儿多久,又听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