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役金贵夫 第十九章 作者 : 沐向阳

第九章

一个星期后,游理想出院,推开门进家,本该映入眼帘的婴儿床和小衣柜还有可爱的壁纸和灯,统统不见。

变成一间摆满绿色植物和鲜花的书房,靠墙一排书架,上边摆满了书和光盘,一张熟悉的躺椅摆在中间,像极了四合院里她最爱的花房。

古天昂不说话,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捧着她的脸说:“什么都别想,就当这段时间作了个梦,我们回到从前,原本你就不想要孩子的,从现在开始,你还是那个潇洒的游理想。”

游理想微微笑,可心中却痛得窒息,她想说不想要和不能要,根本就是两码事,可看见他眼中的痛不比她少一分,她闭上眼睛,吞下眼泪。

她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可以刻意回避某个话题,可以做一堆事分散注意力,可稍有空隙,那股浓烈的悲伤和失落就会席卷她,尤其在夜深人静时。

身旁的人好像睡着了,游理想起身,缓缓穿过客厅,走进被改成书房的小房间。借着天窗泻下来的月光,她凝视书架上的每一本书,每一张光盘。

《环游世界八十天》、《这一生最值得去的五十个地方》、《云端的阿瓦村》、《非洲十年》、《脚尖上的台湾》……

黑暗中,熟悉的怀抱从身后搂住她。

他哑声说:“这世界还有很多地方你没去过,还有很多风景我想和你一起看,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要环游世界,还记得吗?”

他在她耳边小声哼唱,“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没有烦恼没有那悲伤,自由自在身心多开朗,忘掉痛苦忘掉那地方……”(词曲:张子石)

第一次听他唱歌唱得这么难听,鼻音浓重,完全走音,游理想想笑,可眼睚涌上热意,她闭眼,任由泪水滑落,“对不起。”

古天昂搂住她,紧紧搂住,埋在她肩上摇头。

她伸手触模他脸,模到一片湿润,心痛哽咽,“抱歉,没能守护你的理想。”

古天昂摇着头说:“只要你,只要你就够了!”

泪水无声滑落,她沉默,想起没多久前,他们在同样的地方讨论孩子的未来,可这未来,却可能再也不会来,却也感觉到痛苦,一切,都再也回不到过去。

意外发生已然好几天,两人的生活都发生了改变,游理想经常在花房里发呆,这一天也是,连古天昂出了门又回来都不知道。

古天昂推门进来,看她依旧呆坐在花房里,他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团东西放在地上。

耳边传来窸窣铃铛声,有什么东西在蹭她,游理想回神,低头,脚边一团毛茸茸的绒球,她皱眉,低头抱起来,是一只小狗。

回头看他,他站在门边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她温柔的笑,“牠叫乐乐,以后是你的小跟班。”

乐乐,顾名思义,要她快乐的意思。

游理想缓缓勾唇,将小狗举到眼前,牠小小一只,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因为被举高,四肢挣扎着,明明很可爱,可她却想到照超音波的景象,小小的宝贝在她肚子里挥动手脚……

她闭眼,将小狗狗好紧的抱在怀里,无声落泪。

又隔段日子,古天昂和方敏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她越发沉默,睡的也更少。”古天昂哑声说着。

方敏叹气,“我有叫她回来住,她不愿意,这孩子,从小就固执,唉……”

他凝视着杯子好一会儿才说:“我在想,或许有一个办法能让她释怀。”

“什么?”

谈话后的隔天晚上,古天昂走进花房,将一份资料递到游理想手上。

她低头看一眼,轻轻皱眉,“这什么?”

他蹲在她身前仰头看着她,她的脸整整缩小一半,显得眼睛更大,却不复当初的神采,他心痛,仍挤出笑容道:“领养协议,我去过育幼院,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孩子,就和自己的没有两样。”

游理想苦笑,轻轻摇头,把协议还给他,低喃,“不一样。”

古天昂捧住她的脸道:“一样的,只要你想要,别人的孩子我也不在乎。”

“我在乎!”游理想无法再承受,推开他大喊,“不能生的不是你你当然不在乎!”

古天昂愣住,游理想懊恼,却也更痛苦,缩在角落无声发抖,乐乐在身边磨蹭,小声呜咽。

他苦笑,上前将她搂进怀里,无声叹息,“要怎样才能找回原来的那个你?”

要怎样才能找回那个自由自在的游理想,要怎样才能找回那个不受束缚的游理想?要怎样才能找回她的笑容、她的自信、她的神采奕奕……

古天昂每天都在想,却不知如何是好,而她开始不愿说话,不出门,终日躲在房间里。

他去医院找医生谘询,却没得到有效的建议,他坐在车里再也忍不住哭出来。

她是他的理想,那个像云一样洒月兑自如,说只要开心就好,对一切充满兴趣的理想再也找不回来了……

如果他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他宁愿从一开始就躲她远远的,就算爱上她亦假装没动心,如果没有相遇、如果他们没有相爱,她就不会为他改变,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

古天昂止住泪水,埋头在冰冷的方向盘里……良久,他发动车。

“去哪里?”

三天后,游理想被他从花房里抱出来,他帮她穿好衣服,她看到他口袋里露出机票一角,哑声问。

“台湾。”

他低低回答,一贯的温柔,可眼神里却闪烁着不容她反对的坚定。

游理想心痛,知道他的痛绝不少自己一分,却不知能说什么安慰他,她连安慰自己都办不到。她只能任由他抱着出门,上车,搭飞机,她有种预感,这一次旅行,也许就是他们共度的最后一程。

飞机降落了,下飞机、离开机场,他都抱着她,她的双脚没落过地,一路上的人都在看,可他全然不在乎。

机场外,吉祥桃园店的员工早早等在那,见他出来,立刻打开车门,他将她放进车里。

她看到员工将钥匙交给他,说车子满油,御寒衣物食品和工具都按他交代的放在行李箱。

他点头说谢,上车。

车子发动,他们上路,却不是去台北,游理想问:“去哪?”

他转头看她一眼,温柔一笑,“带你去看雪。”

游理想惊讶,三月了,北京的雪都开始融化,台湾怎会有雪?

古天昂淡淡微笑不答,看着前方,只专注开车。

他们远离市区、城镇,路边的景色,从村舍房屋转变成青山绿水,慢慢的开始出现河流,山涧的瀑布,栈道,甚至还有温泉旅馆的招牌。

游理想虽然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可看沿途风景和路牌指示,也知道他们正往某座山上走。

越往上开,路面开始变得湿滑,路边的植物亦没有山下的葱翠,有些路段甚至有积雪,着实让游理想惊讶。

空气开始变冷,古天昂将车停在路边,从行李箱里拿出厚厚的大衣帮她披上。

游理想看他又下车不知忙碌什么,降下车窗探出头,看到他蹲在轮胎旁上雪链,“我帮你。”她说着打开车门要下去。

他起身拦住她,“路湿,会沾湿鞋子,你乖乖在车上。”他顺手帮她关了车门再度转身回车尾。

游理想微微皱眉,从镜子里看他,他蹲在路边,踩在泥泞的路面上,鞋子弄脏了,裤子被一旁开过的车不小心带起的泥水溅到,可他恍若未觉,专注于手上的工作,额头渗出薄汗也顾不得擦,直到弄好了,才抬起手擦汗,却不知擦得额头也一片脏。

他将工具塞进行李箱,月兑了手套上车,游理想微微勾笑,转过他的脸伸手帮他擦去污渍,他亦看着她微笑。

游理想轻问:“还要走多久?”

他发动车子微笑道:“快到了。”

游理想看着窗外轻轻点头。

这一路,他们都不再说话,车越往上开,路越湿滑难走,积雪越来越多,气温也越来越低,他将暖气开到最大。

古天昂在登山口停好车,看着身旁昏睡的人。

小小的素白的面颊,纤长的睫毛,小巧挺立的鼻,一微笑就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唇,他凝视良久,心中回想这他们一同走过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有太多不舍,可是——

“理想。”

她睁开眼,揉揉眼睛问:“到了?”

古天昂点头,“到了。”

他下车,绕到她那边,打开车门,替她解开安全带,拉拢她衣领,将她抱下车。

游理想莞尔,“要是有人看到你这样一路把我抱到这里,可是会以为我不会走路。”

古天昂微笑不解释,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样一辈子抱下去,可像这样抱着她的时间,不多了。

离山顶还有一小段,他牵着她往上走,游理想环顾四周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南国也有如此景观。

她赞叹,忍不住问:“这是哪里?”

“合欢山。”他轻声答。

游理想恍然大悟,她怎会没想到,在台湾三月初还能看到雪的,除了玉山也只有素有雪乡之称的合欢山了。

两人走到山顶,俯看下去,脚下是万丈悬崖苍茫一片,寂静清幽,巍峨壮丽,游理想沉醉于风景,而古天昂的眼中只有她。

看着她展露许久未见的笑颜,看着她眼中的晶亮神彩,看着她眼角眉梢的喜悦,古天昂屏息,抬头,轻轻深呼一口气,看着天空中流漫的雾气喃道:“这里是三千四百一十六公尺的高空,天空离得很近,伸手就可以握住云。”

她回神,顺着他的话尾抬头看过去,果真,一丝丝一缕缕的雾气飘荡,她伸手,指尖凉凉的,湿湿的,彷佛真有云滑过,她不禁莞尔,却听他说——

“云不会被困住,就算握在掌心凝成水珠,可摊开掌心又会蒸发。”他低头看着她说:“曾经有一朵云这样为我停留过,已经够了,像你说的,这样就好,这里就好。”

他放手,从北京到台北,他终于放开了她。

“走吧,像云一样,回去你的天空。”

他不要她停留,不要她想着能给他什么不能给他什么,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快乐。

游理想愣住,良久,眼底缓缓凝聚泪水。

他亦眼眶湿润,却看着她微笑,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我爱上的理想,是说快乐是她的首要原则,如果不快乐,她宁可不要的理想。我爱上的理想,说自己是心,想怎样就怎样,随心所欲的女孩。还记得吗?我说过,游理想的自由,我会守护。

“我们在冬天相遇,云遇冷会化成水,我是你的归处,如果你飘累了、疲惫了,要记得永远有一个人,在这里等你,做你停留的港湾,为了下一次,飞的更高。”

他早就知道,她是云,就该自由自在,如果这朵云为他变得沉重,他宁愿放手。

让她回去自由自在的天空,像当初相识时那样开怀大笑,那样洒月兑自如,那样闪闪发光,那样快乐……

他说抱歉,接下来的这段路,不能陪她走。

抱歉,他是她不快乐的症结。

抱歉,他许诺了陪她去环游世界,却只能陪她到这里……

抱歉,让她爱上他,停下来,化成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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