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名哲在身子顺利康复、可以下床走动后,奇怪行径也跟着变本加厉。
首先,他将自己院落内其中一间空房彻底清理一遍,桌子椅子搬进搬出的,独自打理出他想要的“工房”。
接着,他特别警告府内上上下下,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准进到他的工房内,违者赶出府,接下来的时间,只要是他清醒的时候,他就一个人窝在工房里,敲敲打打、打打敲敲,沉迷得很。
其他人完全不知道欧阳名哲究竟在工房内做什么,只听闻他要人去买了一大堆木材、铜片、铁片之类的东西,众人心里都暗自揣测——难道他迷上当什么工匠了?
一个本来三天两头泡在青楼酒馆不回家的渣王爷,现在居然一天到晚窝在府里,堪比足不出户的深闺姑娘,甚至不再碰丁点酒色,消息一传出去,大家都说他的脑袋肯定出了问题,否则根本不可能。
然而,没有最不可思议,只有更不可思议,欧阳名哲窝在工房好一段时间后,终于愿意踏出王府大门,只不过他不是去青楼找从前那些老相好,而是缠上京内一个有名的炼丹士“房临知”,甚至赖在房临知的屋内不走,一住就是好多日!
乔依人从下人那里听闻,伍总管最近为了欧阳名哲去房临知那里的事情很苦恼,她本着关心之情,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派人请伍总管过来一趟,好好地关心一下——
“王妃,这状况很不寻常。”伍总管紧蹙着双眉,他虽然不愿乔依人插手管太多事,但还是会适时地给她一些脸面,没把事情做绝,也顺道让她知道,他可是很认真在掌事的。“王爷居然接连给了房临知不少银两,真不知那人施了什么邪术,竟能哄得王爷甘心掏钱出来,还一给再给,像是没有止境似的。”
“房临知是炼丹士,又不是道士,能施什么邪术?”乔依人不解地反问。
虽然欧阳名哲不窝青楼、不窝工房,改窝房临知的居所是很奇怪,但他苏醒之后已经做了一大堆奇怪的事,她有些见怪不怪了,谁知道那个男人现在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
“您有所不知呀,现在外头都在传……唉,传得还真是难听!”伍总管忍不住大叹口气。
“到底传了什么,伍总管你也说清楚呀。”乔依人倒是好奇起来了。
“还不就传王爷他……他……他不玩女人,改玩男人了!”伍总管的表情有些尴尬。
听说房临知是个长相极为秀美的年轻男子,之前早就有些好男色的男人,曾向他示好过,但他总是不屑一顾,直接要那些家伙滚远一点。
这一回欧阳名哲缠上房临知,大家都说这渣王爷脑袋肯定坏了,才会对女人再无兴趣,转而对男人产生起“性|趣”来。
而向来讨厌被男人“觊觎”的房临知,居然愿意让欧阳名哲缠上,伍总管也不得不怀疑,房临知该不会利用自己的“美色”刻意对欧阳名哲诈财,才让欧阳名哲心甘情愿地一直把银两奉送给他吧?
经过伍总管的解说,乔依人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同时也怀疑起欧阳名哲真的换“性|趣”了吗?还是有什么误会?
于是,乔依人打算亲自一探究竟,在伍总管离开后,她也带着小絮和一些仆人坐马车出府了,直往房临知的居所而去。
房临知住在京城较僻静之处,车夫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找到正确的位置,那是一座看起来年久失修的老旧小宅院,门墙斑驳、剥落的地方不少,要不是王府的另一辆马车就停在门边,他们会怀疑到底是不是这里。
乔依人下马车后,小絮率先来到门前敲门,大声喊着:“有没有人呀?快来开门!”
过了一会儿,她们终于等到有人开门,结果来的正是欧阳名哲带来的王府仆人,仆人见到门外的人居然是乔依人,讶异地睁大眼。“王妃?”
乔依人往前一步,拿出身为王妃该有的气势。“王爷在里头吗?”
“在。”
“那就快点让开,我要见王爷。”
“您要见王爷?可是……”仆人面有难色,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让乔依人进去。乔依人蹙起柳眉,仆人越不让进,只会让人越觉得有古怪。“王爷可是和房临知在一起?”
“是。”
“他们在一起做什么?”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仆人照实回答。
“为什么不清楚?你不是跟着王爷待在这儿吗?”
“因为王爷一天到晚都和房临知关在炼丹房内,几乎足不出户,他们俩在房内到底都做些什么,小的……真的不清楚呀。”仆人的语气里有莫名的尴尬及暧昧。
看着仆人的反应,乔依人心一惊,该不会欧阳名哲真的和房临知有些什么吧?“那我更要进去瞧一瞧!”
“啊?王妃、王妃——”
乔依人出其不意地突然推开仆人,直闯而入,小絮也机灵地刻意挡住仆人,让乔依人不受阻碍地往前,终于顺利进到房临知的宅子里。
欧阳名哲会在哪儿?她站在前庭中央,看着前、左、右各有一间小屋子,中间则是厅堂。她先打开左方的屋门,没有;再跑到右方去,结果同样也没有。
她发现厅堂后头似乎还有什么,便绕过厅堂往后走去,果然又在厅堂后发现一间屋子,看起来非常可疑!
她一靠近屋子,就听到屋内似乎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更是加快脚步往前冲,奋力推开大门,闯了进去。“王爷在这儿吗?王爷……”
一进屋,乔依人瞬间全身僵硬,双眼睁得又圆又大,连嘴巴也张得开开的,忘了合起,只因眼前所见,对单纯的她来说,实在是十分惊世骇俗的场面。
屋里的摆设非常简陋,除了一个摆在房中央半个人高的炼丹炉外,屋角还有一张摆满各种瓶瓶罐罐的桌子,加上几个大箱子,桌子对头的墙边则放了一张供人休息的矮床,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了。
而在矮床上,一名披散着长发的貌美男子正半靠在床边,俯身揪着欧阳名哲的衣襟,而熟睡中的欧阳名哲则犹如“海棠春睡”般地躺卧在床,姿态随兴优雅,胸前的衣襟半开,胸膛若隐若现,被美男一扯又多露了不少。
美男没想到会有人突然闯入,扯着欧阳名哲的手势一僵,表情错愕地与乔依人四目相对,气氛顿时诡异到了极点。
“小姐小姐,找到了吗?”小絮紧接着跑进屋内,忙着关心进展,结果一看到床边的暧昧景象,马上错愕地狠狠倒抽一口气。
这就是“捉奸在床”?!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王爷还真的……转“性”了啊!
“吵死了……”欧阳名哲困意犹浓地慢慢起身,慵懒得好看,他打了几个哈欠,才勉强睁开眼,发现乔依人居然出现在炼丹房内时,有些讶异。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不是已经命令过仆人,别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们,怎么她还是闯进来了?
“你……和他……”乔依人紧蹙起双眉,伸出手指着他们俩,真不敢相信传言居然是真的!
美男放开手,暂时站到一旁去,嘴角含笑地双手环胸,似是等着看好戏。
而欧阳名哲则没好气地瞟了美男一眼,紧接着转向乔依人,眸光一锐。“我和他在干什么,还轮不到你插手,快回王府去。”
觉睡到一半被吵醒,他的起床气发作,正满肚子的火,没什么心情与她好声好气。
“你……你真的不玩女人改玩男人了?”乔依人被吓到有些结巴了。
“什么玩不玩……”欧阳名哲顿了顿,脑袋终于完全清醒,恼火地咆哮出声:“我和他是在办正事,别用你那龌龊的脑袋胡思乱想!”
她居然以为他和房临知有断袖之癖?这也太离谱了吧!
“可两个男人窝在一块儿,能办出什么正事来?”她也不愿这么想,但都亲眼看见他们俩这么搞暧昧了。“况且城内关于你们俩的暧昧传闻早已传翻天了,我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
欧阳名哲错愕地瞪大眼,他和房临知真的没什么,为什么大家非得硬说他们俩有什么才开心满意?这世道真是病了!
“就跟你说了,你缠上我,外头是不会有什么好话出现的,你偏不信,这下可知道外头那群人的嘴有多厉害了吧?”房临知冷笑着对欧阳名哲说。
欧阳名哲的表情非常不悦。“我和他真的没有半点暧昧,你别再听信外头毫无根据的谣言了,那些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随意捕风捉影,说话都不负责的。”
“既然你和他真的没什么,那么你告诉我,你们窝在这儿究竟在干什么?”乔依人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说辞。
“我和他在……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而言之,我和他是清清白白的,纯粹在办正事,你要是再敢乱说话,当心我缝了你的嘴!”欧阳名哲狠瞪她一眼,懒得多费唇舌解释,干脆直接要她闭嘴比较省事。
乔依人马上捂住自己的嘴,感到十分委屈,外头的人早就把他们俩的暧昧传成一团了,她又不是第一个,为什么只有她倒霉被骂?
况且他举止神神秘秘的,让人模不着头绪,又不肯把话说清楚,别人会误会,他自己也该负一半的责任,不是吗?
“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非得要我叫人来把你赶走,你才肯走吗?”欧阳名哲又拿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加重语气赶人。
乔依人终于气闷地掉头往外走,免得留在那里碍他的眼。
反正他玩不玩男人、做的到底是不是正经事,都跟她无关,他就继续和房临知高在这儿,朝朝暮暮,寸步不离,相看两不厌,永远不要出来最好!
乔依人气呼呼地回到王府,脸色难看得很,直到已经入夜,她的气都还没消,连晚膳都没吃多少就叫人撤下。
小絮瞧着乔依人气呼呼的模样,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干脆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拿了几本书来到她面前。“小姐,别再想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了,来看看小说开心一下?”
“我看不下。”乔依人兴味索然地拒绝。
“真的不要吗?这几本是小姐最喜爱的神怪小说耶。”小絮又接着劝说道。
“神怪小说又如何?本小姐就是……”乔依人突然顿住,脑中灵光一闪,想到某一件事。“对了,神怪!”
“呃?”发生什么事了?小絮一头雾水。
“我曾经看过一个故事,就是某个人从长久的昏迷中醒过来后,彻底换了性子,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人是被外来魂魄附身,才会变得那么奇怪,该不会是一真道长招错了魂,所以现在的欧阳名哲才不像欧阳名哲吧?”乔依人有些激动地对小絮说道。
“啊?招错魂?”故事就只是故事,不能全都当真呀,这真的有可能吗?
“对,招错魂!”乔依人非常认真地点头,觉得肯定是招错魂了。
如果真是招错魂,现在的欧阳名哲行径再继续奇怪下去,难保有一日会东窗事发,到时促成这事的她及爹爹不就惨了?恐怕连命都没了!
虽然她讨厌原本的欧阳名哲,但现在这一个欧阳名哲也好不到哪里去,为免往后小命不保,她还是在事情还没闹到不可收拾之前,赶紧让他恢复正常,好一劳永逸!
隔日一早,乔依人就带着仆从离开王府,到一真道长的道观亲自拜访,一真道长见贵客驾临,即刻请她到偏厅坐,并要门徒倒茶好生招待。
乔依人没有心思与道长多客套什么,很快就说明来意,希望他能够重新招魂,把原本的那一个欧阳名哲给招回来。
然而一真道长听完乔依人的来意后,表情微变,断然回答:“不可能!贫道干了几十年,还不曾招错魂过,这绝不是贫道的问题!”
“你确定?但凡事总有第一次……”
“你——”一真道长火大地瞪着她。
“好嘛好嘛,如果道长坚信自己没招错魂,那么再招一次又有什么关系,这样更可以证明,道长真的没招错魂,不是吗?”乔依人拚命游说,不试试看,她就是不死心。
一真道长怒瞪着乔依人,早知道帮他们招魂会惹来这一身腥,就算给他再多银两,他也不会蹚这浑水!
“道长,我求求你,就再帮这一次忙吧……”乔依人转而用起哀兵之策,非得磨到一真道长心软不可。
看来如果不答应,乔依人是不会轻易死心的,一真道长重重地大叹口气,万分感慨,帮人也能帮出一身麻烦,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在乔依人千拜托万拜托下,第二回的招魂仪式最终还是进行了,只是该如何说服欧阳名哲答应让一真道长重新施法?如果现在的欧阳名哲并非真正的欧阳名哲,而他也不愿交还身子,那该怎么办?
左思右想,乔依人还是决定,他们必须暗着来!
正好,近来欧阳名哲和房临知有暧昧的事也传到孙太后耳里,让孙太后又大怒了一番,甚至召他入宫亲自审问。欧阳名哲没想到事情竟会闹得这么大,只好暂时避嫌,重回耀王府里,等他回来后,又开始窝在自己的工房内,一天到晚敲敲打打,孤僻得很。也幸好他待在王府内,给了乔依人他们些许方便,免得他们还得先想办法将他拐回来。
乔依人向伍总管提了要重新招魂一事,伍总管也觉得现在的欧阳名哲的确奇怪,但不敢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招错魂,既然乔依人再次说会负全责,并且无论如何都想试试,伍总管也只能由着她了。
隔几日的正午,趁着丫鬟要拿午膳去给中午从工房出来用膳的欧阳名哲时,乔依人主仆立刻拦下丫鬟,并在汤内“加料”,打算让他好好地“午睡”一场,方便他们进行招魂。
接着小絮偷偷地埋伏在工房外头,仔细听里头的动静,乔依人则回到房里等待消息,希望一切顺利。
过了约莫两刻钟,小絮急忙来回报。“小姐小姐!成了,王爷倒下了!”
她守在外头好一会儿,终于听到里头有人倒下的声音,偷偷将门推开一个小缝,就看到王爷倒地不起,马上回来报告好消息。
“太好了!”乔依人精神振奋,早已迫不及待。“咱们开始行动吧!”
一真道长早就被乔依人请来王府内等待,她马上带着他到欧阳名哲的院落,命几名男仆将昏睡过去的欧阳名哲扶回房内躺好,好让一真道长再度施行招魂术。
而伍总管也在此时前来关心情况,毕竟背着主子做这种事,就算真是为了王爷好,也还是有些紧张与担忧。
房内的情况与上一回差不多,乔依人拿着招魂幡背对着床边,伍总管及小絮站在较远处观看,一真道长拿着铜铃及木剑念念有词,气氛有种淡淡的诡异。
乔依人紧张地瞧着一真道长,希望这次别再出任何差错,她可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只许成功、没有失败的退路!
小絮同样担心情况进展,频频引颈观望着,结果却在这时突然愣住,还倒抽一口气。
伍总管跟着一望,也立刻错愕地睁大眼,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只见乔依人背后有个身影,如鬼魅般无声地从床上坐起,晃晃脑袋,似是想将晕眩甩走,紧接着冷瞪向乔依人的背影。
一真道长咒语念到一半,像是突然噎住似地停下来了,乔依人瞧着一真道长像是“见鬼”的模样,纳闷地问:“道长,你怎么不念了?”
看着一真道长的视线一直停在她的背后,她不明所以地转头一瞧,立即猛然一吓。“啊——你怎么醒了?”
欧阳名哲居然已经醒过来了!怎么会?照理来说,他喝下那碗加了迷药的汤,至少一个时辰都不会醒过来,现在连半个时辰都还不到呀!
“你们在干什么?”欧阳名哲恼怒地瞪着她及一真道长,神色异常冷厉。
他想起来了,自己用完午膳后,没过多久就觉得头晕目眩,紧接着失去意识,而他还记得,午膳里有一碗汤味道有些奇异,他才喝了一口,就没再喝下去。
乔依人他们把情况想得太美好,认为只要欧阳名哲昏过去,就可以安心地为所欲为,却没料到欧阳名哲只喝了一口汤,服下的药量不足,才会这么快就苏醒过来。
既然欧阳名哲都醒了,乔依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坦承。“咱们在重新招魂。”
“重招什么魂?”
“因为你苏醒后做了一堆奇怪的事,与昏迷前的你截然不同,咱们怀疑现在在这个身子内的魂魄根本不是欧阳名哲,而你——占了欧阳名哲的身,让真正的他回不来,所以咱们才要重新招魂。”
“你凭什么依此认定招错魂了?真是荒唐!”欧阳名哲神色一愕,立刻挣扎着下床,火大地赶着一真道长。“快滚,要不然本王就要命人把你轰出府了!”
一真道长冷哼一声,倒是很爽快地收回铜铃及木剑,对乔依人说:“王妃,贫道已经仁至义尽了,您就好自为之吧。”
“呃?道长……”乔依人看着一真道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开始慌了起来,一真道长一走,那招魂的事怎么办?
“还有你,别再出什么歪主意给我找麻烦!”欧阳名哲扯下乔依人手中的招魂幡,丢在地上,朝着她步步进逼。“你安安分分过你的日子就好,何必跑来多事?我就算变了十个、八个样,也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你会落下湖,变成现在这个模样,都是我起的头。就算你这么说,众人要是怪罪下来,也是都先想到我。”乔依人心惊地连连后退,忍不住回嘴了。
他会变一个人,起因都是那场落湖的意外,而旁人也会认为是她那一推推出问题,若不是因为如此,她又何苦替自己找麻烦,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别替自己的多事找借口,今日你会找道士来招魂,我看哪一日就改来除妖了,王府要是三天两头让你这样闹来闹去,不就不得安宁,成日鸡飞狗跳了?”
“我才不——”
“够了!事实都已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什么?”
乔依人胸口一窒,突然回不出话来,强烈的委屈酸楚像一道热气瞬间往脑门上冲,逼得她眼泪快速夺眶而出,忍不住暴哭出声:“呜哇——”
乔依人一哭,原本盛气凌人的欧阳名哲倒是愣住,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就不知她凭什么哭?
乔依人不但掩面大哭,还直接软子,跪坐在地呜呜出声,像个被欺负的无助小女娃,再也无力强装坚强。
“呜呜呜——为什么倒霉受气的都是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我的错?”
乔依人一边大哭,一边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全都吐出来。“自从我嫁入王府后,做什么都不对,遇到一个对我不屑一顾的夫君,下人没一个真心把我当主母看待,又被母后施压要传宗接代,这些我都认了,我也很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可知道这有多困难?”
欧阳名哲神色一僵,倒换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哭得惊天动地、万分凄厉,整间房都是她呜咽的声音,要是不知情的人从外恰巧经过,恐怕还会怀疑里头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把你推下湖是场意外,我承认自己的确有错,不该那么冲动,但我也很努力在弥补,想让一切回归正常了,我这么做到底哪里不对了?我也很不想多事,但就是事事都要来找我麻烦,让我焦头烂额,不理会都不行,我也很身不由己呀!”
从她一进府里,就面临着一连串的事情,将她的日子搞得一团混乱,该如何处理,她也毫无头绪,只能硬着头皮面对,结果就是越来越混乱,直到此刻一发不可收拾。
为什么她一定得承受这一连串狗屁倒灶的事情?她已经受够了,他干脆直接休了她算了!她宁愿嫁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家,平平淡淡过日子,也好过在这里备受压力,连口大气都喘不得!
咆哮完后,乔依人继续大哭出声,像是要把这一阵子以来累积的不少怨气全都哭出来。
欧阳名哲忍不住头痛,她要是气呼呼地与他对呛,他还能同样口气冲地跟她继续没完没了,但偏偏她是用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边哭边诉苦,与苦情小媳妇没什么两样,他就算胸中有再大的火气,也被她的泪水浇冷了,无力再吵下去。
欧阳名哲瞧向一直在旁边战战兢兢的伍总管及小絮,终于收起满身灼人的火,叹了口气,开口命令:“你们俩出去,让我单独与她谈谈。”
伍总管点点头,即刻转身离开,小絮虽然很担心乔依人,但又不敢违抗欧阳名哲的命令,也只能不情愿地离去。
最后房里就只剩欧阳名哲以及乔依人,他没有制止她、不准她继续哭下去,就这么由着她发泄,心想等她哭够、哭累了,自会停下。
果然,再过一刻钟后,乔依人也哭得累了,只剩抽抽噎噎的低声啜泣,这其间没再说半句话,两人皆是无言。
看她哭得差不多了,欧阳名哲走到脸盆边,将布巾放入脸盆内打湿,再拿起拧干,回到乔依人面前,将布巾递给她,态度已软化许多。“哪,擦一擦,你的脸都花了。”
乔依人用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瞧着他,不懂他此刻对她释放善意,到底存着什么心?
“快点拿,我可没什么耐性。”他皱眉催促,别指望他会好声好气地哄她。
乔依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伸手接过布巾,抹抹脸蛋,她已经哭得没什么力气了,不想再和他多吵什么。
欧阳名哲蹲,看着她又红又肿的眼睛以及鼻子,顿时有种莫名的惭愧,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姑娘,刚嫁入王府,什么事都还懵懵懂懂,却开始经历一连串的挫折,也难怪她到最后会承受不住地痛哭出声,冷静想想,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而他已经是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堂堂男子汉骂哭一个小姑娘,还与小姑娘呕气,仔细想想,的确有些丢人。他不想再与一个小姑娘呕气下去,只好努力换个较和缓的口气跟她讲:“我告诉你,的确没有招错魂一事,所以你也不必再叫那个什么道长来了,因为无论再招多少次的魂,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为何你会性情大变,喜好也与过去完全不同,像是换个人似的?”乔依人还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因为……”欧阳名哲突然欲言又止,不知到底该不该让她知道,他之所以与从前变得不一样的原因何在。
他的确还是原来的那一个欧阳名哲,但又不完全是过去的那一个欧阳名哲,总而言之……有些不可思议,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及接受的,所以他才不想解释,就由着别人随便说去。
“你若是无法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要我怎么信你?现在虽然只有我一个人怀疑,但往后怀疑的人可能也会跟着多了起来,你又要如何消除众人的疑惑?”
欧阳名哲叹了口气,看来要是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她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他只好先试探性地问:“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相信。”她点点头,因为她也很爱看叙述前世因缘的故事,就算无法肯定是否真有因果轮回,她也希望是真的。“不过这和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现在的性子、喜好,就是从上辈子来的。现在的我,有着这辈子的记忆,也有上辈子的记忆,或许是这辈子的我过得太荒唐,内心深处的我接受不了,所以苏醒之后,就换成我上辈子的性子来接掌这个身子,让我可以重新好好地做人。”他一脸认真地说。
他本性聪颖,又受先皇喜爱,容易招妒,小时候不懂得收敛锋芒,遭当时已经是太子的五皇兄暗中忌惮着,之后懂了一些事,为保自己的安全,他干脆自我堕落,免得五皇兄登基为帝后,视他为眼中钉,立刻就将他打入死牢。
结果他这一堕落下去,就回不来了,虽然顺利让五皇兄不再视他为威胁,但他也堕落成瘾,酒肉损友、狐群狗党交了一堆,视府内的妻女为无物,就此臭名满天下。
或许正是因为乔依人那意外一推,让他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阴错阳差地打开了封藏的前世记忆,让他回想起上一辈子的种种,再对照这一世的荒唐,他才彻底醒悟过来,不想再过着虚耗性命的日子。
他上辈子是个认真工作、很有成就的人,所以在刚苏醒的那几天,前世记忆不断从脑海深处涌出,对比这一世的荒唐,无法接受的他才有些沮丧失落,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不喜欢自己这一世的所作所为,或许正因为这样的念头,他的性子自然而然地转变了,但除了性子转变、多了前世记忆以外,他还是他,其他部分都没有任何改变。
乔依人讶异地睁大眼,他的解释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想象的范围,但书里奇奇怪怪的故事都有,她也都能接受,这样想想,他的理由好像也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事实往往比小说更离奇。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又有谁能肯定,他所说的事情不是真的?
而他这么解释,的确符合了一件事情,就是他完全记得与欧阳名哲相关的种种,如果真是外来魂魄附身,应该不会知道这些事才对。
“所以人真的有前世?那么你的前世是做什么的?”她很快就接受了他的说法,并且马上对他的前世好奇起来。
“研发各种机械的研究人员。”一谈到自己的前世,欧阳名哲的眼中马上出现一抹怀念又自豪的神色,给人的感觉又不太一样了。
“啊?”乔依人面露困惑,不懂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欧阳名哲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站起身,决定让她亲眼看看。
“好吧,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