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笙笙是被痛醒的,因为背后碰到一件突起的物品,把她给剌得醒了过来。
她伸手从背后取来一看,发现是卫旭尘送她的一只梅花耳坠,这只耳坠是去年他特地买来送她的那套首饰中的一件,前几日他再取了出来送给她。
她纳闷的想着,这耳坠是什么时候掉的,怎么会压在背后?她模了下耳垂,发现是右耳掉的,重戴回去后,不经意抬起头,这才发觉这里并不是先前的别院,而是一处陌生的地方。
正疑惑这是怎么回事时,听见有脚步声走来,在眼前情势不明之下,她决定装作仍昏睡不醒,躺回床榻。
“要怎么处置她?”进来的一名男子出声询问。
“杀了吧。”另一名男子温文的嗓音透着冷酷。
“我看还是等咱们得手后再杀,以防万一。”先前出声的男人又问了句,“你真确定卫旭尘会肯独自拿钱来赎她?”
“他很疼这名宠妾,三千两黄金对别人来说也许是一笔庞大的金额,但对卫家而言不算什么,他不会舍不得那些钱。且就算他不来,我也还有别的办法能除掉他。”
“什么办法?”
“喜来不是跟在他身边吗?叫他伺机下手就是。”
“他毕竟也跟着卫旭尘这么多年,多少有些情分在,会肯吗?”
“那情分能比得上他娘的性命吗?”男人冷笑。
听见脚步声往外走去,接着传来关门声,直到确定那两人走远,尤笙笙才敢张开眼,面露惊愕。
她不会听错,她肯定方才说话的人定是他们。
他们竟想利用她来谋害卫旭尘!
不行,她得尽快将这件事告诉他!
她起身正要想办法逃出去时,又有两人推开房门进来,她急忙再躺回床上闭上眼。
那两人走过来,其中一人道:“哟,这娘们长得挺标致的嘛。”
“你可别动歪脑筋,主子让咱们把她给绑起来,快动手。”
“瞧你说的,我能动什么歪脑筋?”
“少啰唆,我绑她的手,你绑她的脚。”
那两名男人粗鲁的将她的双手和两脚给绑起来,绑好后,便退了出去。
从他们的嗓音,尤笙笙分辨出这不是先前进来的两人,她低头望着绑住双脚的绳索,再动了动被绑在身后的双手,发现那绳子绑得很牢,不是她能挣开的。
她挪动着身子,将手探进旁边的被褥里,模出了一只荷包。
方才那两人动手捆绑她之前,她先一步从衣袖里取出了随身携带的荷包,藏在一旁的被褥中。这荷包里除了放了些银两之外,另外放了针线,里头还有一把剪线头的小剪子。她随身带着这些,是想万一衣裳破了随时可以缝补,没想到会在今日派上用场。
由于那把剪子很小,她只能拿着它慢慢一点一点剪着绑在手腕上的绳子,因两手是被反绑在身后,既看不见也不灵活,有好几次剪子都刺到了她的手,流了满手的鲜血。
她顾不得痛,一心只想快点逃出去,通知卫旭尘有人要谋害他之事。剪了好半晌,手上扎出了十几道伤口,才终于将绑在手上的绳子给剪开。
两手一得到自由,她没去察看手上的伤,而是先解开绑住双脚的绳子。
爬下床想逃出去,才来到门边,她听见外面又传来说话的声音,听出是先前绑她的那两人——“老六,你先去吃晚饭吧,我进去瞧瞧那娘们醒来了没有?”
“你可别不规矩,那可是主子带回来的人。”那名叫老六的男子警告了他一句。
那男人埋怨了句,“你怎么老把我当贼看,我就是进去看一下,要是她醒了,也好拿些吃食给她,免得把人给饿坏了。”
“你倒是怜香惜玉。”
“那是。”
“哼。”男人啐了句,往另一头走去。
听见那人的脚步声快接近房门,尤笙笙匆忙环视屋里,想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目光在瞥见旁边一张椅子时,心念一闪,她举起一把椅子躲到门边,紧张的屏息等待着。
当那男人一走进屋里,脑袋猛不防遭人重击,连闷哼一声都来不及便被打昏倒在地上,而另一个男人早已走远,没听见这边的动静。
尤笙笙将房门阖上,惊喘的按着急促鼓动的心,待稍稍平静下来,她将那男人给拖上床榻,动手剥去他的外衣,接着月兑下自个儿的衣物换上他的衣裳,再将她的衣裙穿到那男人身上,最后再将他的手脚给绑起来。
做好这些,她正要离开时,忽地想起一件事,将自个儿的头发给解开,梳成男人的发髻,同时也替那男人梳了个女子的发髻,然后拉过一截被褥盖住他的脸,让他伪装成她。
这男人的同伙已去用饭,应不会那么快便发现床上的人不是她,她得尽快利用这段时间逃出去。
悄悄打开房门,她左右张望,见附近没人便飞快闪身而出,不忘将房门紧紧掩上。
兴许正值用膳时间,这处院落里不见什么人,她在避开了一名下人后,顺利的来到后门,发现那里没人看守,她打开门,快步走出去。
只是才走没几步,在看见迎面而来的一人时,她脸色愀然大变。
“笙夫人,您怎么在这儿?”喜来上前问。
碧云峡,日落时分。
卫旭尘只身前来,走进峡谷,放眼望去空无一人,他高声道——“我依约把三千金黄金带来了。”他将手上提着的包袱抛到前方,落地后里面露出一堆金灿灿的黄金。
他话声甫落,两旁的树丛中倏地窜出数名黑衣杀手,准备刺杀他。
见状,卫旭尘厉声喝问:“你们想做什么?不是约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莫非想食言毁约?”
“黄金咱们自然是要的,但你的命也得留下。”黑衣人嘲笑的说毕,举起手中利刃剌向他。
先前有人找上他们,言明只要杀了眼前这名男子,那三千两黄金就归他们所有,此刻黄金就在面前,他们哪里会放过。
就在那闪动着寒光的刀锋刺向卫旭尘的瞬间,两旁的山顶上陡然射来数十支飞箭,顷刻间,那几名黑衣人毫无防备的身中数箭,全数被射杀。
他神色冷厉的看着那些人的尸首,负着手伫足原地未动一步。
不久,四名护卫从树丛中押着两人出来,那两人一脸狼狈错愕,似乎仍不敢置信他们竟会被抓。
“少爷,属下把人带来了。”其中一名护卫禀告。
“二舅公、表兄,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卫旭尘嗓音冷冽得没有一丝温度。
眼见事迹败露,陶修庭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张之仪脸色难看,却仍想知道他到底哪里失算,致使他败得这么惨。
先前在看见两边山顶陡然射出的那些箭矢时,他便知事情已泄露,转身想逃走,不料卫旭尘早安排了人等着抓他。
他计划如此周全,不明白这其中究竟哪里出了错,让卫旭尘提前有了防备,还将计就计将他们给抓了。
“你错在不该抓了笙笙,你不知她已逃出来了吧?”
昨天她被掳走后,他想起笙笙先前曾提醒过他要小心提防喜来,便暗中派人监视他,入夜后,喜来果然偷偷离开别院,他即刻带着人暗中跟踪他来到一处私人宅子的后门,在那里见到刚逃出来的笙笙,急忙上前营救。
在笙笙将他们两人的阴谋告诉他后,他便让护卫潜进去,暗中买通看守她的人,隐瞒下尤笙笙已逃走之事。
而当时被他擒下的喜来则惊慌的喊冤,“少爷,抓走笙夫人的事不是奴才做的,这件事跟奴才无关!”
“若与你无关,你怎么会鬼鬼祟祟的来这里?”对他先前与张之仪来往之事,由于之前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他并未太在意,此次被他活逮,他哪里还会再相信他所言。
“是表少爷让人叫奴才过来的。奴才在这之前并不知道笙夫人是被表少爷他们给掳走,奴才绝没有出卖少爷,求少爷明察,奴才最多只有将少爷的行踪透露给表少爷和舅爷,奴才绝没有想加害少爷!”明白这事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喜来跪了下来,浑身发抖的求饶,并坦白招认了他收受张之仪的贿赂,而将他的行踪泄露给他们,他想只是泄露行踪,应罪不致死。
听到笙笙已逃走,张之仪满脸错愕,“她逃了?!”
这件事为何没有人向他禀告,下一瞬,他思及一个可能,“你是不是买通了我的手下?”
“没错。”卫旭尘寒着脸厉斥,“我和女乃女乃待你们不薄,你们竟狼子野心合谋想杀害我,你们的良心莫非是被狗给啃了吗?”
“怪就怪你不该去查东城船场的事。”张之仪原先温文的表情此刻已不复见,脸上全是扭曲的怨忿。
要不是担心他们先前做的那些事被发现,他也不会狠下心来想除掉他。
见他竟把错怪到他头上,卫旭尘怒极反笑,“我不该查,好让你们上下其手、为所欲为吗?我已查出你和二舅公勾结那里的管事,暗中偷出几批木料,再找了些工匠用那些木料另外打造船只,私下卖给别人。”这件事情,他在今早的时候已全部调查清楚。
“因船场里的工匠有不少被你们找去外头私下造船,导致船场里缺了不少人,所以才会一再延误交期,而你们竟还唆使那里的管事谎称是因前阵子天候不佳,不少工匠染病,船才会赶造不及。卫家不曾亏待过你们,你们怎么做得出如此狼心狗肺的事?!”他愤怒的痛斥两人。
前次去巡视时,他便发觉东城船场不对劲,一时却查不出什么,这次他不死心亲自前来,决定要将事情彻查清楚。不料他们竟心虚的想先下手为强除掉他,来遮掩这里的事。
“你生来就是卫家大少爷,又怎么会懂我们?我和二舅公替卫家卖命,每年所得到的钱财却是那么微薄,凭什么你就可以有大把的银两尽情挥霍,我却不行?我娘也是卫家的人,卫家的家产我该拥有一半才是。”张之仪忿忿不平的说出心中所想和所怨。
没想到他竟是这么想的,卫旭尘对他彻底失望,“你何时看过我随意挥霍过钱财?若不是你贪好,纳了那么多个小妾,又常上青楼摆阔,每月发给你的月俸绰绰有余。况且女乃女乃每年私下塞给你的零花可不少,你还不知足,竟想贪求卫家的家产,这件事若是让女乃女乃得知,你想她会有多心寒!”
斥责完张之仪,他接着看向陶修庭,“二舅公,连你也图谋卫家的家产吗?”
“被你抓住,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是因为在外头欠下一笔巨额的赌偾,为了还那些偾,才会与张之仪合谋,盗取木料,私下造船再转卖。
“把他们押回卫府,交给太夫人发落。”卫旭尘沉声命令。
从碧云峡回到别院,走进房里,卫旭尘看见尤笙笙坐在桌前,一脸入神的不知想着什么,他走过去揽着她,执起她受伤的手。
“手可还疼?”昨夜看见她满手的伤,心疼的他差点想杀人。
她摇首,问他,“你抓住他们了?”
“嗯,我已命人将他们押回卫府,你让人收拾一下,我们也回去吧。”这件事他要亲自回去向女乃女乃说明清楚。
春芽进来收拾,尤笙笙瞅见她红着眼眶,似乎刚哭过,知她定是在为喜来的事而难过。
待收拾好,坐在马车里,尤笙笙询问卫旭尘,“少爷打算怎么处罚喜来?”
她这话是替春芽问的,先前春芽来央求她为喜来求情,希望少爷能从轻发落。
卫旭尘询问她的意见,“你希望我怎么处罚他?”
“春芽曾求我为他说情,希望少爷念在他乃是出自于一片孝心上,想为母亲治病,才会收受张之仪的贿赂,泄露少爷的行踪,饶他一命。”因着前世被他诬陷的事,她其实并不愿替喜来说情,但不忍见春芽伤心,才免为其难说了这几句。
闻言,卫旭尘当下并未表示什么,只点点头。
尤笙笙忽地想起,发生了这事,喜来今生应无法再诬陷她,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今后的命运会有所转变?